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你帮忙了,到时候用了多少丹药列个清单,我给你们还回来。”
“不必还了,神魂秘境你出了力,名义上也都是我重仙宗的人,这点丹药对我们来说不算什么。这也是掌门师兄的意思。”
唐郁没说什么,心里自有打算,目光转移到床上躺着的人身上,叹了口气,眉宇间多了几分忧愁。
“这家伙,到底还要睡多久。”
“柳师妹对神魂方面没什么了解,所有的都在丹药里了,那就祈祷他今天能醒吧。”
手指摩挲着长筠剑,御无让的声音多了几分沉吟,听得唐郁眉梢一动。
“你还有别的事?”
“确实……”
“我靠,”唐郁爆粗口,“我就知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怎么突然杀个回马枪,给我一次性说完!”
“什么意思,我就不能是专门为你来的吗?”御无让冷觑他,手里长筠剑阵阵轰鸣。
“不是什么大事,‘天平会议’你知道吗?由五宗四家的代表加上三个仙门百家代表组成,每十年进行一次会议,有事议事,没事相互问候一下。”
“其实三个月前已经开过一次了,当时定下了大比的相关事宜,这次因为封魔大阵和神魂秘境,破格召集重启会议,到时候需要无妄君露个面。”
一口清茶刚下肚,猛得被那一本正经的话呛到,唐郁一时没忍住又翻了个白眼。
“我去?我顶着蓝祁的模样去参加仙门高层会议?你觉得是易容术有用还是斗篷遮掩有效?”
拜托,他能向重仙宗透底,除了合体中期的修为,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在借用蓝祁的身体,重仙宗高层关系挺不错,多半不会冒险。
但要让他对着仙门百家说我不是蓝祁老子乃魔教教主唐郁……
“着什么急,掌门师兄都替你想好了,不会让你有事的。”
御无让瞥了他一眼,重新给他倒了杯茶推过去。
笑话,他还等着和他比试呢,怎么能让他不明不白地没了。
“我们商量好了,你也不用过去,到时候你用通讯玉佩出镜就行,隔着玉佩你用易容术不会有人察觉到的,到时候就说你继续云游去了。”
唐郁“呸”了一声:“我说,他们不会就因为这个把你骗过来的吧,怕说服不了我?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嘛真是。”
对面的人没吭声了。
重仙宗那群人,就是看他跟唐郁相处的时间比较久不算陌生,又一身合体后期的修为,刚好他自己也好奇唐郁的实力,就把他丢过来了。
“行了我知道了,没别的事了吧?将外面那小子叫进来吧。”
唐郁几步迈向床边,眉间弧度再次升起:“这徒弟还能不能要了。”
于是恶狠狠揪了揪凌歌的脸蛋,想把他拎起来抖一抖。
云杉在外边无所事事地站着,听见消息就拿通讯玉佩转告岁衡,步临君在屋子里躲清闲一向懒得吱声,只临走了唐郁回头提了一嘴。
“云少主,你应该也收到请柬了吧,准备一下,明晚随本尊一同赴宴。”
云杉一怔,拱手道谢:“多谢信陵君。”
御无让打量他一眼,没瞧出什么特别的,也不知道是哪路祖宗祖坟冒了青烟,竟跟唐郁扯上了关系。
“话说,你跟云家究竟有什么渊源啊?”
“没什么渊源,只是这群小辈颇有眼缘罢了。”
“那看来是见过?”御无让若有所思,“云家什么时候跟魔教扯上关系了……”
“……”
这家伙,离了尚年就没心眼了吗?就这还跟他扯人情世故!
唐郁忍无可忍:“什么都问,怎么之前没见你这么八卦!”
“什么八卦,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本尊也不是什么都乐意听的好吗,有这时间本尊还不如练几套剑法!也就是你本尊才给你面子!”
