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尝禁果。
许是耗神过度,第二日闻风笑和皇少苍都起得迟。还是舒阳发现所有人都起床了,闻风笑人还不在,才跑来叫醒这个懒鬼门主的。
“师弟!要睡到何时?弟子们听你命令无法出门,现在个个荒闲,你高低得早起,去指点他们修行啊?”
舒阳推开房门,便觉出一丝不对。
崇关缜是安排皇少苍和闻风笑同屋没错,可到底也分了两个铺。
如今,其中一张床被子枕头整整齐齐,纹丝未动。屏风另外半边却满地狼藉,衣服外套散落一地,鞋子都不摆好,一只踩着另一只。
再看那床铺时,舒阳更是满脸羞愤!
那二人哪还有衣衫?露着半身搂在一块,贴得不分你我!
皇少苍把闻风笑揽在怀里,天热,被子只遮了一人的腰,闻风笑腰上别说被子了!衣物都没有,还是他徒弟的小臂正好挡住了隐秘位置,帮他存留了最后一点体面。
舒阳这一生可为齐渊国的道德模范!哪里见过两个男人这样不知羞耻,光天白日搂搂抱抱?
“师兄?”阴阳门主睡得正迷糊,揉着眼睛问话,还未意识到自己行为不雅。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把手心扶在了徒弟的胸口,按出一个手印。
睡乱的头发垂在胸口,遮住点点粉红,看得好不诱人。
见到师弟身上那些痕迹,舒阳本来还保留一丝的希望也终于破灭。
这对师徒果然越过了人伦底线!犯了大忌!
“师弟!你!……你糊涂啊!!”
随着舒阳的责骂,闻风笑反应过来,顿时满脸羞红,慌乱地抓起被盖,想要遮住身体。
“师兄,我……”闻风笑向来随性,在外行事乖张,也不怕得罪人。
唯有舒阳一人,他真的忌惮。两人相差十多岁,闻风笑幼时被前代门主收为徒弟那会,还是个话都说不利索小婴儿,前代身子又弱,看管教养闻风笑的任务就完全落在了舒阳身上。
小时候调皮捣蛋的闻风笑就是在规矩古板的舒阳铁拳教育下长大的。
一想到师兄责问自己不守德行,闻风笑就垂下头,羞愤不语。
“你们什么时候发展成这样的?”
“副主。”皇少苍已经醒了,也察觉到事态的变化。他不能无端地惹恼舒阳,那是持家法的副主,但也不能由他为难师尊。
少苍用半个身子遮住闻风笑,对舒阳说道:“请先让我们穿衣服吧。”
“你!……唉。”舒阳叹了口气。
也罢。
他走出房间,在屋门口唉声叹气,来回踱步。
“大师兄啊。”游子舟摇着扇子,一脸惬意地走来:“为什么事儿发愁呢?哎?闻师兄呢?你没把他喊起来?”
舒阳抿着嘴。
师弟和自己徒弟越线之事,他不敢对外声张,怕的就是有人来问。
见舒阳一脸为难,憋了半天也不说话,游子舟就想往闻风笑屋内走。
“懒成这样吗?我去喊醒他!”子舟刚要推门进去,舒阳便拦住他,咬牙道:
“他们……在穿衣服。”
游子舟愣住,慢慢地才从这话里琢磨出味儿来,眯着眼笑道:“该不会,你看到他们亲嘴儿了?”
“胡说什么呢!你也是个不正经的!”舒阳埋冤道,然后发现这话里有话,问道:
“你晓得他们的关系?”
“嗯,我看得出来。”游子舟点头,面儿上看不出任何负面情绪。他是个聪明人,门派大小事,都瞒不过他。他所谓的看得出来,是早于二人心意相通前,就看出来了。
“你!”舒阳瞪着眼:“那你怎么不拦着?!”
“你情我愿的事,操这份心干嘛?”游子舟大大方方地说道,然后绕开舒阳,走到屋门口,重重敲了几下门:
“闻师兄!起来了吗?该吃午饭了!”
子舟推门而入的时候,皇少苍正好把最后一件外套披上。
他这会不方便下地和动腿,不然一定会挡在闻风笑面前。
师尊,一脸的为难啊。
闻风笑不敢去看舒阳,低着头,像是做错事的孩子。现在少苍明白他之前为何三番五次躲着自己了。
在舒阳再次责难闻风笑之前,游子舟率先开口:
“哎呀呀~打扰你们小情侣了?”
