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才冲破七零八落的窗户滚到亲水平台上，便听身后轰地一声炸响，卷起气浪滔天，几乎没将他们掀进河里。

回身再看时，茶寮已塌了半边，内部淹没在一片烟尘火海中。

“够狠的，连自己人的死活都不顾！”火羽咋舌，刚想猫起身，又被接连射来的子弹给压了下去。

船上还有别的人在轮番射击，所幸火箭筒只有一台。不过那炮手见一击不成，又迅速填弹，在准备新一轮攻击了。这一次要是给他发射出来，可就再没地方可躲了。而且打死那炮手也不管用，他的同伙还会接过火箭筒开炮。杰克转念已迅速认清情势，一枪先射炮手右膝，待到那人剧痛倒向船边，再是一枪正中他眉心。等他那些同伙们明白过来怎么回事，炮手已连人带火箭筒栽进了河中。

船上敌人痛失致胜武器，显然怒火中烧，一边密集了枪击，同时加快船速向岸边冲来。

“阿平，你怎么样？”火羽借着木围栏掩护来到瘦西装男身边，查探他情况。阿平摇摇头，吃力支撑起身体加入战局。

杰克想起回头去看山人，却见他脸色发白，虽然手上握着枪，但只是盯着河面出神，眼看一梭子弹射来，竟恍若不觉。杰克心脏猛然收紧，人已奋力扑出，将山人护在身下：

“林山人，反击啊！你是不是想拉着我一块儿死……”暂保安全后，他不觉大吼，却突然闷哼一声戛然止声。

杰克身形微顿，看他肩头的夹克已被子弹划出一道血口，却仍牢牢挡在自己身前！山人这时终于如梦初醒，举枪越过杰克肩膀连扣扳机，快艇上一个枪手应声倒下。

“嚯，我还以为山人小弟你不会开枪，没想到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火羽大敌当前，还能有心思开涮。被杰克、山人双双白了一眼，自觉没趣，只好转身加紧反击。

多了个战力，四人分分钟将船上剩余两人解决。可是快艇失去控制，反而径直向平台撞来！几人不约而同转身寻找退路，糟糕的是，身后的茶寮早已被碎石砖瓦堵得水泄不通，虽然阻拦了后方敌袭，可他们也无处可去。火羽低声嘀咕一句：“也不知老貘他们及时逃出去没。”

杰克则没好气揪过火羽衣襟：“你的地盘，你不准备后路的吗！？”

“后路当然有，不过已经被埋在瓦砾下了。啊，屋顶上还有逃生索，现在恐怕也没用了。”火羽龇牙指了指面目全非的茶寮二楼，幸灾乐祸得好像事不干己。

“水路呢！船不准备的吗？”

“要什么船啊，这么小片平台，快艇那么扎眼，放那儿不全暴露了？直接跳水不就得了！”

“跳个屁！”杰克往河面一指，不禁爆粗口：且不说山人盯着水面脸色一片死灰，早在过年的时候，他就发现山人怕水；就算可以跳河，远处又有几艘快艇正朝他们驶来，“你是能游过快艇还是怎么着？这时候下水，就是找死！”敌人准备周全，是打定主意要将他们赶净杀绝！杰克双眼充血，紧紧盯着越来越近的那艘无人快艇，头脑疯转。片刻后，他举枪向转眼已在200米内的快艇射去。

“疯了吧？打船有什么用，是能打飞它还是打爆它？”火羽顶着震耳枪声冲杰克大喊。

“让它转向！”

“啥？”火羽还道自己耳朵出了毛病，愣了片刻才拐过弯来，“你……不会是要用子弹！？怎么可……”

杰克目不斜视，冷然打断他：“有功夫废话，不如帮忙！”

还有100米，新的枪声响起，是山人第一个跟着开枪，然后阿平也加入行列。

50米了，方向盘在连续不断的擦边射击下开始侧偏。火羽终于也一咬牙端起枪：

“妈的，一个个都疯了！”

30米，20米，10米，船体一点点在转向。

杰克收枪、脱掉夹克丢给山人：“退后，等着！”

说着他已经助跑、腾空，向迎面而来的船身跃去。船体紧贴着擦过亲水平台的木围栏，发出瘆人的咔啦声，掀起水花盖过岸上三人。但杰克成功跳上船甲板，准确把住了方向盘，硬是将船停住。

火羽、阿平会意，立刻鱼贯跳上船，只有山人未动，脸上写满了惧意。然而后方敌人已经追近，枪声再次响起。杰克将方向盘交给阿平，自己则蹬上船舷边，向山人伸出手：

“上来，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现在有我在！不会有事！”