“……”
这还是步临君御无让吗?别也被谁给上身了。
他无语:“啊对对对是是是,我可太荣幸了……”
两人相互碎嘴,就这一会儿离了视线,没注意不远处床上那人眼皮动了动。
“这是哪……”
意识如小舟入汪洋,如海上浮木,飘摇晃荡,没有方向,无所依托,浑浑噩噩。
随着时间流逝,小舟破洞,浮木下沉,那点意识也毫无波澜,形同死水,没有什么思考的能力,直到一束艳阳横冲直撞,冲破海上迷雾,驱散满身的死气……
凌歌猛得睁开眼睛,再次呢喃了一声,四周只剩下他的回声,意识回归,心却依旧茫然。
入目是死一般的寂静,黑暗笼罩住血海,像是在他眼前蒙了块布,他试探性地走了几步,四周障碍物险些将他绊倒,他踢开几块,堪堪落脚。
这踢开的感觉,还有障碍物落地的声音,沉闷到有些熟悉。
那是……尸骨?
远处的光芒闪烁,像是旭日东升,视野逐渐开阔。
还没等他看看眼前场景,背后不知谁拉了他一把,抬手用黑布彻彻底底地蒙住他的眼睛,拽住他就往一个方向开始狂奔,骨头被踢地到处都是,噼里啪啦地响。
“该死的,不许摘掉黑布,不许看!”
杀气才凝聚到眼底,闻言凌歌一怔,试探出声:“你是……心魔?”
手上力道一紧,那人气急败坏:“除了我还有谁能来你心境捞你,凌歌,不许看,老子费这么大力气,耗费多少本源,你要是一不小心着了道不如我先杀你!”
凌歌脚下踉跄,心里权衡了一番:“好,我不摘,你带我走。”
“要不是你死了我也得死,我才懒得管你!”
“你小子行啊,那什么人啊,那什么箭啊你说挡就挡,人唐郁用得着你吗,他又死不了,动动脑子好不好!”
凌歌也没想到他下意识居然是奋不顾身去挡箭,嘴上还嘴硬。
“我当时又不知道,就算不会死又怎样,他对那武器不了解,也还是会受伤的。”
心魔白眼:“他又死不了,管好你自己就行了,真是没救了你!”
之后是长久的沉默,不知走了多久,凌歌低声。
“多谢你。”
低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放在寂静到连心跳都清晰的心境中,却是震耳欲聋。
“不必,也多亏了外面有人及时将你的神魂补全,用长生香牵引你的意识,里应外合之下,我才能配合他找到你。”
“再有下次,就真的只能来世再见了。”
外面有人救他?那肯定是师尊无疑了。
“虽然你我本一体,但该谢的还是要谢,没有你的帮助我回来只怕也是很难。”
话传进心魔耳里,却只一声嗤笑,听得凌歌莫名其妙。
“话说,这骨头怎么这么多,没完没了了还,到底是什么情况,好安静啊……”
凌歌拧着眉头嘀咕,攥住他手的力道却骤然一紧,前面带路的人蓦地停下脚步。
他前世见惯碎骨横尸,眼睛一遮,心境再怎么乱七八糟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更何况他有仇报仇最后身死,前世的因果早该两销了。
于是他反手扣住心魔小臂,心下琢磨着,疑惑问道:“怎么了?”
“不对……”
“啊?”
他呼吸沉重几分:“没事,安静,跟我走就行。”
手上力道带着凌歌向前走,不知绊倒了什么,他脚步一个踉跄。
那几分感激碎掉,凌歌黑着脸适应他的步伐。
莫名其妙……
黑布之外,天光大亮,红与黑一切都清晰映在前面那人血色瞳子中。
凌歌踢开的那障碍物滚落到一边,砸到圆滚滚一颗头颅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径直遮住那人直勾勾的一双眼睛。
凌歌看不到,心魔看得清晰。
——那是一块刻着“凌”字的半个牌匾。
下面压着的,是被鲜血染红的、他姐姐的头颅。
死不瞑目。
*
“御无让,你快看,我就说他要醒了!”
