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从没这么舒坦过。”游子舟拉着肩膀，感觉筋骨都比平时灵活很多：“这温泉可真是个好东西。”
“子舟若是喜欢，留宿期间，每日都可来。”姚染也很客气，他领着几人来到那棵松树下，仆人们已经铺好了坐垫，并且在每张垫子面前都摆着小矮桌，大伙席地而坐，围成一个小圈。
不久，厨子把一只烤熟的小肥羊架在炭火上端上来，摆在了树下最大的石桌上。
那桌上还立着一只炭火盆，肉还挂在火上烤，厨师就在一旁摇着小羊，时不时往上撒调料。
姚染举起酒杯，对闻风笑道：“我们这虽然也讲用膳礼仪，可以前也是半游牧过来的，还保留着这样的习惯，都这么吃烤肉。”
说罢拿起桌上的小刀直接去切肉吃。
“这样挺好。”闻风笑也照葫芦画瓢，边吃肉边喝酒。
下人们也不会让客人们太辛苦，他们会帮忙往每个人桌上的餐盘里摆熟肉，少苍吃了一口肉道：“好吃。”
“哈哈，您喜欢真是再好不过了。”姚染抬手，他身边的那名仆人端着一壶造型独特的酒走到皇少苍身边，给他满上。
少苍注意到这酒和自己平时喝的都不太一样，颜色是奶白色的，散发着牛奶的香气。
“这是我们北崚国的特产，马奶酒，请务必品尝一下。”姚染热情地说道。
下人们陆续给其他人斟酒。
“哇！这个真的很好喝耶！”舒玉捂着嘴直感叹，这就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快乐吗？爱了爱了！
见她贪杯，闻风笑担心她喝醉了，毕竟这丫头可是师兄的宝贝，擦破一点皮，舒阳就会把闻风笑连人带骨头给拆了。
“少喝点，醉了可没人扶你。”闻风笑提醒道。
“既然舒玉姑娘喜欢，下午我带几位去集市上逛逛，买上些，奶酒能储存十几年，适合远途带走。”姚染说道。
听到去集市，林雅寒的耳朵一竖，也插嘴道：“我也想去……啊！”他又垂下脑袋：“但我下午还有课。”
姚染笑道：“这我做不了主了，你不上课，门主会骂的。”
“唉，好吧，那我不去了。”林雅寒难掩失落了。
见他这样，姚染于心不忍，便问道：“你有什么想要的吗？我帮你买了带回来。”
“真的吗？！”雅寒立刻点餐：“那我想要吃酸奶酪炒米！”
“你还真是这顿没吃完就想要下顿了。”姚染虽在抱怨，却满脸笑意：“好好，我知道了，我帮你买，要认真上课晓得吗？”
“嗯，晓得的。”林雅寒乖乖点头。
午饭后，姚染亲自带着客人们去逛集市。
不同于四方洲，西路城没那么多好看的建筑，北崚国寒冷，人们住宿更在乎保暖而非精美，所以高楼也不多，房屋所以石屋为主，皇少苍感觉这里的建筑风格更像自己故乡的东欧，而非汉式。
西路城集市上卖买食物菜品的地摊特别多，很多农民把地里收的蔬菜摆在路边，一筐筐装好，买家通常也大方，不是一颗一颗的买，而是一筐一筐地拖回家。
除了新鲜果蔬，也有人直接摆热食摊，路人若是累了饿了，总有地方歇脚，到处都是烤肉、甜腻的香味。
皇少苍忍不住感叹：“北崚国好吃的真多。”
“是呀是呀，来，帮为师拿着。”闻风笑不知从哪儿买了一堆东西，包得严严实实的，直接塞进他和久胜的怀里。
感情给他当徒弟是假，当搬运工才是真。
不一会，他们路过林雅寒心心念念的那个酸奶酪炒米的店，众人正好也都觉得有点小饿，便跟着姚染进了店里。
姚染在北崚国不是一般人，店主看到他来了，在人满还有人排队的情况下，立刻搬了桌椅请他入座。
“姚副主！好久不见啊，您都要点些什么呢？”
“每人一样特色酸奶酪炒米，啊……还有红豆麻薯汤。”姚染拿出银子付了钱。
店家很快便把吃食端了上来。
比起酸奶酪，舒玉对那个红豆麻薯汤更有兴致，她还是第一次吃到能拉丝儿的麻薯，口感就像云朵一样绵密，小姑娘只吃了一口就爱上了。
