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凯撒是一个年轻的巫师。

他不久前才在这座小镇里度过了自己的十八岁生日。

那是一个孤独但足够令人满足的生日。虽然没有好友陪伴身旁，也不再有霍格沃兹里的丰盛佳肴，但凯撒依旧感到满足。

好友在前段时间派遣一只自己的渡鸦（这时猫头鹰还不是公认的信使）送来了他的礼物，上面的字条显示他原本预备让渡鸦在凯撒生日的时候恰好送到。只可惜他的占卜课成绩一向烂得让人没眼看，又不愿意动脑子计算路程，于是凯撒在才开始筹备自己的生日之前就收到了一份生日礼物。

凯撒感到有些啼笑皆非，最后还是没忍住拿着拆开的礼物笑了，并把这个“在烧开水的时候会让蒸汽在上空形成一个笑脸”的烧水壶摆在了新家的壁炉边上。

水开了，烧水壶尖叫着，盖子一蹦一蹦的，上面还飘着一个丑兮兮的笑脸——好友的炼金术成绩倒是比占卜课好上不少，就是画技实在不敢恭维。凯撒私底下认为好友的画技可能是随了对方的院长，他曾经有幸见过一次那位格兰芬多阁下的画作，和眼下好友的笑脸有的一拼。

想到这里，凯撒就忍不住笑得直不起腰来，心道还好他是赫奇帕奇的。虽然没见过院长画画，但偶尔出现在餐桌上的姜饼小人至少有个人样。他偏心地认为自己院长的画技肯定比好友的院长好。

笑够了，凯撒便把那个烧水壶用魔法从火上取了下来，放到一旁的柜子里妥善收好，打定主意要把这个烧水壶保养得好好的、日后传给自己的孩子。

他重新摆上一个前段时间新买的烧水壶，久违地想尝尝姜饼小人的味道，于是推门而出，离开这间自己前段时间才租下的屋子，去集市上买材料。

路上的人和他打招呼，他也笑着和他们打招呼。凯撒很喜欢这样和谐友好的城镇氛围，于是他前段时间一流浪到这里就决定在这里定居了。而这段时间以来，他也觉得自己的选择不错。

这是个还算繁荣的镇子，但又没有繁荣到失去了人情味的地步。房东先生在知道他孤身一人之后对他多有关照，常常派自己活泼可爱的女儿帮凯撒打扫房间、燃起壁炉。凯撒要很艰难才能忍住去用魔法逗弄这个天真活泼的小女孩的冲动。

生日那天，他给自己烤了一盘美味的姜饼小人，并满足地发现这些天试验下来，即使比不上院长的手艺，也有她的七八分味道了。他喜悦地敲响了房东一家的门，把一部分姜饼小人分给了他们，他们友好地接待了他，并对他的手艺赞不绝口。

当时凯撒笑着说以后还会有更多更好的美食等待他们品尝。

但，几天后的今天，他就这么出现在了镇子最中央的火刑架上。

很难说凯撒睁着一双挨了好几拳的眼睛看着熟悉的人在底下朝他露出嫌恶并着惊恐的表情时在想什么。

或许想了很多，又或许什么也没想。

巫师身份的暴露源于一次意外。

昨天有一个所谓的“大人物”骑马在市集上横冲直撞，房东先生活泼的女儿却喜欢蹦蹦跳跳，事发之时她没来得及躲开，是凯撒冲上去护住了她。

——原本他们俩都会被狂奔的马用蹄子猛踹一脚、踹到胸腔都因为大力而凹陷下去的。不过好在凯撒是巫师。

他用了些小伎俩，于是人们看到的就是马不知为何突然一个急刹，蹄子在他们俩面前的空气前面蹬了蹬，却始终没能踹到他们身上，反而还差点把马身上的人甩了出去，把对方吓了个够呛。

人们如此惊慌，以至于没有看见他翕动的嘴唇与偷偷去够魔杖的小动作。

待到确认他们俩还活着、并且没有缺胳膊少腿后，大家都长舒了一口气，纷纷在胸前画起了十字，感谢他们的主。

凯撒悄悄撇了撇嘴，心道不如来感谢我，不过嘴上还是什么也没说。

然而大人物勃然大怒，宣称他一眼就看出凯撒不是什么好人，不由分说地给他扣了个“魔鬼的信徒”的帽子，随后他的手下便不顾周围人的反对把凯撒抓了起来。

而在大人物说了一句“谁再说话也一起抓走”后，市集里的人便也噤声了。

凯撒在一片寂静中被抓走，临走前看见小女孩呆呆地望着他，还宽慰般地朝她笑了笑，并悄悄地趁所有人不在意往地上丢下一根树枝模样的魔杖以销毁证据。

凯撒并不担心，因为他早就打听过，这个小镇里的教堂只有一个普通的上了年纪的神父，并没有那种高级的识别巫师的技术，充其量也就朝他洒洒圣水。

——说真的，没被信仰之力加持过的圣水对他来说就是普通的水罢了。

凯撒充满自信地认为他只是去那里走一遭，等发现他对圣水没什么反应后就会重新把他放出来。然而到了地方后，名叫弗里德里希的好心神父为他和大人物对峙了一会，还是拗不过对方，万分不愿地让他们进了地牢。