“这下你总不用担心了吧,看你毛毛躁躁的,像什么样。”
“别说了,快去帮我请一下云少主……”
好吵,什么动静……
凌歌朦朦胧胧,刚一睁眼就对上熟悉的蓝色瞳子。
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心跳不争气地漏了一拍,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蓝祁。
“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御无让带着云杉快步赶来,听见唐郁的话,没忍住撇撇嘴。
“你这是什么话,裂的可是神魂,又不是什么简单的伤势,人才刚醒能有什么地方是舒服的。”
唐郁回头看见云杉,这才往旁边让了个身位。
“师尊,御师叔……”
本以为挡了一箭早该死得透透的了,没成想一睁眼还能看见熟人,临死前的话瞬间在他脑海里循环,倒是让他有种久违的尴尬。
两个人都没理他,直到云杉放下手上动作,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两位尊上放心,接下来只要好好养伤,后续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了。”
“神魂这就没问题了?”唐郁和御无让对视一眼。
“可能是这位师兄的体质很好吧,这样的恢复速度弟子也是第一次见。”
“后续吃柳峰主带来的丹药养养就可以了,最近可能会觉多一点,不要担心,不过在没好全之前最好不要透支灵力。”
几个人半信半疑,倒是凌歌心里清楚,多半是心魔耗费本源的原因。
“这段时日有劳云少主了,本尊欠你一个人情。”
云少主?凌歌眨眨眼。
救下他神魂的竟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世家少主?
凌歌见唐郁这么说,连忙拱手一礼:“辛苦云少主出手相助,此后若有麻烦凌歌定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云杉拱手还礼:“救命之恩在前,坐镇云家在后,尊上的人情弟子万不敢当,何况救死扶伤乃医者本能,师兄也不必放在心上。”
唐郁见他几番推拒,没再说什么,情义都在行动里。
倒是御无让盯着那口口声声对人情世故嗤之以鼻的人,心里冷哼。
这不挺会的嘛!
有些人懂归懂,偏不爱世俗,懒得同流合污。
既然唐郁答应了赴宴,他也不用给自己添麻烦,操这多余的心。
短短一个下午,信陵君亲传苏醒的消息如飓风席卷到了整个修仙界,许多不知情的震惊一下信陵君收徒的消息就抛之脑后,而那一小部分知道内情的则反应不一。
“你真的收徒了?亲传弟子凌歌?”
“是。”
“神魂碎了也能治啊,什么虚假的落魄家族,凌歌活过来了?”
“是……”
“拜托又不是死而复生,无妄君保留了他一线生机,他当时还没死透呢,惊讶个什么!”
唐郁狠狠按掉通讯玉佩,盯着御无让咬牙切齿:“你说谁嘴这么碎,消息传这么快,这都第几个通讯了,蓝祁有这么多熟人吗!”
“其他宗门的也就罢了,你们重仙宗自己人还要分峰头一人一次通讯吗?”
“凭什么不打给你啊!”
御无让耸肩:“又是正道之光,又是神魂疗愈,这种消息当然传的最快。”
“收徒的是你又不是我,他们不问你问谁。”
“不接了,烦死了,想知道问别人去!别说我不给面子,换蓝祁本人来估计也这样!”
“蓝师弟可不会收徒。”御无让耸肩,“还不是你自找的。”
唐郁一顿,嘻嘻笑了起来:“你信不信,就算我不来,蓝祁也会收凌歌为徒?”
目光落在桌上蓝祁的通讯玉佩上,御无让一言难尽:“真以为他凌歌是什么香饽饽不成?蓝师弟留他入无谅峰就不错了,还收为亲传,想得倒挺美。”
凌歌清醒没一会儿,吃了御无让带来的天水峰特效丹药后很快又睡了。
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了,也不用别人时时刻刻盯着,为了给他一个安静的环境养伤,御无让勉为其难跟着唐郁换了个空房间。
凌歌这也是没听见御无让说什么,不然心里定要呸一声。
——搞得好像谁稀罕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