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站在前台迟迟没回去，她在剧情走到一半，才看到陈书逸也站在长桌舞台边。
那时候手上的表显示，距离开场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
她很庆幸每个人都戴着面具，可以遮掩她脸上无法舒展的失意，她觉得好笑，自己怎么会想起来打这么个奇怪的赌。
是爱情让人变得盲目又贪婪，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特别脆弱，脆弱到抓不住任何一丝渴望的幸福。
面具下的泪水顺着打乱的呼吸流下，苦涩、咸湿。
“好了吗？”她还完钥匙还站在那里，回过神对上陈书逸的眼睛，余光瞄到前台那两个姑娘诧异尴尬的表情。
陈书逸笑着牵住她的手：“走吧。”
＊
黄浦江的风不客气地吹打脑壳，李子透过落地玻璃，看着陈书逸正站在咖啡店里等饮料，两人目光相对时，他笑得宠溺，抬手指指李子衣服，她点头将大衣裹紧。
然后马上扭过头，望着霓虹闪烁的江面，不敢再多看他一眼。
刚刚陈书逸闭上眼睛对着生日蛋糕许愿的时候，她看见陈书逸的手机屏幕亮了三次。
【今天见到你还挺意外，我记得我们在英国第一次见面也是冬天。】
【有时间来家里吃饭啊，裴爸裴妈都很想你。】
【对啦，生日快乐。】
她对着江面憋回眼泪，所有冷风瞬间从四面八方灌进每个毛细血管，趾高气昂地告诉她——
陈书逸值得更好的人。
＊
陈书逸陪刘宴宁去德国出差，李子接通视频看到俞延飞在他身后探出头。
“考得怎么样啊好妹妹。”
“挺好的。”
“我就知道你没问题，宁市农大都是我老哥们儿，等你报道那天哥哥陪你去撑撑场面。”
话还没说完，李子就看到陈书逸的手推着俞延飞往画面外走。
玩笑中谁也没注意到李子脸上，那一刻突然涌上的伤心。
“这两天要下雨，上班记得带伞，如果不方便遛狗，就让吃饱饱在家上厕所，我买了尿片，在门口柜子里。”
李子笑着说好，陈书逸正在酒店吃早餐，见刘宴宁过来，挥手挂视频前，对着屏幕轻声说想你。
她绷着的那根线，断得彻底。
“书逸，秘书说你订了机票不跟我们一起回。”
“是的，等研究院考察结束，我就先回去了。抱歉啊刘总，后面让俞延飞陪您。”
“没事，本来想说一起在这儿转转，这几天太累了，早出晚归，你们太辛苦。”
俞延飞把红茶放在刘宴宁面前。
“他才不稀罕跟我们玩，他要赶回去陪女朋友跨年。”
“挺好，不像我们孤家寡人，俞延飞你怎么一点动静没有。”
刘宴宁早晨不喝咖啡，不吃西式早餐，兀自坐在餐厅显得格格不入。
“刘总你别说我啊，我可不缺女朋友，要不是为了集团殚精竭虑，我天天那是歌舞升平。要不我也买机票先回去？要我说我和陈书逸两口子一起过也挺好的......”
＊
李子考完试第二天，王宇的办公室正式清空。
等她回到转诊中心时候，看到费小丹在她办公桌上留了纸条。
【李子宝贝，姐请年假去陪王宇几天，等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她看完，把白大褂整整齐齐叠放在桌上，清洗了所有器材，然后把大小各型号的针灸针码齐在桌角。
中药柜子上几百个标签都是陈书逸手写的药材名字，她的指腹划过，眼前全是陈书逸插着兜站在这里问她的笑脸。
他说，李医生，新办公室还满意吗？
那是她正式成为中兽医的高光时刻，她那么拼，不过是想在这个城市拥有一点点成绩，再得到一点点爱，或者有可能的话，拥有一个完全属于她的家……
她甚至都已经全部握在手里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又在弹指间消失得这么彻底。
她咬着蜷曲的手指关节蹲在地上，努力压制让哭得声音极小，整个身体抖动得不能自已……
李子走出陈书逸家前，最后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目光所及都是不敢回忆的瞬间。
她搬过来以后，陈书逸就吧所有窗帘换成了双层遮光厚纱，不管白天黑夜都不会影响她的睡眠。
摆满照片的柜子上，只剩下空空的相框，李子走得彻底，不想给他留下任何回忆。
关上房门，她瞬间感到自己自私得可怕，她站在走廊上，对门正好走出来。房东阿姨已经如愿卖出这套房子，她曾经住的这套。
她回应邻居一个微笑，想起陈书逸为她差点大打出手的那个晚上。
“喂。”
“李子，出发了吗？”叶桦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嗯，马上去机场。”
