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一叹罢，清清嗓子，转而对儿子解释起术技来，“你可看仔细了，春花的防御屏障是从何处建立起来的？”

白净回忆着，“地上。”

“确切的来讲，是从地底。”

“这有什么特别吗？”

“大部分考生会直接运用自身法气调用术技，在自身周围构建起防御屏障来应对攻击。但春花没有，她是将法气注入地层，利用地层内部的细小生物的法气场而重新构建的防御屏障。”

“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白一笑道：“不，这反而是比较高级的障设术使用方法。木系法术在控制生灵方面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但却不擅长控制无生命物质。如果直接设立防御屏障，则需要木系法师在无生命物质环境中全凭自身法气和法术完成，这对木系法师而言并不友好。但如果控制地层中寄居的数不清的微小生灵的法气设立防御屏障，既能减少自身法气的消耗，又能壮大防御屏障的威力，对木系法师来说可算是事半功倍之举。”

“可是，微小生灵产生的法气那么薄弱，如何能够阻挡威力强大的刮骨疾风的攻击呢？”

“单个的微小生灵的法气的确微乎其微，但他们存在的密度很高。一个指尖大小的空间里，可能生活着成万上亿的微小生灵，将这些微小的法气运行法则摸清楚并控制它们使其汇聚起来，就可以产生强大的法气力量了。”

白净愁眉，“二年级的法术知识已经这么复杂了吗？”

“春花在调用障设术之前，应该还使用探息术掌握过地层微小生灵的法气情况。能在极短的时间里快速套用两种术技，这已超出二年级实训课程的内容。她这一招障设术使得确实漂亮。”白一双眼眯成一条缝，琢磨道：“看来，那位祭司大人在背后指点了她不少啊。”

白一的猜测并不完全正确，凌澜并没有特意为春花指点过考试内容。然而，凌澜向春花开放的偌大书殿里的书册，对她的进步功不可没。

虽然春花能在极界书库中找到二年级法术学课本并按照其中内容修习法术，但课本内容阶段性和部分性的特点并不利于她全面快速地学习。正是因为先前在凌澜的书殿里，她曾系统熟记了整个御魂法术体系架构，使得课本上这些被打碎的法术知识能在她脑中形成一片相互关联、相互演化的复杂知识网，能让她知道每一项法术形成的前因后果及联用关系，并在此基础上，在有限的时间里将法术内容融会贯通，加之她刻苦训练，方才达到此刻灵活施展这些法术的程度。

春花稳稳的站在场中，双脚与大地之下不起眼的小生灵们实现力量共振，坚强维持着身周这层薄薄的防御屏障。

过了约莫半刻钟，暗暗释放出去的探息术感知到玄石的攻击力减弱了不少，她便也随着攻击力的调整慢慢收回了注入大地之下的法气，直至此项考题结束。

未等春花平复心情，只见玄石双臂横挥，场上顿时蹦出数十只小野鼠来。玄石紧接着一个原地转圈，一脚用力踏向地面，数十条裂纹劈开土地，刺啦啦闪着白色闪电向那些小野鼠直奔而去。

虽然春花暂未看出玄石使的是什么术技，她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做出反应。

她先使出探息术确定场内全部小野鼠的位置，随后紧接一招带着防御屏障和煦草包，将一圈圈青色防护罩套在每只小野鼠身上。

“好快的反应！”白净惊呼。

白一冷笑：“漂亮的连招，只可惜于事无补。”

霹雳啪啦！

防御屏障才刚刚形成，雷电裂缝就与之相撞。一阵电光刺目后，套在小野鼠身上的防御屏障被击得粉碎，里面的小野鼠均被击伤，眼耳口鼻里瞬间冒出血来。

“这一题……算失败了？”白净斜目紧盯着操场，微微侧头向父亲确认。

“不，这一题她还没有开始作答。”白一耐心解释道：“无论她使出什么防御型法术，玄石都必须将其破除，因为这一题考查的是焕奕术，即考查考生救治生灵的能力，所以玄石必须先让这些小野鼠受伤完成题目设置，而后才好交由春花作答。在玄石完成题目设置之前，春花的一切操作都不算在作答范围内，自然也不会以此来评定成绩。”

“玄石老师使得是什么术技？好生厉害的样子。”

