福春望着陈悦目在自己曾经睡过的那条走道重新铺垫子躺进去。
他睡哪福春懒得管,她在意的是陈悦目认为自己骗了他。
“??????我是真心实意回来的!”
“哦,是吗?那真是我的荣幸,寒舍蓬荜生辉。”
福春气不过,撅在床边扒拉他,“你给我上来!老娘给你看看诚意。”
“招待不周,这里没有陪睡的项目。”
她拉不动就拽,拽不过就打。陈悦目浑身肌肉块子练得邦邦硬,福春锤两下捂手疼得龇牙咧嘴。
“给我上来!”
“不上。”
“我下去啦!”
大床上空荡荡,过道里天翻地覆。福春一下去就让陈悦目甩麻袋一样抡上床,往复几回陈悦目没喊累,她先昏头涨脑趴在床边干呕。
福春一边呕一边问:“你到底上不上?”
床下静悄悄。
“不上来是吧?”
没有回答。
“你等着!”
她爬到床头翻箱倒柜,过了一会床上传来嗡嗡震动。做到这种程度不是福春的极限,流氓是不讲下限的。
一声呻吟回荡室内:“啊……陈悦目你好棒,用力啊!”
陈悦目弹射坐起,黑暗中看着对面两眼喷火七窍生烟,福春已经把自个脱溜光在床上等他。不怕他看,就怕他不看,她伸手盛情邀约:“来嘛!”
陈悦目咬着牙,冷眼给了她一个字:“滚。”
“好呀,我就滚你身上。”
福春一个狼扑狠狠勒陈悦目身上来了个各种意义上的裸/绞,仗着对方说不出话开始大放厥词:“咱俩之间有点误会,但是没关系,你跟我睡一觉保证你就明白了。陈老师这不是你最喜欢的吗?”
陈悦目差点被她勒死,浑身涨红硬是把她从身上掰下去,气还没喘匀福春又要扑上来。他手疾眼快抽床单将人撂倒然后卷大饼一样起来把福春裹住。
“放开我,你个怂蛋!”
“臭东西,把你放出来再勒死我吗?咳咳……”
生命不止战斗不息,福春高声喊:“I want to sex!
“I want to se唔唔——”
陈悦目捂住她的嘴,“再喊把你扔出去。”
两人竭力较量,福春一口咬上他手掌,咸味和铁锈味混在一起,刺痛杀进肉里。
福春紧咬不放,牙关发颤。
“你个疯子……”
“你才是疯子。”
陈悦目的手早就松开,“再敢说你不爱我。”他低头吻下去。几个浅浅的试探身体像点着的干草堆烧遍荒野,灼热之中彼此成了唯一的救赎。
福春抬起下巴渴求,满腔溢出诉之不尽的情感在口舌间缠绕,颤栗滑过全身,鼻腔里全是陈悦目的味道,好像一场大火烧得酣痛淋漓。
平静下来,他们并排躺着。黑暗中窗外透进四四方方的光,福春声音喑哑:“我太害怕了。”
害怕什么?陈悦目没问。
她东一茬西一茬说起以前的事。
刘芯大她两岁,从小身体不好留了级刚好跟福春一个班。福春个子小坐在她们那组最前排,刘芯坐在最后。
那时她们刚升小学三年级,福春和班里同学天天干仗,每天打得灰头土脸。
”他们看我不顺眼,我也看他们不顺眼。”福春和他们常常一个眼神不对互相就撸袖子开干。
那几个挑头排挤她的在班里放话谁敢跟她玩就连着一起打,最后班里同学没人敢靠近福春。
“那时我就一个人玩手指头。”福春笑笑。
刘芯是她在学校第一个朋友。当时欺负她的那帮人每天放学就追在她后面捡地上的垃圾扔她,有时是石块有时是空瓶。
“……矿泉水瓶扔我也就算了,他们还拿玻璃瓶子打,那玩意砸到脑袋上疼死了。”福春现在想起来,还会不自觉伸手挠头,手被陈悦目抓住握在掌心,他靠过去在她额头吻了吻想要补上迟来十几年的安慰。
在学校里有老师大家会收敛,一出学校福春就要赶紧跑回家,不然那帮人就拦住她围着打。
“后来有一天大姐带了只大狗来上学……”
刘芯的狗是人家选出来参加比赛用的,训练的时候脚受了点伤导致狗留下心理阴影无法再参赛,于是狗主人把它送给了朋友,几经辗转又到了刘芯家。
刘芯爷爷奶奶年纪大了不爱走动,就让狗陪着她每天上下学。上课的时候刘芯把它放传达室,下课再和它一起回家,路上有事也好有个照应。
福春说;“那只狗长得可凶,平时谁逗它它就吼谁。”
刘芯的狗成了福春的庇佑,每天一放学只要她走在刘芯身旁,那帮人就不敢再打她。
“如果石头砸到狗身上,它就会冲他们嗷嗷叫。”
“然后你就和刘芯做朋友了?”