“唔～好好次哦！”
“是哈。”皇少苍也是一脸幸福，毕竟他也喜欢吃甜食。
临走前姚染让店家给打包一碗红豆麻薯汤和酸奶酪炒米，他连餐具一起买下了。还用毛巾包着保温。
一行人回到风刀派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姚染说要顺便接上林雅寒一起回去，就带着客人们前往学府。
这会刚好放课，姚染在走过学府门口的小树林的时候，看到了林雅寒。
“雅……”寒字还未叫出口，姚染脸色就是一变。
林雅寒身上全是泥巴，正弯腰从地上捡起自己学具。他的身边围着几个年轻人，见他蹲下身子，其中一人直接给他背上踹上一脚。
“野种！我看你很喜欢从地上捡东西嘛！”那小鬼一边说着话一边拽着雅寒的头发，把他的脸按进冰冷脏湿的泥水里。
“咕噜咕噜……”雅寒本能地叫出声，却只能被迫咽下几口污水，泥腥味让他恶心得想吐。
“畜生！你们在干什么？”姚染大喊着，他气得够呛，头顶上的碎发都翘起来了。
“啊啊是副主！”
“糟了！快跑！”
几个霸凌人的小混蛋一看到家长来了就打算跑。
“跑？你们他妈的以为老子是谁？跑得掉吗！”姚染骂骂咧咧地追过去，以惊人的速度把这群家伙一个个逮住，按在地上就是一顿狠揍。
便揍还便骂：“小畜生！不学好！欺负到我家孩子头上了？你们知道他是谁吗？骂谁野种？活腻了是吧？你才是你妈出轨给你老子戴绿帽生的野种！！”
“我错了副主！我再也不敢了！”
“求求你别打了！好疼！”
姚染本来在人前都很温柔的，一度给皇少苍都留下了温柔的熊——这样的印象，这次突然发怒，倒是把众人吓得够呛。
几个人看傻了，也不敢上去拦他。他们阴阳剑派加起来骂人的本事也不如姚染一个，谁发火也不会这样暴躁地拳打脚踢加骂人。——舒阳下手倒是跟他一样狠，但嘴要友善得多。
姚染打够了，才放开手，此时这几个学生刺头已经被治得服服帖帖，一个个鼻青脸肿，顶着猪头似的脸跪在地上。被打了就算了，姚染不叫他们起来，他们也只能跪着受罚。
“都给我滚！”
“是是……”霸凌者们尝过姚染的铁拳后，变得跟小兔儿一样乖巧听话，听到他愿意放人，立刻推着彼此连滚带爬地跑了。
这个时候，反应过来的阴阳剑派几人赶紧把林雅寒扶起来。
舒玉拿出手绢给他擦脸。
“嗯？谢谢。”雅寒呆呆地表示感谢。
“为什么不还手啊？”皇少苍问道，他见过林雅寒的半身，从身材上就清楚这不是泛泛之辈，加上姚染还说他是下任门主，他怎么都不理解雅寒为什么甘愿被人欺负。
但这个少年只是敦厚羞涩地笑笑，不作答。
“得敷药，脸都有淤青了。”游子舟看着他脸上的伤，说道。
姚染心疼地抬起林雅寒的下巴，然后拉着他回府，客人们被怠慢了，他也没顾得上。
等闻风笑几人再次来看望雅寒的时候，这孩子身上的污渍已经被清理干净，换上了新衣服，脸颊上贴着药布，正坐在姚染的炕上休息。
游子舟见他没大碍，也放下心来，然后他忍不住问姚染：“雅寒不是下任门主吗？就算他现在还小，以后迟早也会继承风刀派门主之位。那几个人也是学生吧？不怕他以后报复？”
姚染叹了口气，说道：“风刀派的学府是收外人的，那几个不是风刀派的门徒，都是贵族官宦子弟。”
“原来如此，他们是权贵啊……”子舟算是明白了他们为什么敢欺负林雅寒，也没后顾之忧，但也因此，他又对姚染的做法大为不解。
“既是贵族的人，那姚副主得罪了他们，难道不担心遭小人报复？”
“呵！”姚染冷笑一声：“我是当今皇上的心腹，担心报复的应该是他们！”
好家伙，人不可貌相啊！——阴阳剑派的一众人对这个看起来温顺的男人另眼相待了。
“对了。”久胜想起什么，然后从背包里拿出姚染买的甜食，把包着食物的布解开，端出甜点放在桌上摆盘好。