“遁地射电。与刚才春花设立防御屏障的原理相同，玄石借助地层中微小生物的法气力量施展了此项攻击型术技，这也是木系法术中常用的攻击型法术。它的威力远不止如此，但碍于考试限制，玄石只使出了四成力道。”

“那遁地射电的最强威力该是如何？”

白一缓缓摇头道：“虽然我们规定法师的最高阶为无望阶，但事实上，法师的能力是没有上限的，它是不断被一代代佼佼者刷新提升的，而受到法师能力影响的法术，其施展效果也是没有上限的，自然也无最强威力的说法。就拿遁地射电来说，我生平所见过的最强效果，是能劈碎方圆千里大地的同时击杀范围内全部生灵的程度。”

“这么残忍……”

白一没有过多理会白净的惊讶。他眉头深锁，记忆被一根舞动的修长手指拉扯，时隔两百多年再度想起，依然令他不寒而栗。

眼睁睁地，白净看着春花收回刚才释放到小野鼠身上的法气力量，双手一上一下掌心相对，收回的法气在她手心汇聚成一朵青色金边流光三层彼岸花来。

她果然已经达到识灵阶！

白净心下暗语，明识学阶三年级学长们大多也不过识灵阶而已。

场中，春花双手掌心缓缓向下，将那朵彼岸花推向地面。那花儿好似自己会生根似的，在快要接触到地面时，向地下流淌着青色法气流光。

法气流光悄无声息的钻入地下，渐渐的，大地之下生出许多好似血管般交错纵横的青光管网来，来自花朵的法气流光在其中细细流淌，将整个操场的地面映出一片盎然绿意，而趴在地面上已奄奄一息的小野鼠们在蓬勃法气的滋养下，止住血流并缓缓苏醒过来。

白净与许多学生一样被眼前的新意所吸引，“这就是焕奕术吗？比和煦草包这样的法则强大多了。”

“法则、术技、符纹、阵法各有用途，不能简单对比。”白一拍拍儿子的肩膀，“对于一个一年级学生来说，能做到这种程度确实难得，这不是仅仅拥有一位好老师就能实现的，关键还要历经千锤百炼呐。”

白净红着脸羞愧的点点头，望向春花的目光中多了些许敌意。

在这场考试之前，他一直是年级中的佼佼者，更是白一心中引以为傲的儿子。白一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连连敦促过他。

此刻，白净深切明白，在春花的对比下，父亲对他失望了。

“叔叔，识灵阶的焕奕术尚且能达到救死扶伤的效果，那高阶的法师们施展出来岂不是能起死回生，实现永生了？”旁边的一个小女孩儿听白一的讲解听得入迷，新奇追问着。

白一低眼，望向女孩，“非也。这世间没有能起死回生的法术，更没有生灵能够永生。谁都逃不过进入无尽轮法的命运。从法术原理来讲，焕奕术是借助法师的法气达到救治生灵的效果，它对法师法气境度极其依赖，法师的法气越深厚纯正，施展出的焕奕术效果也就越好。但是，这世间没有取之不竭的能量，自然也就没有用之不竭的法气，故而也就无法借助焕奕术实现起死回生和永生。”

场中，玄石幻化出的小野鼠消失，春花也渐渐熄了术技。

场外，几人依旧聊得火热。

“叔叔，焕奕术与和煦草包听起来都可以为其他生灵恢复法气，它们之间有什么区别呢？”小女孩儿见白净变得沉默不语，只能自己问起来。

白一冷冷道：“从涉及范围来讲，和煦草包偏向于对特定生灵点对点式的攻击或救治，焕奕术偏向于范围内无差别式救治；从施展条件来讲，和煦草包必须包裹生灵才能施展其效果，有一定条件限制，焕奕术则不存在这种情况；从法术性质来讲，和煦草包属于基础法则，是法师们都应当要掌握的，且具备法气控制能力就可以施展，焕奕术属于术技，法师们可以主动选择是否要修习这种术技，且对法师的法气掌控能力要求较高。”

小女孩设想道：“既如此，在大战中，是不是可以一边用和煦草包对受伤特别严重的生灵予以专门救治，一边再用焕奕术帮助其他受伤不严重的生灵们恢复，达到快速支援的目的呢？”

“这个想法很聪明。”白一垂目，瞥了一眼小女孩，“事实上，御魂师们在参与多人战斗的时候，大都是将这两种法术结合起来使用的，就比如……”滔滔不绝的白一忽然警觉，言语跟着犹豫迟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