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当作食物的江树想动一动，实在是这位“小女孩”的视线太过好奇，她怕对方真的对这自己的脖子一口咬下来。

但气喘吁吁拼拼进了全身的力气，也只有脑袋挪了几厘米。

原本是想打消对方把她当作食物的错误念头，但那小女孩的看她的眼神却更炽热了，鼻梁几乎贴在了江树的脸上。

“清姐姐，她又动了耶。”小女孩惊喜地叫道。

江树经过刚刚的逃亡，体力早就耗尽，现在她的身体正在枯竭的边缘，并不适合注射体力恢复剂，见小女孩和宋清没有攻击她的打算，江树十分干脆地摆烂，任由自己摊在地上。

实际上即使体力在药剂的加持下能瞬间恢复，她带着秦铮也不会在两个畸变体手里逃脱，还不如静观其变。

江树看向宋清。

宋清也在观察着她，面前的宋清比那张报纸上更沉稳些，眼睛满是探究，似乎确定此时的江树对她们没有威胁，她才伸出手去，将人扶起来。

江树被宋清拖着靠在了一路的岩石上，偏过头去看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秦铮。

察觉到江树的意图，宋清走到秦铮的身侧。

片刻之后，转过身说道：”你的同伴还活着，只是晕过去了。”

江树同时操控着防护服的内部面板，她可以通过面板查看所有队友的生命体征，这是为了在出任务的时候检查队友是否产生畸变，果然和宋清说得一样，秦铮只是体力值和精神值耗尽，幸运的是她并没有发生畸变。

江树宋清道：“多谢。”

宋清点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在江树的身侧坐下来。

这时候，江树看清楚了她所在的地方。

身侧是她们刚刚爬上来的管道，不过从外面看不出是铁质管道，而是一座古老的水井，江树在管道里看到的光亮是头顶的月亮。

方才眼前出现的两轮月亮同样不是她的幻觉，而是确实存在的场景。

这里四面环山，两轮圆月半嵌在山体之间遥遥相望，月亮离地很近的，仿佛头顶的天空完全被两轮月亮遮盖住。

恍惚间，江树一度以为自己抬手就可以触碰到月亮上的陨石坑。

月华如清冷灯火，给眼前的所有晕上一层银色薄纱。

不同于农家乐，这里没有任何人类建筑，是一处自然的山谷。

离她几步远，就是看不见尽头的深水，严格来说，她正身处在某处悬崖底部，身后是一座看不到顶的大山，光滑的岩壁遏制住所有通往山上的可能性，周围是凸起的礁石，她所在的地方是狭窄的浅滩。

那人身鱼尾的小女孩正坐在从水面凸起的礁石上，尾部偶尔拍打的水面。

往她的身后看去，平静的水面一望无际，能看到许多模糊的鱼尾在水面拍打着，许多人鱼在水中游动，卷起一道道涟漪。

再往远处看，厚重的浓雾如同一堵墙切断了她的目光，甚至连月光都无法刺透分毫。

江树开口，声音沙哑：“这里是什么地方？”

听到江树的话，宋清朝着她看过来，人鱼小女孩更是激动到用鱼尾快速拍打着水面。

“这里是人鱼谷，是我们人鱼的家园，我叫平安，是我先发现你的，清姐姐说，你和她一样是人类，那你来我们人鱼谷是干什么呢？”

平安明显是个话唠，江树刚问一句话，她就倒豆子一般将所有的答案都说了出来，生怕别人抢先似的。

现在平安的嘴巴恢复成了正常的大小，上半身和人类别无二致，栗色的鬈发松垮垮地搭在肩膀上头发遮盖住的一对精灵耳还残留着鱼类的基因，细小的鳞片攀缘在精灵耳朵上面，在月光照耀下闪着碎蓝，一双海蓝色的眸子和她身后的碧色水面如出一辙地美丽，睫羽随着她眨眼的动作闪烁着。

下身是一尾匀称的淡蓝鱼尾，尾鳍轻巧地摇晃着，让江树忍不住想到蝴蝶的翅膀。

平安的脖颈处是一条贝壳串成的项链，两个手腕处也缠着闪闪发光的贝壳手串，甚至连尾鳍一处，都有几只贝壳坠着，随着她的动作晃动。

平安整体都太精致了，精致得不像真实出现在眼前，而是供人观赏的娃娃。

有那么一瞬间，江树想到杨森杰，她们年纪看起来差不多，出任务前江树给她发了消息，让杨森杰等她回来。

江树偏头看了一眼宋清，她正看着手里的什么东西，似乎对江树的遭遇并不感兴趣。

平安还眼巴巴盯着她，江树回道：“我和朋友出来旅游，遇到了一些事情，现在迷了路，你知道从哪里可以出去吗？”

