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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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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无埃剑宗到大漠,应流扬足足御剑行了一日一夜。

这里地貌很是奇特,受天气与风向缘故,沙土岩石都像是朝着同一个方向,如万箭齐发一般,御剑往下看时更是震撼。

进了大漠,应流扬见日头又大又晒,行了一路累了懒得用增益法阵,索性入乡随俗起来,和其他人一样租了匹骆驼。

养骆驼的商人看起来早有准备,牵着一排几十只骆驼停在沙漠边缘,操着犹带口音的中原话,问应流扬:“可是去莫家?”

应流扬道:“是啊,你怎么知道?”

“这些日子好多像你这样背剑的少年人往莫家去,都是租我家的骆驼!”

应流扬边付钱边道:“看来这阵子你生意会很不错了。”

那商人嘿嘿一笑,解了一匹骆驼,把绳递到应流扬手上:“它好,温顺得很。”

应流扬一个纵身便上了骆驼,压低身子往前倾,随手摇了摇挂在脖子边的驼铃,道:“我把骆驼留在莫家,你自己来接是吗?”

“对的。”

他便慢悠悠往莫家的方向去。

骆驼脖子上挂着一个巴掌大小的丝绸布包,是应天行让他带去给莫家的赠礼。

是个口吐火球的金麒麟,应流扬放在袖中暗袋,坠了一路,纯金的,重得要死。

不看不知道,一看真是热闹。

八方各派的世家弟子好像都来了漠上,一路上有的浩浩荡荡一行人驾着华丽的马车,车轮陷在在沙漠中寸步难行,一堆仆人下来推;有的形单影只,孤零零戴着个斗笠,看不清面貌;也有的和应流扬一般,穿着中原服饰,也入乡随俗租了匹骆驼,背后一柄长剑。

只消看一眼武器,便知道是从何而来的了。

无埃剑宗虽为天下第一剑宗,但也不是所有一等通透身的修炼者都必须要去的地方。

毕竟无埃剑宗主修剑道,其他各派世家的绝学也并非都是用剑,比如莫家的鞭,风家的言灵诀法。

修炼者最忌一心二用,也不是所有人都和言袭一样天赋卓绝,剑法与家传绝学双修,若是世人都去修剑道,绝学岂不是都要失传?

大漠气候干燥,风沙也大,天气变幻莫测,来往中原贸易的商队不少,牵着骆驼载着货,每个人都蒙着脸,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大漠上的人肤色晒成小麦色,深目勾鼻,毛发黄褐,穿着和中原截然不同的衣服。

似乎是为了安全起见,沙漠之中所有人的服饰都是鲜艳的,十分惹眼。

象龟毕竟是少见的灵兽,普通凡体也接触不到,即便是发了狂,也被镇压在底下不会流窜出来作恶,影响不到百姓的日常生活,这次莫家广发请帖,反而带动了不少普通百姓的生意。

应流扬没来过漠上,一时被这些绚丽奇特的服饰吸引了眼球,不由得四下打量起来。

幸好言袭没来,否则见他这样到处看,又要说他不妥了。

应流扬仰靠在驼峰上,余光瞥见不远处骆驼队里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确切来说是背影。