山人瞳孔微微颤动，终于没再迟疑，抓住了那只令人安心的大手，纵身一跃。

快艇再次发动，离弦飞箭般向湄公河上游驶去。不过追兵也如蛆附骨，很快又撵了上来。是杰克弹无虚发，接连打死了几人，才迫得那些人不敢再靠近。得到一丝喘息之机，杰克想起之前未完的话题：

“这些人穷凶极恶，不像是警察。”

“当然不是，看他们装备，八成是边境上的私人军队。这些人只要有利可图，什么都干得出来，看来是收了大价钱来要你命。你也不像是行事不谨慎的人，出卖你的人就只能是你自己人——”火羽拖长尾音，不忘嘲讽，“你到底是多遭人嫉恨，才对你下这么重杀手？”

“别光说我啊，也没见那些人对你手下留情。”杰克那张嘴也分毫不让，“你在洪家可不见得比我更受欢迎！”

“嘿，我承认，我们的敌人可能早就暗中串通，想一并除掉我们。不过，想我死，没那么容易！你也一样吧？”火羽说着张扬一笑，拍拍身边的阿平吩咐道，“前面左侧那条支流，开进去！”

看杰克立刻露出狐疑的眼神，火羽不禁笑骂：“我们坐一条船上，我还能害你不成？他们人多船多，水道变窄才不至于被他们合围包抄！”

这话说得不无道理，拐入支流后，他们确实慢慢甩开了追击。可没过多久，水道蜿蜒进入山间，河床便越来越浅，河底岩石暗礁不断。这里是旺季是热门的旅游项目点，沿岸开着专营漂流的店家。火羽似乎相当熟悉情况，早就想好了应对办法，他让众人弃船，改乘岸边停着的漂流皮筏。只是当他们去解皮筏时，远处店里一个当地人，喊着听不懂的泰语跑了出来。

“我们这算明抢，不能这么做！”山人此时意识到皮筏是商家的，不禁犹豫。

火羽也不答他，抬手朝着店铺门前的泥地就是一枪。那店员直接被枪响和溅起的泥土吓住，定在原地连大气都不敢出，哪里还敢出声。

火羽这才回头，一脸：看到了没，什么能不能，我的枪说了算！

山人一时也没别的办法，稍一犹豫，从袋中掏出一把纸币，上前放在地上，才转身上了皮筏。

“你是道德标兵吗？”火羽笑啐一声，再懒得跟他掰扯，转头去找阿平，“剩下来那些，可不能留给敌人了，给他们来个大的！”

阿平点头应了声“明白”，便快速行动起来。起先山人还听不懂他们打得什么哑谜，直到阿平把快艇拉到皮艇一块儿，又虹吸出油缸里的燃料，他才明白过来。

“你抢别人一艘不够，怎么还想把剩下的全炸了！？”山人惊觉想要阻止时，身下皮筏已经一滑，沿激流极速远去。阿平拔掉手雷拉环，看准时机向快艇掷去。那些正手忙脚乱停船换筏的追兵来不及反应，便随着声声连环爆炸淹没在冲天的火光中。

皮艇一路顺流直降，将烟火转眼抛在了视野之外，火羽畅快大笑，直到感受到山人的怒目瞪视，才大觉扫兴收了笑容。可山人并不买账，仍是目光冰冷盯着火羽，逼得他难受不已，终于开口妥协：“好啦，那个商户的损失我会双倍赔偿，这总可以了吧？”

山人还严正点头，一副那还差不多的语气：“你最好说话算话！”

火羽不禁哀嚎：“啊，杰克你堂堂一毒帮头目，怎么有这么个正义凛然的小弟，他平时也这么跟你没大没小的？你的颜面何存呐！？”

杰克忍不住莞尔：“他就这样，怎么办呢，我早都已经习惯了……”

“嘿，怎么听口气，你不仅不管教，好像还挺纵容……”

两人开着玩笑，突然被隆隆的水声打断，火羽像是想起了什么猛然抬头：“等等……这边的围栏怎么没了！？”

什么围栏？这个疑问刚在杰克脑中闪现，就见火羽再次露出了他那标志性幸灾乐祸的笑：“这下麻烦了……”

循着越来越清晰的水声望去，前方水流竟像被拦腰截断一般消失了……是瀑布！

杰克终于明白过来：“快往回划！”

“怎么划，拿什么划？”火羽一派破罐子破摔的样子。

皮筏上根本没配船桨，而且水流速度极快，他们已经在瀑布口了！

“这瀑布多高？”

杰克的问题根本无需回答，皮筏已经冲出断崖，腾在半空中了！下方飞流直下，数十米深处水声轰鸣，水花飞溅，一片白雾迷茫。瞬息之后皮筏倾覆，急流扑面而来，杰克心知已经来不及躲避，最后关头唯有紧紧抓住山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