江树的话半真半假，虽说平安从外表来看不过是一个单纯的小孩子，但江树清楚的知道她是只畸变体，再加之莫名消失又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宋清，江树更是谨慎。

她总觉得，宋清可能和这处裂变空间有一些她们还没有发现的联系啊。

因为她的身体还虚弱，说话的时候有气无力，弱小的人通常会获得更多的同情和怜悯，平安的心智也只是个孩子，听了江树的话，一双纯真的眼睛里满是对江树的担心。

江树被这样双轻轻眨着的纯真瞳孔盯着，难得产生了几分不自然的心虚，微微错开视线。

平安晃了晃脑袋，似乎对江树的话有几分疑惑：“除了人鱼谷，就只有魔鬼狱和神岛了，你难道和清姐姐一样是从魔鬼狱来的吗？”

平安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可是你们明明是从我们的食物井里爬上来的啊！刚刚我还以为你们是什么新型食物呢。”

“魔鬼狱？神岛？”江树从平安的只言片语中勉强推测出来，她口中的食物井就是猪人往上传送食物的管道。

原来猪人把那些分割包装出来的品质最好的肉都送到了这里，成为了人鱼的食物。

所谓魔鬼狱极有可能是刚刚她们所在的第一层世界，也就是农家乐，至于神岛，看来除了农家乐和人鱼谷，裂变空间还有第三层世界。

“对啊。”平安对江树这个突然闯入的陌生人半分警惕都没有，一股脑将她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先知说，魔鬼狱是流放背叛者的地方，那里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是最凶恶的魔鬼的故乡，那里的所有生物，最喜欢生吃人鱼肉了。”说到这里，平安脸上满是惊恐。

平安往后微微仰头，问道：“你真是从魔鬼狱逃出来的吗？”

平安看着江树，虽说难免有些害怕魔鬼狱的名头，但更多的是对未知世界的好奇。

江树被她迫切的眼神盯得头疼，知道这次是无法蒙混过关了。

如果平安口中的魔鬼狱真的是下面的农家了，的确可以用血流成河来形容，江树想到下面血腥的屠宰工厂，转而看向了一旁的宋清：“对啊，我和你的清姐姐一样，是从哪个魔鬼狱逃出来的。”

平安闻言尖叫一声，一跃跳入水中，鱼尾在水中砸出一片大大的涟漪。

但平安没有离开，只是躲在礁石的后面，怯怯地看着江树。

她害怕来自魔鬼狱的江树，却并不害怕同样来自那里的宋清。

江树更好奇了，转头直勾勾看着宋清

宋清停下了手中摆弄东西的动作，站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江树：“如果你是听了什么传说才进来，无论你觉得自己能力有多强，最好不要妄想从这里得到什么东西，太大的欲望会害死你们。”

几句警告没头没尾，宋清的态度更称得上冷漠，但江树隐约觉得，宋清是在提醒她。

联想起她记者的身份，江树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猜测，她半靠在岩石上，艰难地仰起头看向宋清：“我并不想得到什么，更没听到过什么传说，我和你一样只是想找到真相。”

江树一番话说得并不直白，但她意识到宋清听懂了，找到某些事情的真相，是宋清的目的，也是执念。

宋清沉沉看了江树片刻，半晌没有说话。

因为一直维持着仰头的姿势，江树猛地咳嗽了起来，她感觉到口腔里弥漫着血腥气，干脆低下头，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半躺着，声音也是有气无力。

“如果不是为了找到所有事情的真相，我们何必那么拼命。”

江树其实并没有说谎，她们的目的从来都是寻找裂变空间的真相。

可惜眼前的宋清已经不可能知道，她自己早已死去，还在探求一些过去的真相。

宋清坐了回去，不知道有没有相信江树的话，隔了一会儿，等江树的咳嗽声平静下来，她才开口：“所有的秘密都藏在神岛。”

或许是一个人太过孤立无援，又或许因为走投无路，宋清解释她来到人鱼谷后刚好救了搁浅的平安，所以那条小人鱼才那么信任她。

宋清说的并不清晰，甚至她回忆的时候，脸上总透露几分懊恼，又迅速转移话题，仿佛那些记忆她也不清楚。

江树贴心地没有逼问，作为畸变体的宋清，像李老太和她儿子一样，只不过是在重复生前的执念，所以她对很多事情都没有记忆，而这次的重复里，她遇到了江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