“唉?”在场三人都愣住。
“子舟,你别添乱!”舒阳有些恼火:“这不是玩笑,师弟!你也清楚,那是你徒弟,你们不能在一起。”
“如何不能?”游子舟强在当事人开口前冷不丁问道。
舒阳有些疑惑,他自然察觉出小师弟在护着闻风笑。此时,他只是觉得这师兄弟二人关系好,子舟一时拎不清轻重。
“世人会嘲笑他们,此事若传出去,阴阳剑派的名声……”
“那又如何?”子舟反问:“我也是俗人,我就无所谓。谁看不下去就别看,我派之人,若容不下门主谈个恋爱,那就去出家吧!和尚没那么多七情六欲,岂不安心?”
“子舟师叔……”皇少苍感激地看向游子舟,但同时他也察觉出这人情绪有些激动。
开明得宛如不是这个时代一样。他……像是体会过更苦的悲情一样。
“子舟……别胡闹。”舒阳说道。
“不是胡闹。闻师兄自继位以来,门派日渐昌盛,门徒兴旺,在他的管理之下,阴阳剑派培育了无数人才,弟子们也四处降妖伏魔、造福百姓。
他这个门主,当得问心无愧。
再说,他虽与徒弟恋爱,但这是他们之间的事情,只要你情我愿,不离不弃,外人有什么资格插手?
身份悬殊又如何?
师徒又如何?
同为男子又如何?
他日生死别离,只求中意人在身边,却不能时,过往的忍让和妥协,不过是此生咽气前最后一丝懊悔罢了!”
“师弟……”舒阳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抚。
“子舟师叔……”皇少苍担心地看着他的小师叔。
游子舟用手捂着脸,他沉浸在某种激烈的情绪里,已听不见旁人的声音。
“子舟!”闻风笑抓住他的肩膀,大喝一声。
游子舟这才清醒。
见到的是闻风笑担忧的脸,他从怀中拿出帕子,在子舟两颊擦拭。
游子舟这才发现自己已然落泪。
“好啦,我不为难他们了。”舒阳无奈地说道:“你冷静点,师弟。”
他极少见到这个总是冷静悠闲的小师弟落过泪,更没从他喉咙里通过这般悲鸣。
舒阳走到桌前,到了一杯茶,递给游子舟。
然后在他的面前敲了一下闻风笑的额头,没等皇少苍阻拦,他就指着自家门主的头,道:
“正主都没哭呢?小师弟你哭什么鼻子?他脸皮这么厚,骂几句跟挠痒痒也没区别,你操这份心干嘛?”
“舒阳师兄?”闻风笑竟然从他口中听到一丝玩笑的意味。
这个不苟言笑的人,原来是会打趣逗人开心的啊?
游子舟笑了,他接过闻风笑递过来的帕子,擦掉眼泪。
见他情绪稳定不少,舒阳转身往门口走。
在关门前,他对屋里的人说道:
“都把脸收拾一下,我……一会把饭端来,就在这里吃吧,别出来。其他人不会来的。”他知道这几人状态不好,定不想给其他弟子们看到,不如就暂时留在这里。
木门关闭。
游子舟失去的理智也随着手里茶杯的温度淌回到脑子里。
看着皇少苍担心起和好奇的眼神,他有些尴尬地抓抓下巴。
“不好意思。我好像太激动了,你们别笑话我啊。”
“师弟。”闻风笑半蹲下身子,抬头看着子舟:“我怎么会笑你呢?别说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和苍儿的关系……
我都不敢奢望会被人正视,你是第一个接受我们的人呢。
感激都来不及,怎么会笑你?”
“哈哈。”子舟笑笑:“以闻师兄的性格,哪怕天下人反对,也不会太当回事吧?也就是大师兄的话能让你动摇三分了。”
不久,舒阳端着食盒回来了。
游子舟借口自己吃过不饿,先一步离开。
盛夏午后,明明很暖,他却只觉得心里有阵阵凉意。
崇府上有个花园,亭内无人。
子舟独自一人步入栈桥,坐在庭院中,抱着护栏,听着潺潺流水。
护墙外,是另一户人家的后厨。
寥寥吹烟升起,给人间带来了一丝烟火气。
那白雾团团扬起,又隐入空中,一如这人生,最后不过一团幻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