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鸣不服气，嚷嚷你哪位啊，还要往前凑。
陈书逸指指排队人群，直接说下一位。
人群让开，陈书逸收起散漫姿态，起身时扣上大衣暗扣，罗鸣见动医学院领导班子握着眼前男人的手寒暄致谢，瞬间向后撤退。
还挺识相。
俞延飞回了有一会，戏也看够了，差点被罗鸣踩着脚。
“同学，踢到钢板了吧，年轻人血气方刚是好事，那也不能欺负女生啊，多没礼貌。”
俞延飞一贯嬉皮笑脸，扶住要摔跤的罗鸣，煞有介事拍了拍他的肩。
手没轻没重，却让人无法反驳。
罗鸣没吭声走远，李子捂着嘴骂余延飞就顾着在一边看热闹。
俞延飞耸肩：“自会有人替我出手。”
陈书逸听到这句话，目光落在李子身上，带着点护短意味，然后跟着校领导往门外走。
“妹，我们聊聊。”
李子好久没见俞延飞，坐下来发现他眉宇间多了几分老练，俞延飞在李子本科时候也是校园争议很高的学长，游走在不少社团，成绩好做事高调。
和乐秋谈恋爱的时候他保护乐秋，分手以后也保持着礼貌，始终嘻嘻哈哈护李子周全，他生来就看不得女生受苦，在他心里李子和亲人没两样。
所以从始至终没怪过李子，他窥见过她的矛盾，知晓她的家庭和不可改变种种原因。
他和陈书逸不同，他们之间没有爱情的对错，真正的亲人是无限包容，无论怎样都不分缘由毫无道理地站在她这边。
“这两年过得好吗？”他第一眼觉得李子瘦了，瘦削的小身板比以前还脆弱。
“挺好的，你们呢。”
俞延飞知道李子问的是你们，乐秋、文老板、费小丹、王宇、徐知南还有陈书逸。
全部被留在宁市的人。
“如果你想听真话，我们的生活好像没有改变，唯独关于你的那部分，我想大家都不好。”
……
李子沉默地握住手中陶瓷杯，心型奶泡拉花摇晃几下，一如她无比羞愧的心。
“我知道你有难处，但是我觉得你低估了我们爱你的决心。”
俞延飞深知李子为什么遇到难事会选择独自离开，她太敏感太尖锐，生活从不会半道儿教会一个人索取和求助，她的身后看似浩浩荡荡，细究下来其实空空如也。
她甚至都不会去试试，只是选择一种她以为伤害最小的方式一走了之。
“你知道李子，我从不怪你，我只是......”
俞延飞眼底有犹豫，思肘片刻还是说出来。
“我只是觉得很可惜，放弃这段爱情，对你和陈书逸，都太不公平了。我想你能想象他有多痛苦，但是如果你亲眼所见，那是致命一击。”
俞延飞在王宇那里听到很多关于李子消失以后的状态，那和他认识的陈书逸差距太大，几乎完全变成了一个过分平静，深藏情绪的陌生人，冷漠的比手术台上那把刀还冰凉。
“我很多次，怕他要疯。”
李子眼底热浪翻滚，她的呼吸声都带着颤音。
“你知道他每个礼拜都来川市吗，从你走之后四个月吧，风雨无阻，每周都来。”
......