“好的，注意安全，小狗我已经安全带到，等你到了我就送过来。”
李子挂了电话，看见那个让她恐惧的号码再次像催命一般显示在屏幕，她按下挂断。
那条编辑已久的消息回复过去。
【我已离职，也已分手，我已经一无所有，如你所愿。请你遵守你的承诺，从此消失在他的生活。】
李子颤抖的手扶在墙边，直到看见对方回复好，她笑着哭了出来。
这么多年她终于可以放下所有恐惧拉黑这个人，但是她没想到这次的代价这么大。
她想过很多次原因，后来发现无非是因为这个人从来都见不得李子好，而李子拥有幸福过得快乐便是她痛苦的源泉。
陈书逸无意间帮助了李子父亲一家，更是触及到这个人的逆鳞，无可挽救。
让李子体会这种爱而不得的离别作为交换，这个人的内心便得到极大满足，毕竟李子的父亲也是个极度奸诈自我之人，很难伤害。
而自己的女儿李子，就好折磨得多。
想拿捏李子，易如反掌。
她试过反抗，试过躲避，但是只要她有软肋，就永远被死死算计在射程之中。
她站起身，大口喘气让自己呼吸，然后不断说服自己，是她不配拥有陈书逸……
＊
陈书逸下了飞机直奔家门口花店，他订了一整束粉色绣球和橙色弗朗，抱在手里像极了那天在展会外向他走来的李子，但是他那天完全没发现，李子眼神里除了见面的欣喜，还有眼底的不舍和诀别。
他打开家门那刻，手中的花束也随之落地……
家里那盏地灯没亮，他按密码的时候也没有小狗扒拉门的声音。
黑暗中他清楚地听见了自己要跳出喉咙的心跳，衣柜里只剩他的衬衫和西装，空出那块像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他伸手甚至触不到李子的气息。
他拿出手机拨出的所有电话都是忙音，对话框里发不出一句话。
刘灿接到陈书逸电话的时候感到非常疑惑，院长从来不在休息时间打电话来。
“喂，院长。”
“抱歉这么晚打扰你，我想请问你，转诊中心这几天有员工离职吗？”
刘灿脑子里过了一遍：“只有王宇医生调动到总部，您是想问这个事吗？”
陈书逸拎着的心刚要放下，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刘灿的声音。
“不好意思院长，我刚检查了一下邮件，有一封新的离职申请。”
刘灿点开邮件，她猛地感到不好。
“院长，邮件是晚上发来的，申请人是李子医生。”
陈书逸沉默几秒：“好，麻烦抄送给我，晚安。”
坐在沙发上，他看见李子的邮件寥寥数语，自愿离职，没有纠纷，自愿承担突然离职带来的损失.....
他盯着茶几上的手镯和戒指，还有他送的所有礼物。
屏幕上苏乐秋的电话响起，他接起。
“陈书逸，什么情况啊，李子刚打了三万块钱给我，银行卡备注如果曼德有离职追责，她承担。”
“你能联系到她吗？”
苏乐秋听到陈书逸的声音沙哑，语气里前所未有的无奈。
“我联系个屁啊，她先是发消息给我说她没事，出去散散心。我刚想回她，就发现她把我和文哥都拉黑了，卧槽这他妈什么情况啊，我从来没被她拉黑过，你们出了什么事啊？她现在在哪？”
“我不知道，我刚从德国回来，家里一件她的东西都没了。”
“卧槽，狗呢？”
“狗也没了。”
“你们吵架了？医院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有，什么也没有。”
……
陈书逸捏着那枚戒指捏到手指发白，他太憋屈了，昨天视频的时候还他妈什么事都没有，为什么今天他会面对这样的局面。
他不停地问自己，到底出了什么事。
到底有什么不能解决的事，要让她这样一走了之，让他像个丧家之犬一样面对这样的感情。
“她安全吗？我们要不要报警啊。”
文哥拉住苏乐秋，示意她冷静一点，然后拿过电话。
“陈书逸，李子不是才考过试？”
陈书逸挂了电话，辗转委托几个同事，在两个小时以后得到消息：今年宁市农大考生里，并没有李子。
陈书逸意识到这不是临时决定地离开，是李子深思熟虑的，准备许久地撤退。她毫无征兆的，选择他无法知晓的这么一天，带上所有他们曾经所有爱过的证据，走的无影无踪。
相框里一张照片也没给他留，连地上一根狗毛都没给他留。
他走过地上被摔碎的玻璃碎片，打开窗户。
这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他满怀所有憧憬回到这里，计划着和她一起奔向新的一年。
但是现在，他如此狼狈的，被丢在这个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