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8]

宋念慈盯着沈知清，他好像没在装傻、是真的不知道宋念慈为什么而生气伤心。

她抿了抿唇，开口道：“你知道如果有人在我面前说沐语坏话，我会是什么反应吗？”

“我会把他骂回去，然后再和沐语一起骂他。我猜以你的性格不会当面骂我，你和祝抒怀私底下是怎么说我的？”宋念慈仰头看沈知清，眼神倔强，眼眶却是红的。

沈知清总算明白过来，他看着宋念慈微红的眼眶，忍不住低笑了一声，而在宋念慈冷脸又要甩上门的前一秒，沈知清把自己的手机塞到宋念慈掌心。

“你不是想知道我怎么和祝抒怀说你的？你自己看不就知道了？”

手机被塞进她手里，宋念慈低头打开微信，在搜索栏里搜了“祝抒怀”没搜着，随后去通讯录里，找到了【家教祝同学】。

点进去，最近一条消息是祝抒怀发过来的，她说：【原来你就是沈家新少爷啊，真巧】，沈知清还没回。

而上一次对话要追溯到去年，沈知清和祝抒怀说高三学业比较紧张 ，就不带她的家教了。

往上翻也都是一些请教题目的对话。

宋念慈把手机还给沈知清，“你没和祝抒怀说过我坏话？”

“没有，”沈知清跟宋念慈解释，“我给祝抒怀做过一段时间家教，之前我们一个高中，她家和我在的孤儿院离得很近，所以就会一起上下学，我没带她家教后没跟她有联系了。我有什么必要说你坏话？”

“那我问你我说祝抒怀坏话时你在想什么，你干嘛沉默？”

沈知清又沉默，他抿了抿唇，在宋念慈疑惑的眼神里开口道：“你说的时候我在发呆。”

“……”

宋念慈不伤心了，她瞪沈知清，“单单说坏话的时候发呆还是一直在发呆？”

“说坏话的时候。”沈知清垂眸看她，“我没和你说过我认识祝抒怀，不是想要瞒你，只是我没有理解有什么说的必要。”

“在我看来你们不是敌对关系。”沈知清说。

“为什么？”宋念慈仰头看沈知清，“你不会觉得是我偷走了她的人生吗？”

“你要这么说的话，她也偷走了你的人生。”沈知清看她。

从来没有人这么说过，也不会有人这么想。

宋念慈愣了愣，沈知清低头，修长手指伸手抚上宋念慈泛红的眼眶，轻轻摩挲了一下。他指尖微凉，触及到宋念慈眼周皮肤时带来异样触感，几分痒。宋念慈能感觉到自己眼部皮肤的轻颤。

“现在不生气了？”沈知清垂眸看她，声线是午夜特有的磁沉。

“嗯。”宋念慈别别扭扭地点头，她转移话题，“你不是说给我打包了夜宵回来，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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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念慈便和沈知清一块解决他打包回来的夜宵。

“你人还怪好的，还记得给我带吃的。”伤心也是需要消耗气力的，宋念慈最爱吃陈记的云饺，她腮帮子塞得鼓鼓的和沈知清说话，“乌煜宸有品，知道生日宴不要光放那些大菜，还是得整点外面的美食。”

沈知清慢条斯理地吃东西，他看宋念慈，“你吃相一直这样吗？”

“你有意见？”宋念慈毫无威胁性地瞪了瞪沈知清，她道，“我晚上就没怎么吃好吧，我一个人在张妈不想给我做，外卖又送不进来。”

“毫无生活自理能力。”沈知清评价。

宋念慈吃人嘴软，她朝沈知清眨眨眼，“这不是有你在嘛，我知道你不会任由我挨饿的。”

沈知清看她一眼，提醒她，“十分钟前你还不想理我。”

“今时不同往日嘛。”宋念慈嘻嘻笑笑，她吃完了自己碗里的，还要从沈知清盘子里夹云饺吃。沈知清垂眸看她一眼，宋念慈另起话题转移注意力，一边偷走三个云饺。

她低头吃着云饺，问沈知清：“我很好奇，你眼里祝抒怀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宋念慈说话时语气还是轻松的，只是现下有些刻意地低着头吃东西，没抬头看沈知清。

他观察不到宋念慈的表情，没直接答宋念慈的问题，只是问：“你想听到什么样的回答？”

话题还是不可避免地走向严肃。

宋念慈吃完那三个云饺，她抬起头，抿了抿唇，“坦诚的、真实的，可以不用管我感受的回答。”

沈知清于是说：“是个认真上进的学生，和她妈妈关系很好，会帮她妈妈做家务，放学路上遇到流浪狗会分它们面包。”

和宋念慈认知里，完全不一样的祝抒怀。

是成绩好、有爱心、有孝心的好孩子。

不是刻意扮柔弱、喜欢告黑状的讨厌鬼。

宋念慈眉眼微敛，沉默着低下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此时夜已深，屋外是静悄悄的黑，屋内空气也沉默寂静。

沈知清看着垂头丧气的宋念慈，开口打破沉寂的气氛，“你难过了吗？”