“没有,我俩就是顺道走一段,她胆小,根本不敢和我说话。”
“然后呢?”陈悦目语气温柔,耐心听她讲完接下来的事。
很长一段时间她和刘芯像是达成某种默契,两个人中间隔着一条狗。刘芯在前面走她在后面追,放学路上再也不用害怕被学校小混混打。福春也不再脏兮兮的了,有时还会带火腿肠喂给狗吃。她吃一口,狗吃一口。
“有一次我凉鞋坏了走不快,走到一半就跟她分开了。”
花凉鞋是她缠了奶奶很久才给买的,不修好她就没鞋穿。身后渐渐喧闹,福春知道是平时欺负她那帮人从学校出来。她把鞋脱了塞书包里,光脚一踮一踮走在碎石土路上。
一颗石头砸在她脚边,福春回头,看见他们远远朝她笑。她努力地跑,笑声一直追在她后边。
“不要再打我啦!”福春嘶声大喊。
喊完她忍着痛跑过一个弯,看见刘芯和狗正站在那等她。
“我还以为她跑了呢,谁愿意惹上个麻烦天天被追着打,没想到那天她愿意留下来等我。”福春说着把胳膊盖眼睛上,喃喃自语,“奶奶说因为我是捡来的才挨欺负,没妈的孩子像根草。我也不想没爸没妈啊,我能怎么办?”
恃强凌弱是深深嵌在万物基因里的本性。
“世上至少还有她们不嫌弃我。”福春既是不幸的也是幸运的,有刘芯几个姐妹她依然在爱和快乐中自由长大。
“我也不会嫌弃你。”
她的手被握住十指相扣,福春转头,看着陈悦目,“如果早点遇到你就好了。”
她问:“你试过和爱的人分开吗?”福春把手指抵在他心口,“离别太可怕了,钻心疼。”
当死神的镰刀硬生生割断她与至亲至爱时那种剜心剔骨的疼会在午夜梦回将她一遍遍凌迟。
陈悦目搂着她,“我不知道,在你之前我没有爱过人,也没有人爱过我。”
“你会有的。”
“那个人不是你,对吗?”陈悦目自嘲。他的双臂感受到福春的脆弱,发丝散落在他的臂弯,呼吸温热他的胸膛。他微微仰起头,张开自己容纳她,一如福春对他那般。
我们天生有爱,可没有人天生会爱。
人在阳光之下凭着一腔野蛮和热血沸腾跌跌撞撞学会爱。
“至少让我留在你身边。”
“对你不公平啊。”
“不需要公平。”这个世界从来不讲公平。
“让我爱你就好。”陈悦目说。
*
刘芯的手术被推迟,检查过程中发现了新情况,原来的手术方案已经不适用,新方案只能由另一位正在外地的医生操刀。
福春趁这个时间去报名学车,因为刘芯说想四姐妹再去一次海边。
以前四个人穷的叮当响时是一路推着刘芯的轮椅走过去的,这次福春决定开车带着她们在沿海公路边兜风。
老天爷保佑,从科目一到科目四她居然一个多月通过。按陈悦目的说法,肯定是她大脑空空所以才有很多空余位置放新知识。
福春不服气:“我就是聪明,我最聪明!”她打算过一阵在市里开熟练了就拿陈悦目闲着的那辆大奔跑滴滴。
考试通过不代表就能上路,休息日艾琳娜说想福春了,陈悦目便带着她回家顺便在院里找个地方给她练车。
“学会看后视镜。”陈悦目教她倒车。
福春直接伸手把车载显示器打开。
“显示器坏了怎么办?你就不倒车了?”他又把屏幕关上。
“坏了再说。”福春耍赖,“大不了就推进去。”
“不行,必须学会看后视镜,你超车也要学会看后视镜。”
福春虽然讨厌陈悦目说教但不得不同意他的话是对的。
“往后倒,倒,再倒……”
“还倒?差不多了吧?”
陈悦目伸头往后瞧。他们在小区草地旁边的小路上练习,平时来这的多是为了遛狗,现在是正午吃饭时间根本不会有人。
有的只是畜生。
“倒,继续倒,踩油门!”陈悦目盯着背对坐在长椅上打电话的身影说,“福春我不喊停不许停。”
“陈悦目你靠不靠谱啊?”福春刚问完就咣一声撞上长椅,椅子上的人直接被震飞出去,她吓得尖叫。
“人没死你瞎叫什么?”陈悦目开门下车抱着双手歪脑袋看戏,笑得那叫一个贱。
夏良协人都傻了,趴地上捂住腿直冒冷汗:“不是,你真撞啊!”
