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一家人再三挽留，客人还是没有留下吃饭，从外面订的一大桌子饭菜，最后只有几个人享用。

餐厅里黄秀媚指挥着阿姨弄那些饭菜，王书琦却找了个机会，不顾黄秀媚的疑惑，直接把拉出了厨房。

“妈，给我三万块钱。”王书琦拽着黄秀媚胳膊直到角落的阳台，才低声开口，目光没有直视对方，显得没什么底气，却也不是商量。

“三万，你要干嘛？”黄秀媚面露震惊，音量也没顾得上压低。

虽然他们家条件还算不错，零花钱上从没亏了王书琦，但这马上过年了花销都在家里，王书琦一个高中生张口就要这么多，属实不对劲。

“你能不能小点声，我爸该听见了。”差点暴露让王书琦语气立刻变差，一边说着，又一边做贼似的看向外面。

结果刚确定了他爸没来，回头一看，他妈表情也严肃下来，就抱臂看着他。

王书琦还指着他妈给他钱，态度这才放软，耐着心解释：“今天同学给我打电话，说过两天出去玩，人家家里都是有来头的，总让人请我，多丢份，这次我也想请他们吃顿饭。”

“你们就那几个人，吃什么饭得三万？”听到儿子解释，黄秀媚语气松动了些，音量也跟着放低。

“那我不还是要玩嘛？”王书琦见有门，立刻揽着自家妈妈胳膊，和声细语商量着。

两个人从阳台回来，餐厅的饭菜都在红木长桌上摆好了，王茂也翻着杂志坐在主位上。

王书琦看王书译端着盘子在那表现，拉椅子的动作都带着不屑，结果椅子发出声音，反倒引得王茂皱眉看过来。

“你刚才拉你妈出去干嘛？”王茂杂志放下，本来以为他没听到的事，就这么明晃晃的问出口。

王书琦不怕他妈，倒是有点怕他爸，这会不知道他爸听到多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眼神就往他妈那飘，企图寻求帮助。

虽然自己给那个钱也不乐意，但王茂问，又是当着外人的面，黄秀媚立刻就接了话茬。

“奇华刘总他儿子不是跟书琦一个班么？跟咱儿子关系不错，过年几个同学想聚聚，书琦想着他家是咱们生意伙伴，就想问我有没有必要请他们吃顿饭。”

黄秀媚和王茂生活这么多年，知道他最在意什么，再加上说话懂得技巧，本来就是怕跌份，要钱请客的事，被她这么一美化，就成了儿子懂事了知道为家里操心。

“请就请吧，小孩别掺和生意，好好处就行。”闻言王茂态度果然缓和，但还是严厉说了句：“别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花什么钱了都记着，回来再让你妈报销。”

“吃一顿饭，花不了多少。”那三万块钱刚才就到手了，这会王书琦就低头卖着乖。

“就你…”王茂冷冷开口，以王书琦平常的行为，根本没有可信度。

“是呀，虽然都是同学，但钱也不能由着自己性子乱花，赚钱多不容易，你得学学你哥…”

黄秀媚端着盘子落座，话题很巧妙的就落在一直安静的人身上，王书译停下吃饭的动作抬眸，等着黄秀媚夸奖背后的言语。

“对了，书译今天是不是还带奶奶出去遛弯了？”果然，下一刻话题还是到了这里。

“你带你奶出去了？”闻言，王茂注意力瞬间来到王书译身上，目光也变得不善起来： “知不知道你奶什么身体情况？你折腾老人干什么？”

“我都跟他说了，让他别出去，他偏不听。”不需要王书译回答，一边看热闹的王书琦立刻就给了答案。

“老王，你别生气，孩子也是好心，可能觉得咱们没让妈出去…”看王茂脸色越发难看，黄秀媚也一唱一和。

王茂自诩孝顺，最见不得别人在这点上质疑他，加上下午来客人时的底火，黄秀媚话还没说完，筷子直接扔在了桌子上。

“好心，他多大了，他懂不懂火候？什么事都能干么？做事不想后果么？”

“一天天的想一出是一出…”

今天出门的事，被王书琦看见，郭琴一直惦记这事，眼看情况不对，给奶奶送饭郭琴犹豫了下，最后还是找了个地方把饭放下，猛着胆子回了餐厅，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开口：“书译，你奶奶叫你过去呢。”