瘦削,但并不柔弱。

即便是穿着大漠人特有的艳丽服饰,应流扬也能认出是谁。

溶溶。

应流扬收回目光,坐正起来。

说来也怪,溶溶其实并不像其他合欢体那样比常人骨架稍窄一些,反而很是高大匀称,若要比起来,似乎还比应流扬高上那么一点。

隐约记得,溶溶的手指修长,一看就知道天生就是拿剑的好手。

可惜沦落风尘……

想不到居然会在大漠相见。

应流扬一时也不敢确定,盯着那道背影许久,还是催了骆驼追上前去想看看正脸。

驼铃一路叮叮当当,穿过人群、穿过商队。

应流扬的心也跟着这叮叮当当的声音愈跳愈快。

黄沙漫天,鼻息中仿佛都是尘土干燥的味道,可就在溶溶转过眼的一瞬间,荒唐一夜中冷冽的酒味混着白梨花的花香又好像弥漫上来。

那张过分艳丽的脸半遮面纱,面纱是迤逦的暗红色,隐隐透出那张抿紧的薄唇,应流扬还记得,那夜的唇,是苍白的、犹带血迹的。

红黑色的眼在大漠的日光下,红得更加晦暗,黑得更加幽深。

“溶溶?!真的是你啊!”应流扬惊道。

楼容川瞥了一眼应流扬,没有说话。

那双眼暗了暗,将眼底那抹同样的讶异收敛得不露分毫。

“你从软烟阁出来了吗?”应流扬沉浸在遇见故人的喜悦中,没有注意到楼容川的脸色,他又问道。

没有回应。

应流扬这才发现在他身边的人,都打扮成漠上人的模样,只是都是红眸。

红眸,是合欢体的特征。

想来是入了穹域鬼楼。

应流扬心中有些了然。

也不稀奇,鬼楼修炼没有规矩,不看体质,自由随心,宗旨只有变强。

“你认错人了。”楼容川淡淡道。

“怎么会……”应流扬过目不忘,他向来对自己的记忆很是自信,可又想到溶溶的往事,骤然住了口,溶溶或许是刚入鬼楼,不想被其他人知道自己的过往。

鬼楼和无埃剑宗的宗旨背道而驰,他一身流云道袍太过显眼,想来溶溶也不好和他相认。

这样看,好像是自己太过唐突。

顿了顿,应流扬道:“好像确实认错人了。”

本也就是一时脑热上去打了招呼,现在想想也是莽撞,背上好得差不多的伤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也好,他们就该如此,当那夜的事是一夜荒唐罢了。

“抱歉。”应流扬拱拱手,骑着骆驼往别处去了。

等应流扬走了,身边的人凑近了,低声问:“少主,无埃剑宗的人,要不要找机会除掉。”

“只怕你们不是他的对手。”楼容川面罩底下的笑意冰冷,“他的命,我亲自来取。”

“是。”

***

莫上尘与无埃剑宗的两位师尊是同辈人,只是这些年专注养灵兽,并未继续修炼,所以人有些发福,不若萧知言与方醒看起来那般年轻,眉目间倒是依稀可见年轻时的风采。

他喜笑颜开收下了那尊金麒麟,连声赞道无埃剑宗的宝物当真是世间无双,派人斟上一壶茶,抬眼去看座下的应流扬,这才发现他和其他带着仆人驾着马车的世家弟子不同,一个人背着霜魄孤零零坐在堂中,莫上尘不免有些奇怪,他问:“无埃剑宗只你一人前来?”

应流扬点点头,道:“是。”

莫上尘脸上隐约露出一点惭愧神色:“我书信里言说各家各派只能派出一位少年英才,不是只能孤身一人前来的意思,这么一看,倒是我没有思虑周全了,漠上气候不比中原,一路上怕也是吃了不少苦,少宗主莫要见怪。”

“没有的事。”应流扬摇了摇头:“是爷爷特地交代让我一人独行。”

莫上尘听后才松了口气似的,展了眉,刚想说什么,外面有人来报:“家主,风息山庄的言荀公子到了。”

言荀也来了?

应流扬听说过言荀,他是言袭的堂哥,庄主之子,天生一等通透身,只比言袭大了几月,亦是天资聪颖之人,只不过风息山庄家规森严,估计和言袭一样也是个老古板,想不到竟然能在漠上见到。

言家不是所有人都像言袭一样一出生头发就近乎全白,一等通透身大概也只有一半的头发是白的。

应流扬不由得在想:言荀不会头发一半黑一半白,像个阴阳头吧?