“陈悦目你个混蛋,我才刚拿驾照啊!”福春下车大吼,一扭脸见夏良协坐在地上。
她叹口气,喜忧参半。喜的是撞的是熟人不用担心驾照吊销可以私了,忧的是撞的是个大麻烦不知道这件事要怎么私了。
“我送你去医院。”她走过去将人扶起。陈悦目垮着脸跟上去,嘴里不忘叨叨:“就碰了一下顶多擦破点皮。”
夏良协很应景地嗷一声叫出来。
“你看,把人撞瘸了。”
“你傻不傻,他装呢!”陈悦目一脚踹上那只受伤的腿。
叫声惨烈得拐了好几道弯,如果先前没瘸,被陈悦目补了一脚之后也铁定瘸了。
陈悦目不给夏良协告状的机会先发制人叫了车直接给他架走,三人一起去医院,路上夏良协打电话给陈教授说明情况。
他原本是过来打听新区填海的事看能不能跟着喝上点肉汤,陈教授刚说完自己也在等消息,夏良协就被老丈人一通电话叫出去然后就被撞了。
话谈完还没来得及寒暄人忽然不见了,陈教授以为夏良协在耍脾气,听见他说腿断了要去医院还在那阴阳怪气:“看来是老师住的地方不行,让你受苦了。”
夏良协有苦说不出,回头瞧一眼福春咬咬牙把事扛下来:“对不住啊老师,确实事出突然,具体您问陈悦目就知道了。”
他可没打算把陈悦目一并护下来,顺嘴就卖了这个一天天闲出屁来欠收拾的逼崽子。
“问我干什么?车也不是我开的。”陈悦目坐后面说风凉话。
福春气得锤他,拳头揍在他大腿上咣咣的,把陈悦目给美得,抓起她的手吧唧亲一口然后挑衅看着夏良协。
“福春,你看男人的眼光真不行。”夏良协坐前面又开始挑唆,“改天我介绍成熟的给你认识。”
“除了你没人稀罕糟老头子,自个留着伺候去。”
“你们两个都闭嘴!”福春两个人都不想理。
刚巧刘芯打来视频告诉她自己在医院抽血,完事想和她一起吃饭,福春便半路叫司机改了目的地去北江二院。
她去找刘芯,陈悦目负责带夏良协看腿收拾烂摊子。
“姐你怎么一个人过来,柔柔没空你跟我说呀?”福春把刘芯搀到抽血室外面的椅子坐下,从兜里掏出两根棒棒糖和她一人一个。
刘芯摇摇头高兴地靠在她肩上,“你们不在的时候我一个人也好好的,怎么进城里就娇气了?”
“行,说不过你,结果啥时候出来?”
“有两个要明天出结果,大夫说到时把电子化验单微信截图给他就成。”
福春点点头,“那歇一会就走吧,你想吃什么?”
刘芯打趣道:“姐请你吃海底捞呀?”
“行啊!”福春看了眼时间,“现在去人多,我现在手机上排队,等过一会再走。”她说完瞧一眼电梯口,张望的神态被刘芯敏锐察觉,刘芯笑笑地问道:“还谁跟你一起过来的?陈悦目?”
福春回头讪笑:“哎,跟他一起练车结果害我把人撞了。”她赶紧又解释,“没事,撞的人你也认识,就是那个夏良协,陈悦目正带他看腿呢!”
刘芯哦了一声,不再关心。
福春抓起她的手搓了搓放在自己大腿上,“我拿到驾照了,手术之前带你去看海,只有我们四个。”
刘芯扭头,满眼期待,目光也变得深远好像眺望海边。
“去年生日我一个人在家,我就在许愿希望我们四个一起去看海。”和福春在一起之后她人生有很多快乐的时光,不知道为什么回想起时就总是记得海边这次。可能是耳边的海风听起来像心跳,那次她在伞下打盹,躺在福春怀里睡了好久。
“我有点累。”她闭眼靠在福春身上。
陈悦目陪着夏良协拍完片子从ct室出来。骨头倒是没断,就是有严重的软组织挫伤,保险起见医生还是给做了全套检查,毕竟职责在那无论圣人还是人渣都要一视同仁。
出诊室时护士贴心给了辆轮椅,夏良协坐轮椅上问人家口红色号是哪个。
“想买给老妈做生日礼物,去年买的爱马仕包包她嫌弃颜色不好看,加个微信好吗?”
陈悦目不等回答直接把人推走,夏良协要睡谁他不管,陈悦目纯粹不想让他得逞。
“撩个小妹妹你都拦着,怎么,你希望我去找福春吗?可以啊,你有这癖好我也乐意配合。”
陈悦目走一半突然退回去抬起轮椅把人往楼梯下倒。
“唉哎哎——”
两人又差点在医院打起来。
夏良协在他这吃了几次大亏也不忍了,两只手捣腾着努力推轮椅追在后面骂陈悦目。
“要不是看在你爸的面子上我他妈早就弄死你了。
“个狗逼玩意儿,福春不知道你以前多丢人吧?要不要我告诉她?
“陈悦目,你连个乡下妹都摆不平还不如让给我,你就是个废物点心!”
陈悦目要去找福春,一脚蹬开身后身后追着他的死王八,双手插在西装裤兜居高临下回应:“你先站起来再跟我说话。”
他看着夏良协又要跟上来,警告:“敢跟过来我就带着福春去找你老丈人喝茶。”
陈悦目说完穿过连廊,福春正坐在抽血室外面。两人隔着十来米,他忽然止步在那看着。
这种感觉陌生又熟悉。陈悦目第一次从这样一个角度看见自己和福春在一起的样子,就像照镜子似的,他不知该作何反应。
福春还在发呆,视线却被她怀里的人敏锐察觉,刘芯倏然睁眼,那眼神和陈悦目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