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初次相遇之后,无惨并没有给苏我因过多的甜头,人类总是喜欢一些自己求之不得的东西,得到了便不会再视若珍宝。
所以他只是跟苏我因互换姓名,浅聊几句引起对方注意之后,就装作有事离开。
但是只是这样,还不够,他必须让苏我因为他而着迷,从被动变为主动,他需要制造更多相处机会,若即若离,让苏我因欲罢不能。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无惨侧卧在榻榻米上,支着脑袋看着来者,如同一只高贵而慵懒的猫儿,眼睛微眯。
“大人,已经向那个人类传达了您的意思。”半跪在地上的鬼垂着脑袋如实回报道。
“哦?那他可有什么反应?”无惨状似满不在意的问道。
“他……”刚变成鬼没多久的家伙并不知道无惨可以读心,还在脑海中肆无忌惮的想到。
「这我哪敢说啊?!那个人类……」
“有什么不敢说的?”
“大人我……”
来不及解释,他的头已经离开了他亲爱的脖子。
“没用的东西。”无惨直接探查了这只鬼的记忆,于是就看见了苏我因平淡到若无其事的回应。
“哦,知道了,谢谢你。”敷衍但不失礼貌的回应。
气得无惨直接捏爆了手上的那颗脑袋。
……
应了望月悠小姐的邀约,苏我因如约来到了吉原花街,他无需担心找不到那位美丽动人的小姐,他只需顺着人流,去往最热闹喧嚣的地方,那一定是她之所在。
那样如同上天最完美造物的女子,合该被万众瞩目、众星捧月。
身为花魁的她,今日的装束于以往相比,大有不同。
她踩着高高的木屐,身上穿着颜色艳丽而厚重的打卦,头饰也比以往繁复了好几个等级,她的身旁有一个借肩男役,她左手轻轻置于男役的左肩,以此来稳住身形。
前面有两个秃,也就是她的侍女,身上穿着象征喜庆的红色和服,也为了映衬她所着打卦的颜色。
最前面还有一个男役,每走两步都会晃一下棒子,“丁零当啷”的金属碰撞音清脆悦耳,宣告着花魁的到来。
这就是日本的花魁道中,也就是花魁游街。
苏我因之前也未曾亲眼见过,他在现代虽然去过几次日本,但是往往都不是去欣赏旅游的,而是去办正事的,自然不可能去关注这些。
可好歹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多多少少还是有在手机上刷到过的。
在人山人海之中,望月悠像是与苏我因有心灵感应一般,一眼就看见了面含笑意的苏我因,并回以一个带有蛊惑之意的微笑。
苏我因倒是还接受良好,周围的人们却沸腾起来了。
正所谓,千金难买红颜笑,宁当幽王戏诸侯。
得此佳人一笑,就算不是对着他们,他们也不虚此行了。
可变故就在此时横生。
望月悠身旁的借肩男役霎时眼中染上了极度的狂热,借着距离的优势在所有人不及反应的片刻,将此时行动不便的望月悠拽进了自己的怀里。
“她是我的!我的!!!谁允许你们这样看她!!!”男人不知从哪抽出来一把刀,用那只空余出来的手在空气中挥舞着。
望月悠用力拍打着死死勒住她肩膀与脖子的结实臂膀,但是却没有撼动对方半分,她焦急地看向苏我因所在的位置,试图求救,却发现苏我因已经不知道跑到哪去了,她梅红色的眼眸中失去慌张与胆怯,逐渐泛起冷意。
“砰”
那个疯狂男人的手腕突然被一小块硬物打中,男人吃痛地惊呼一声,手上紧握的刀也本能地松开了,在冰凉的地板上发出轻响。
他来不及反应,又一击打中了他的太阳穴,他脑袋一歪,开始头晕眼花,看上去十分强壮的身体已经开始重心不稳,摇摇欲坠。
男人愤怒地吼道:“是谁?!!!”
“你大爷!”