大人物指使手下对着凯撒拳打脚踢了一番，丢了两句狠话就离开了。他们走后，凯撒靠在阴暗潮湿的墙壁上，冷哼一声，心想不就是地牢吗。

他早在十一岁那年就蹲过了——虽然没蹲多久就被接进霍格沃兹了。

凯撒觉得自己过两天就能出去了。

结果第二天，他还没睡醒就被押上了火刑架。

边上的人（神父弗里德里希不愿意出面，于是大人物的手下接过了这项重任）大声宣读他的罪状——无非是“自甘堕落”、“与恶魔为伍”等老生常谈的东西。

他念得实在是足够久，凯撒觉得他可能把他所知道的所有坏事都安在了自己的脑袋上。凯撒甚至听到对方把邻街上个月去世的老太太的死因都归给了他的诅咒本领。

我何德何能能干到这事啊。凯撒想。我上个月还在准备毕业考试呢。况且斯莱特林教授的诅咒课又不招没天赋的麻种学生。

他太怨了啊！

凯撒等他们说完了，才说：“你们没有证据。我是无辜的。”

台下的镇民们也纷纷附和道。

凯撒又说：“这里是自由的镇子，不是你们的庄园法庭。我们有自治权。”

这两句简单的话又激起了镇民的情绪，他们的骂声像是浪潮一样朝大人物扑去，只是碍于对方的身份还没把手上的烂叶子臭鸡蛋丢过去罢了。

大人物满脸通红，声音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害怕而颤抖着。

“好，既然你急着想知道证据！”

他站得离凯撒足有五六米远，所以凯撒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凯撒能看见他肥胖的身躯上，一层一层的肉随着浑厚的声音抖动起来。

接着，他胖乎乎的手一挥，边上的人便颤抖着用一个白布捧上来一个东西。

凯撒愣住了。

——那是好友送给凯撒的生日礼物，凯撒单方面决定的他的“传家之宝”。

接下来的事情不难猜测。

他们对着这个烧水壶又打又砸，而烧水壶一点凹陷也没有——凯撒不合时宜地想道，其实他根本没必要担心哪里磕着碰着了，好友实在是舍得用料——接着又烧起了一堆火（还是从凯撒脚底下抽的木材。凯撒代表自己的命谢谢他们。），把烧水壶架在了上面。

接下来，所有人都看见了那个丑兮兮的笑脸。

人群中爆发出一声尖叫，然后是更多的尖叫，还有本来为大人物的手下准备的烂叶子和臭鸡蛋。

凯撒心想完了，我还没写遗书。

他用半死不活的语气徒劳地控诉道：“你们这是入室盗窃。”

没有人理他。

镇民们淡薄的法律意识在面对异类的恐惧中化为无物。

好吧。凯撒想。希望好友不要以为是他害死了他。

如果可以留下遗言的话，他想告诉好友：这不是你的错，是他们入室盗窃的问题。以及几乎全镇人都看过你的画了，你也算是办了画展了。

凯撒苦中作乐地想，避开了房东一家带着恐惧看向他的目光。

证据确凿，于是连带着邻街上个月去世的老太太的死的一系列罪名被安在了凯撒身上，行刑马上就要开始。

在人们自发地往他脚底下添柴的间隙（邻街老太太的家人抱来的最多，看来他们真的很信任凯撒的诅咒本领），凯撒绞尽脑汁回忆避火咒（一种能让火焰避开自己的魔咒）的咒语。

然而没过一会儿，事态又有了变化。

一队骑士径直进了小镇，战马训练有素地没有四处横冲直撞，而是精确地来到了火刑架边上十几米远的地方。

带头的翻身下马，问：“发生了什么？”

大人物的手下傲慢地说：“我们在对魔鬼的走狗行火刑。”

“没有教廷的准许令，不允许私自行刑。”来人走近了，训斥道，“要确定对方是巫师才能行刑。而且行刑日期需要教皇进行批准。”

大人物听起来十分不满，但还勉强维持着表面的礼貌。

“我们也有自己的难处啊，”他简单地敷衍了一句，漫不经心地问道，“不知阁下姓甚名谁？来这儿又有什么事情要做。”

来人说：“我是这片教区新晋的大主教，威廉姆斯。来这是因为打听到您在这儿的消息。”

凯撒停止回忆避火咒，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平静，感觉现在就算自己面前站了个死神他也能心平气和地和对方拉家常。

他心想：

太好了是威廉姆斯，我要完蛋了。

而大人物话里的看不起都要溢出来了：“哦？来巴结我？你这样的人多了去了。不过我今天心情好。你只要跪下来……”

威廉姆斯打断他的话：“威尔逊领主，我来这是为了通知您一件事。”

大人物不悦地道：“什么事。没看到我还有事情要干吗？你个不长眼的——”

“您的儿子，凯撒·威尔逊，是个巫师。”威廉姆斯说，“昨天被押往地牢。但今天有人把他劫走了。”

凯撒艰难地抬起头来：

什么？这玩意儿的儿子也叫凯撒？

他配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