“嗯。”宋念慈低头看着碗里食物的残迹，她声音有些闷闷的，“这下好了，我真的是反派。”

“我没觉得你是反派，我相信你对祝抒怀的那些评价。”

宋念慈愣愣抬头，面前少年五官俊朗，神色淡淡地收走她面前的空碗，他走去厨房洗碗，宋念慈不解问他，“为什么？”

“你说她跟你爸妈——我是说她的亲生父母——扮柔弱，说你在学校欺负她，她刻意跟讨厌你的人玩得好，这些我相信都是真实发生的。”

“你不觉得矛盾吗？”宋念慈脑袋趴在椅背上，定定望着厨房里的沈知清。

隔着哗啦啦的水声，沈知清和宋念慈说话，“不矛盾，这是她应对变局的方式。”

“她觉得你和她的亲生父母有十六年的感情而她没有，她能够获取安全感的方式就是博取同情和抹黑你的形象。以及她骤然进入你们有钱人的世界，对你们上流阶级存在不适应与窘迫，这种窘迫她会加在你头上。”

“因为她觉得我抢走了她的人生，如果没有我，她可以表现得非常好？”宋念慈有些明白了。

沈知清洗完那两只碗，他关掉水龙头，视线落到宋念慈身上。

潦草头发与哭红的眼睛，灯光下她还是在发光，细白胳膊搭在椅背上，随着宋念慈趴在椅背上的动作，显出她自己未曾察觉到的、格外漂亮诱人的线条。她睁着那双大大的杏眼、波光粼粼地看他。

沈知清目光有几分沉，“她不是觉得她可以表现得非常好，而是她可以表现得像你一样好。”

他从厨房出来走向宋念慈，顿了顿，道：“宋念慈你好像没意识到，你是漂亮优秀到能让人嫉妒的存在。”

沈知清站在宋念慈身前，拢下一片阴影。

宋念慈抬头，对于沈知清的话她有几分愣，仰头看了他几秒才想起来该说什么。

“你是在夸我吗？”

“你提取错重点了。”

“我就当你在夸我。”宋念慈眯眼笑笑，她问沈知清，“那你怎么看我的啊？”

“娇气的懒惰鬼。”

“！”

本想听到点什么好话的宋念慈仰头瞪着沈知清，“你重说。”

“你不是要真实坦诚的评价？”沈知清散散开口。

宋念慈轻哼一声，“我看你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但她还是觉得沈知清看人的角度很独到，她问沈知清，“所以我也有在嫉妒她，是不是？”

“那我和祝抒怀该怎么做啊，”宋念慈有些苦恼，“我们就这么缠缠绵绵互相嫉妒下去吗？”

沈知清这会却不愿意说了，或是存心想逗一下宋念慈，他朝她伸手，“心理咨询收费五百，假一赔百。”

“你敲诈啊！”宋念慈炸毛，“我今天才给你送了手表呢！”

“昨天。”

“有什么区别！”宋念慈闭了闭眼，心痛地给沈知清转了五百块，随后恶狠狠地抬头看他，“现在能说了吧，抠门鬼！”

“嗯。”沈知清站着和宋念慈说话，“或许你们也不是真的讨厌对方，只是被迫站在和对方相反立场上时的本能反应，所以我建议你和祝抒怀好好聊聊。”

“聊什么？”

“倾诉彼此感受，也许聊完之后她可以不用缺乏安全感，你也不用总是想着偷走了她的人生。”沈知清这么说，他又低头看手表，“差不多时间了，你再不去睡觉明早又变成黑眼圈。”

“又菜又能熬。”沈知清很不客气评价。

宋念慈前一秒还在回想沈知清的建议，后一秒又要炸毛，但看在沈知清今天真的给她提供了不少新视角、以及她还冤枉他的份上，只是象征性撅了下嘴唇。

“我去睡了。”沈知清说。

宋念慈“嗯”了声，她坐在椅子上看着沈知清上楼，又仰头问他。

“喂沈知清。”

沈知清站在楼梯台阶上往下看，他问，“怎么了？”

“你也会有不适应与窘迫感吗？”宋念慈仰头问他，小小的一个窝在椅子上。

沈知清垂眸，“嗯”了声。

宋念慈有些没想到，楼梯台阶上的少年身材挺拔、脊背挺得笔直，他被包裹在高定西服里，适应这身衣服适应得非常好，总是神色淡淡，好像没什么能扰动他。

但他也会因为世界的变化而不知所措。

宋念慈想了想，她仰头对着沈知清笑，“没关系，祝抒怀有宋正北和柳知艺帮她适应，而我会帮你适应，毕竟我们是盟友嘛，我超擅长这种事的。”

她的笑容总是让人有些晃神，像从神话故事或谁的美梦中而来。

沈知清“嗯”了声，他往上走。

他们是盟友。

但其实有件事沈知清和宋念慈说谎了。

之前宋念慈和他说祝抒怀小话的时候，沈知清没在发呆，他只是在想：

宋念慈明明是在说别人坏话，怎么还是像精灵一样。

灵动、漂亮又鲜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