无人察觉到什么时候站到房檐上的苏我因一跃而下,一脚踩在那个男人的脑袋上,逼得他不得不松开怀里禁锢着的望月悠,转而去对付踩着他的头顶还能完美保持平衡的家伙。
然而他连苏我因的鞋子都没碰到,苏我因就已经脚尖轻点,一个跟斗翻了下去,以至于他被强大的反作用力震的向后倒去。
“哎哎哎,就这身手,你搞什么绑架啊?好心建议你一下,还是转行吧,这行你干不来。”苏我因挡在了望月悠面前,屏蔽了男人对望月悠贼心不死的目光。
“你……”
“哎呦喂,你什么你,我什么我,闭嘴吧你!”说这句话的同时,苏我因已经上手钳制住了对方。
“你放开我!放开我!”男人想奋力挣扎,但是苏我因力气大的可怕,他根本动弹不了半分。
“害,吵死了。”苏我因一记手刀直接打在了男人的肩颈上。
至此,他的耳根子终于清净了。
“悠小姐,你没事吧?”解决了那个男人,并且等着那群从来没及时赶到的巡警到了,把歹徒拖走以后,苏我因这才放心的来到望月悠身边。
“我没事,只是受了点惊吓,苏我先生来得很及时。”望月悠眉眼含笑,声音轻柔地说。
“那就好,我送你回去?”
“……”
“怎么了吗?”
望月悠突然有些失落,微微别过脸说:“因先生愿意多陪陪我吗?我害怕。”
“……”这回轮到苏我因沉默了,说他不解风情也不为过。
但是他,确实是一个浪漫杀手,气氛终结者。
“您是还有其他事情吗?”在苏我因看不见的地方,望月悠眼神暗了暗。
“嗯……你别误会,我只是在思考,也许你应该先回去换件衣服?”苏我因看了看望月悠身上繁重的衣物说。
“说的也是。”望月悠没想到苏我因想的是这茬,表情暂停了一下,随即笑道。
苏我因陪着望月悠回到了秋影屋,也就是望月悠身为花魁所在的店。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似乎感觉到老板娘在看见望月悠的时候,脸上露出了些许畏惧之色,在被望月悠警告般的督了一眼之后,她才面前收敛了自己的表情。
诶?难道她们关系不好吗?
苏我因下一秒又打消了这个年头,先前倒是听别人提起过,这花街的游女在成为花魁以后,拥有了名利与地位,很多展现出自己一直压抑着的情绪,以至于脾气比较差什么的,打骂下人也是常有的事。
可这并非普通侍女什么的,这是老板娘,按理来说,她们之间应该有着重要的利益关联,再怎么相看两相厌,也不至于到了体现在脸上的地步吧。
更别提是这种恐惧的神情,讨厌一个人在情绪上的体现应该是厌恶或者愤怒,而不是害怕,害怕到差点跪下的程度。
他突然又想到了高桥拓之前同他聊天时透露的一个传闻,吉原花街有一些花魁,性子毒辣的很,而且据老一辈的人说,好像长久以来都有这样的花魁存在。
如果仅仅是这种程度,倒也不能被称之为一个“传闻”,据那位老者所述,她人生中各种年龄阶段几次见到的花魁,相貌不同,但是神情、动作、习惯,可以说就像是同一个人,名字也有许多共通之处,或是含义或是读音。
若不是巧合,那也就意味着……同一个人,更换容貌和名字,一直当着这所谓的花魁。
没有人可以做到不老不死,除非是妖怪或者鬼。
妖怪自是不必多说,鬼的概念倒是他最近才得知的,与他印象中华夏的鬼魂有所不同,这里的鬼是一种食人鬼,通常在晚上出没。
本来他是没了解到这种事情的,可之前偏偏让他遇上了一起案子,是模仿犯罪,也就是人模仿鬼的杀人方式作案。
他当时就不信那是鬼干的,就接手了那个案子,查到最后,果不其然就是人为。
只不过那个凶手在招供的时候陈述道,他是之前无意间看见了鬼杀人的景象,于是突发奇想模仿鬼杀人,想以此甩锅给鬼这一超自然生物来摆脱嫌疑。
可惜如意算盘落了空,倒霉的遇见了苏我因这样好事的存在。
关进去之前还心有不甘地对苏我因说,要是他知道有苏我因这号人物,那么他说不定根本不敢犯罪。
“因先生在想什么呢?”
在楼下等待的苏我因摸着下巴,背对着楼梯胡思乱想,完全没意识到望月悠已经站在他身后了。
“诶?你换衣服真快!”苏我因看着望月悠身上轻便的和服,赶紧胡扯了两句。
“明明是因先生想的太入神了。”望月悠红唇微勾,“不知我是否有幸知道其中内容?”