三年前风息山庄庄主言奉节带了一堆奇珍异宝亲自上无埃剑宗看望言袭,言奉节便是左半部分头发全白,右半部分头发全黑,非常惹眼。

当时他兴致勃勃和谢人间讨论言家的发色,觉得挺酷的,一说完才发现言袭一声不吭站在背后。

吓得应流扬一缩脖子。

言袭居高临下看着他,一头白发在夜色中像是一匹光泽极好的绸缎,脾气却是又臭又硬,他说:“不要随便议论长辈。”

“快请进来。”莫上尘忙道,又转了头对应流扬略带歉意:“这些日子人来得多,恐怕有些照顾不周,你先随下人去老夫安排的上房吧,若有不舒坦的地方尽管提出来,就当自己家一般,千万别客气。”

“哪里,家主不要嫌叨扰才是。”

客气了几句,应流扬便跟着下人去了莫家给他准备的房间,他有意走的慢,就是想看一眼言荀。

时间算的正好,退出去的时候和言荀打了个照面,匆匆一眼,言荀随意扫了一眼应流扬,视线落在流云道袍上,眼眸一瞬便转了过来。

二人粗略地互相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

要不是他这一身流云道袍,言荀估计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言荀眉目间与言袭有几分相似,只是不如言袭精致,也没有那股出尘的感觉,多了些烟火气。言荀肩部以下的头发是全黑的,全部高高束起一丝不苟,连碎发都很规整,严谨得跟言袭如出一辙。黑白的发色混杂,看起来既端方庄重,又有一种打破秩序的混沌感觉。

是夜。

应流扬刚刚睡下没多久,便听见楼下传来吵嚷声。

修炼之人本就五感灵敏,横竖是睡不着了。

夜晚大漠温度骤降,寒意入骨,应流扬睡眼惺忪披了件衣服推开窗,想看看楼下在吵什么。

莫上尘给应流扬的房间是最好的客房,层数不高不低正好是二楼,建筑是四面楼围起来,留得中央一处四方天井,应流扬所在的房间前窗一推开便可看见入门处,后窗推开便是大漠风光,一半绿洲一半沙漠。

应流扬刚推开前窗,便听见楼下有人语气不善。

“我们风息山庄这样的正派,怎么能和这帮合欢体同住一层?”

听见合欢体这三个字,应流扬一下子清醒了。

他垂下眼去看,借着莫家家仆手中幽微的火光,认出兴师问罪的是言荀身边的小厮。

莫家家仆看起来好像也是大半夜被抓起来的,脸上还带着疲态,忙不迭道歉:“真不好意思,实在是没有空房了,这次家主也未限制合欢体参加,年龄合适的少年英才都能来,真是不好意思……”

“这样低劣的体质,怎么配修炼……”那小厮还在愤愤不平。

合欢体?溶溶他们也来了莫家吗?

应流扬一下子精神起来。

“此言差矣。”应流扬出声打断。

底下人听见了,都抬头看他。

应流扬展眉,道:“通透身,合欢体,都是可以修炼的体质,怎么到风息山庄这里反而分起了高低贵贱?这样说话也太过难听了吧。”

高一阶的通透身可以看出比自己更低的体质,应流扬一眼看出那小厮是二等通透身,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自信嘲讽他人。

应流扬刻意在风息山庄四个字加了重音。

风息山庄许久没有出过英才,在修炼界里落魄了许久,要不是靠着风息诀的名声,恐怕早就被遗忘了,直到言袭这一代出了他这个洗心换骨身,便好像扬眉吐气了一般,开始打着风息山庄的名号四处行事。

只是行事跋扈,应流扬也略有耳闻。

“关你什么事!你是谁?!”那小厮平时横惯了,见应流扬话中有话,语气也冲了几分,质问道。

“我不是谁,就是半夜被吵醒了,说几句想说的罢了。”应流扬慢悠悠道。

莫家家仆也是机灵,一见应流扬愿意抱不平,便赶紧顺水推舟,道出应流扬的真实身份:“啊,少宗主,是不是吵着您休息了,实在是对不住。”

“无妨。”应流扬道:“别再吵就是了,他们不睡,别人还要睡的。”

几人听见应流扬的身份,脸色变了变,没有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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