“这是姚副主特地给雅寒买的吧？可惜，这么长时间过去，已经冷掉不少了。”
“酸奶酪炒米！”林雅寒一见到甜食，便马上馋得直流口水。但周围都是客人，他有些放不开，忍痛说道：
“我一个人吃不太好……还是大家一起……”
“我们吃过了才来的。”皇少苍说道：“少主不必介意。”
“没人喜欢吃东西时被人看着。”闻风笑倒是很善解人意，来看望伤者的目的也达到了，自然也不便多打扰，便对弟子们使了个眼色。
一边说道：“姚副主，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回客房休息了。”
“嗯，多谢闻门主探望。”姚染亲自把几人送到门口。
走远了之后，游子舟才把憋在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
“姚副主真是人不可貌相。”
“是呀，看他客客气气的，想不到发起火来这么凶悍。”久胜也感叹道。
闻风笑看着他们两，提醒道：“风刀派名义上的门主是莫萧鸣，可他是当皇帝的，国事就够他喝一壶了，哪能腾出手再打理门派？
这些年，风刀派大部分事务都是姚染在处理，说他才是一把手也不为过，你们以为战力平庸之辈，能占着这个位置吗？”
“倒也是。”游子舟点头，他伸了个懒腰：“唉！一下午逛了大半座城，我也累了，先回房睡了。晚安哦，师兄。”
“门主，晚安。”舒玉和久胜也分别向闻风笑道别。
他们走后，闻风笑带着皇少苍回屋，他脱下外套挂在屏风上，然后意识到平时都是少苍帮他更衣的，今天怎么不积极干活？
回过头，却见大门未关，少苍人靠在门栏上，在月色下，盯着姚染那屋看。
“怎么了？大晚上的在这儿吹风？不冷吗？”闻风笑怕他着凉，走过来替他把门掩上。
屋里顿时暗了不少，皇少苍看着身边矮自己一截的人儿，下意识地伸手去抚他的脸。
“干嘛呢？”闻风笑微微一抖。
少苍马上意识到自己行为不敬，赶紧收手，道歉：“对不起，有点走神，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既然累了，就脱了衣裳早点歇息。”闻风笑也没往心里去。
皇少苍想起他以前似乎还会因为怀疑自己和女子过夜而吃醋，如今看起来却淡然很多……
今日，在姚染和林雅寒的身上，他隐约地看到他所期待的东西。
师尊……不那么在乎我了吗？——皇少苍想着，垂下了头。
“怎么紧锁着眉头啊？又在为什么事烦心吗？”闻风笑观察力敏锐，还是一下子就能看出徒弟心情的。
“……”就是为了你啊，可又该如何开口。
皇少苍只是注视着师尊，不说话。
他不知道自己有多珍惜他，为可能产生的任意嫌隙而担惊受怕。
“师尊……”少苍没能忍住，上前抓住了他的手。
“！”闻风笑吓了一跳，他看着对方紧捏着自己的手，瞪大眼睛：
“苍儿！你怎么冷成这样？不会发烧了吧？”
“什么？没……”不等皇少苍反驳，闻风笑就垫着脚靠了过来，用自己额头的肤温来测徒弟的体温。
“嗯……不烫，反而很凉。”闻风笑自言自语道，丝毫没注意到皇少苍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他立刻转身，拉着少苍，把这个冰人拖到床边，给他推上床，粗糙地把被子给他盖好。
“炕上是热的！你赶紧回一下/体温。”
安顿好徒弟之后，他自己也爬上了炕，贴着他准备睡觉。
过了好一会。
皇少苍也不确定闻风笑睡着了没有，只是没忍住，说道：
“师尊……你对我真好。”
“那是自然。”身边那个头闷在被褥里的人小声回道：
“我拢共就你这么一个徒弟。”
皇少苍看着黑夜中的某处，苦笑。
真可惜，没听到他想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