李子突然想起她研究生复试那天见到的那个身影，那个只一眼相似，就让她无法呼吸的身影。
那只是她看到的一次，在无数她并不知晓的白天黑夜，陈书逸或许都在她附近，或者根本没等到她，只是站在或远或近的距离里，试图捕捉一点她的气息。
太让人痛苦了，她的眼泪掉落在咖啡里，把那朵已经散开的心搅得更加面目全非。
“妹，我这次来川市，来之前我跟自己说好，如果我看到你过得更好，有人护你爱你，我就不会提一个字，我希望你能快乐，属于你的原原本本的快乐。”
但是俞延飞说出了这一切，她不用瞒，不用骗，不用装，只要一眼，就看出了李子见到陈书逸时候那种感情，一点不亚于那年在苏市转诊中心急诊的夜晚。
那是俞延飞第一次看到李子那么自在，笑起来像重活了一次。
他当时无比感激陈书逸，他和很多人一样，想把自己的运气分给李子，让她过得更好一点。
“所以大家派我做代表，想重新和你认识一下，过去归零，不管你和陈书逸怎么样，朋友兄弟都在身边，如果遇到困难，随时呼叫好吗？”
说完俞延飞从包里抽出一个笔记本，翻开那页，上面密密麻麻贴着几个二维码。
李子泪水模糊地看到那些熟悉的头像还有旁边手写的行行小字。
乐秋：我的宝，永远爱你，至少让我知道你还好吗，好不？
费小丹：臭李子，永远不要理你了，但是，先加我让我骂你好吗？
文老板：李李，小时候你可是管我叫大哥的，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大哥很生气啊。
王宇：女人就是麻烦，快点把我加回来指导我和费小丹吵架！
徐知南：美女，恭喜我们都成为疑似陈书逸前女友的人，拉个群？抵制陈书逸联盟？
俞延飞：妹夫是谁不重要，可是你不能不要哥哥啊。
李子笑着接过俞延飞递来的纸巾，看到后一页是陈书逸的。
只有一个二维码，没有字。
“他说他的话，他要自己跟你说。”
晚上到家李子收到俞延飞消息，他和陈书逸登机回宁，照顾好自己。
陈书逸的对话框还停留在互加好友界面，没说一句话。
但是李子觉得心里好像没有以前那么空落落了，那些真实存在的情感，似乎原封不动地回到她身边……
＊
转眼到了十一月中旬，川市难得开始飘雪，章欣老家有喜事请了长假，李子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可以安心在家改论文。
傍晚点儿她正在楼下遛吃饱饱，费小丹的视频电话打来，她举着手机听丹丹絮絮叨叨。
“李子，我申请去深市影像中心啦，异地恋受够了，我要全方位24小时的监视王宇。”
正从办公室走出来的王宇绕着费小丹镜头走，东躲西藏最后一把拽住她消失在镜头里。
真好，这个世界总有人要获得幸福，她特别高兴。
雪越下越大，雪地靴鞋面浸湿，一深一浅踩在雪里，嘎吱嘎吱虚浮软和。
吃饱饱更是不管不顾在雪里打滚，毛上沾着雪花，嘴边胡子都要结冰。
李子拿着手机拍吃饱饱，它翻了个身狂奔出镜头。
下一秒，跳进眼前人怀中。
一身黑色羽绒股，眼睫上都是雪花。
一地白色藏起曾经的热烈和痛心，只留下此时此刻冰天雪地里，滚烫到要沸腾的心脏。
“出差？”
“看你。”
......
两人自上次加回微信，谁也没主动说过一句话，王宇问了几次陈书逸到底几个意思，他说他在等下雪，王宇问他等下雪干嘛，陈书逸笑着说回不来。
心思多深一男人。
还真就出现在川市今年冬天第一场雪。
“狗淌鼻涕了。”陈书逸指指吃饱饱，这会撒欢劲儿过了，冻得浑身发抖。
“那我带它上楼。”李子伸手要抱吃饱饱。
“我也淌鼻涕了。”
......
“那你回酒店吧，外面冷死了。”
李子见陈书逸搂着吃饱饱就不动，她掉头就走。
身后雪地里跟出一串脚印。
楼道灯光亮起，李子转动钥匙的手停住，见陈书逸站在一楼，隔着十几层台阶，鼻头冻得通红。
11月22号，真会挑日子，今天是他生日。
让人一句狠话都舍不得说的好日子。
“还不上来？”
李子推开门，听见楼道里脚步声跑着跟上来。
带上房门，陈书逸第一次看见李子的新家。
暖黄色温的两居室，客厅连着卧室，开放厨房里热水壶冒着热气。
他脱下外套，一地雪花滴落在门口地毯，李子顺手接过来，挂在衣架上。
这般场景太熟悉了，久违地让他不知所措。
吃饱饱甩开身上水珠，李子拿出毛巾递给陈书逸，他蹲下来包住吃饱饱，皂香透过毛巾在空气中散开。
陈书逸难得地收起来重逢以后那股傲气，坐在沙发一边，双手交叉摩挲着指腹。
“你吃饭了吗？”李子站在厨房往水壶里倒水，看他放在门边的行李包上也是一层风雪，不知道是不是才到川市。
“没。”今天航班取消了，他改坐高铁，早晨七点四十上车，十个小时到川市。
跨越15个经停，他早就习惯，很多个航班延误取消的日夜，他都往返在这条线路上。
不知疲惫地，用想念打败困倦。
李子打开冰箱：“下雪天外卖不好点，随便做点你凑乎吃吧。”
陈书逸回头看见她脱下外套，一身浅棕小熊法兰绒睡衣，上身抬手就露出一截腰，配套毛茸茸短裤，一双白色羊绒过膝袜踩在熊头模样拖鞋里。
陈书逸深吸一口气，解开衬衫纽扣，眼前壁炉取暖器里那团红色造景假火烧得噼里啪啦。
“你家怎么这么热？”
“开了暖气啊，你把衣服脱了就不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