“其实也没什么啦……就是刚刚突然想起我的稿子里有一部分内容忘记写了,待会得记得改!”说谎不打草稿属于是。
“嗯?”听到这样的回答,望月悠差点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还以为苏我因这家伙会像那些男人一样说一些肉麻的情话,譬如‘当然是想你想的太过入神’之类的。
“啊?”没明白望月悠的‘嗯?’是什么意思,于是他只能迟疑地回了一句‘啊?’
非常有灵性的一个场面。
“我只是在好奇,因先生所说的稿子是?”
二人边走边说着。
“小说而已,不值一提。”苏我因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只不过他一定不会说出自己的笔名。
虽然就算是说了,对方大概率也不会感兴趣,更不可能跑去看,但是他还是决定保留隐私。
“没想到因先生居然对这个感兴趣啊……”
“随便乱写而已啦……”
“可以告诉我吗?”
“诶?悠小姐竟然会想知道吗?但是我觉得我所写的内容说出来可能会吓到你呢。”苏我因此话不假,他写的基本上都是各种凶杀案之类的小说。
对于一个刚受过刺激的女性来说,讲这个真的好吗?
毕竟他以前在现代认识的一些人都还会因为觉得可怕,所以不敢看呢。
“是吗?那就更让我好奇了呢。”望月悠伸手拉了拉苏我因的袖子,抬头认真地注视着苏我因,“可我相信因先生会保护我的,对吗?”
“……”苏我因眨了眨眼睛,“悠小姐,相信我,我写的小说,里面的角色就算是从稿子里跑出来了,那也是来找我算账,不会去找你的。”
“……”这不是望月悠想要的回答,他深刻地怀疑苏我因是不是脑袋缺根筋,他都暗示的那么明显了,苏我因怎么还不明白。
“毕竟冤有头债有主,你跟他们无冤无仇,他们是不会……”
苏我因完全没意识到哪里不对劲,还在跟望月悠滔滔不绝,听的望月悠拉着苏我因袖子的手都快握成了拳头。
瞅着望月悠脸色不太对,苏我因才意识到了什么:“悠小姐,怎么了?”
没等望月悠开口,苏我因恍然大悟般地拍了拍脑门:“哎呀,是我的错!”
望月悠还以为他开窍了,重新露出了笑意。
“我绕了半天还没告诉你我到底写了什么,实在是太失礼了,就那样自顾自的胡扯。”
望月悠的笑容就那样僵在了脸上。
果然是个蠢货,他到底在期待什么。
真想直接杀了。
“其实吧,我是写侦探小说的,都是些凶杀案什么的,不过也可以说是怪奇小说吧,因为我比较喜欢加入一些怪奇元素,最近呢,就让我发现了一个可以写进书里的存在。”苏我因心情愉快地拍了下手。
“是什么?”望月悠已经没兴趣听苏我因逼逼叨叨说些没用的话了,但是碍于现在伪装的身份,她还是象征性地反问道。
“是鬼。”
“鬼?”提到‘鬼’这一关键字,倒是把望月悠的心思拉回来不少。
“听说那是一种热衷于在夜晚出没的可怕超自然生物,最近听人说好像是真实存在的。”苏我因手指抵着下巴说,“会吃人,我觉得怪有意思的。”
“因先生不害怕?”望月悠饶有兴趣的看着苏我因。
“怕有什么用,怕就能让麻烦不找上我吗?如果一定会遇见些什么,逃是逃不掉的,不是吗?”最后反问的时候,苏我因特意看了看望月悠的表情。
只不过对方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是啊……”
……
警署拘留所。
“演的不错。”无惨满意地看着被关起来的男人。
如果苏我因在这,他一定会发现,这就是之前被他钳制住的男人,仔细一看也不过三十岁而已。
“求求你,放过我家人吧。”男人跪下疯狂磕头。
“好啊~”
……
“果然死了呀。”熬夜到凌晨四点的苏我因打了个哈欠,打开牢门翻了翻那个人的尸体。
是自杀。
却也不是自杀。
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人在撞墙自杀的时候还面露惊恐之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