郭琴的话，打断王茂沸腾的怒火，王书译放下手中攥紧的筷子，最后什么也没说跟着人离开。

“书译，郭姨知道你委屈，不过就这么几天，忍忍就过去了，就当为了奶奶。”门口的绿植前，郭琴端着餐盘没有进屋，而是小声劝着王书译。

“我知道郭姨，没事。”王书译点头勉强露出微笑。

其实郭琴的担心是多余的，他早就做好心理准备，这件事那母子俩既然知道了，必定借题发挥，也能料想到王茂会是这样的反应。

而他要是为这件事吵起来，奶奶会因此愧疚，以后可能真就不敢再出门了，所以他这个也一定会忍下来。

只要能安安静静过了这个年，一切就结束了…

然而事宜愿为，似乎事情总不会按着人的意志走，无论王书译多么想平静的度过的日子，该发生的事情还是会发生，或者说曾经的事情再次重演。

房门毫无预兆被推开，王书琦还是像当年一样横冲直撞，只是这次他没有开口质问，而是不管不顾打开了王书译的行李箱，把里面的东西全部倒了出来。

随行的黄秀媚没有制止，而是冷眼旁观，任由发展王嫣更是躲在角落，只有王书译一个人按下了，肆意作乱的王书琦。

“你tm别碰我。” 王书琦挣脱控制，转身又去拽出了王书译的抽屉，极大的力道，让属于王书译的物品散落一地。

“我就说是他，这不就在这。” 王书琦看见，一把捡起何承送他的手表，恶狠狠的展示出来，仿佛想证明他的想法是对的。

王书译不想知道他们一家又要干什么，只是转手把何承给他的东西夺了回来。

“好，好，你等着。” 王书琦见自己的表被拿走，有些气急败坏，踩着王书译的衣服转身下楼。

黄秀媚冷眼旁观那一地狼籍，也抱着手臂慢悠悠离开。

片刻后，王书译被叫下楼，王书琦还在大喊大叫不依不饶，王茂则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直到王书译下楼。

“把表还给书琦。”王书译什么话还没说，一面之词就被采信，王茂冷漠的语气，仿佛在下最后通牒。

王书译站在大厅，听着那歇斯底里的话，脑海好像陈旧的放映机，不断播放着曾经的场景，那时候王书琦打着滚，王茂被闹的烦躁，不由分说的把手中的钢笔摔在他脸上。

与当年如出一辙情形，只是威力已经没有当初那样大，他不会再慌张无措的解释，不会满心期望盼着王茂公正的帮他说句话，更不会因为王茂的反应难过。

“王书译你别想装，这手表大家都看着是在你抽屉里翻出来的，家里人谁没见过我的手表，你可别说你有个一模一样的。”看王书译不说话，王书琦火气顿时更盛，觉得都给对方抓现行了，所以理直气壮语气也很冲。

“小译你要是喜欢，咱们再买个新的，这是你爸爸给书琦的生日礼物，他平常都舍不得戴，今天他还要出门，你就先还给他吧…”那边黄秀媚也是会拱火，虽然是说和但话里话外，还是再说王书译拿了。

仿佛游离在闹剧中无法如戏的演员，等母子俩一唱一和说完，王书译才平静开口：“东西丢了就好好找，别最后又在床底找到。”

“你tm要不要脸，你的意思我陷害你了，是不是个男人，有胆子做没胆子承认。”记忆不只一个人记得，曾经的事被提及，直接让王书琦火冒三丈。

颇有份量的体重朝王书译权力欺上，王书琦直接动了手。

那边听到王书琦被按在地上的惨叫，王茂这才坐不住了，几步上前像是要劝架，但同样都是自己儿子，推搡的动作和话却全都朝着王书译去了：“听不懂人话是不是？告没告诉你，把东西还给他。”

说话间，被压制的王书琦顺势上前，还抓住了王书译的手表，本来是想要把手表抢过来，然而挣扎中表带缺断开，表也落到了地上。

“没大没小的。”表盘落地，眼看着已经坏了，王书琦也没了动作，倒是黄秀媚眼疾手快立刻把表捡起来，回头先数落了王书琦一顿，又把表放在王书译跟前，还装模作样开口。

“书译你喜欢就拿着，不过阿姨得劝你一句，这表可不少钱，这事自家人能过去，外人那可不能就这么简单过去。”

“我觉得没必要过去，既然不少钱，那完全可以像之前那样报警，别在这跟我浪费时间。”表带断了，屏幕碎了，王书译拿着表，突然不想再忍了，声音也是冰冷生硬。

“你那是什么语气，有没有人教你该怎么跟长辈说话？一点教养都没有。”王茂还没看见表坏了，听王书译这么说，火气猛的就上来。

“教养？”王书译听着这个许久没听到的词，只觉得分外讽刺。

当初王茂出轨厂子里的会计黄秀媚时，他被亲戚领着去过厂房，当时还不知道什么的他，还想着挽回这个家庭，结果却亲眼看见他爸，在办公室里抱着衣衫不整的女人。

王茂当时，大概也是这么骂他的。

他不记得当时的感受，只记得厂子里工人看热闹时，夹杂的怜悯目光。

那些年，单身母亲带着孩子，忙于工作，他被人处处欺负的时候，别人家长为自己孩子出头时，也是指着他的鼻子问他这个问题。

教养，可他到底是谁来教，谁来养…

“这话应该问您吧。”王书译微笑，整个人显得那么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