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冷在长宁宫陪着楚蓉,她多少还是有些担心楚蓉的身体。楚蓉和之前的杜晚景的病一样,看了多少太医都不见得好,宫里的名贵药材也都全用上了。虽然症状不一样,但是沈秋冷非常怀疑下毒的是同一个人,效果居然如此强,看来稍微空了点就要着手调查起来了。而楚蓉毕竟年龄大了,不能指望她像杜晚景靠自己挺过来。
等皇兄回来,局面差不多稳定下来,沈秋冷想着自己就可以去儋州找楚蓉之前提到过的名医,为楚蓉治病。
现在还不行,工部的事情她必须要在沈睿弦回京之前解决,不然再让沈睿弦卷到与东裕粮仓相关的案件里,后果不堪设想。
许是为了让楚蓉静养,长宁宫四周都非常安静。沈秋冷待在母亲这里一时也忘记了时间,出了宫才想起来自己早上给杜晚景留的信,催促着马夫驾驶地快一点。
这不,才刚踏进公主府,就和急着出门地杜晚景撞了一个满怀。
“秋儿?”杜晚景一把抓住沈秋冷的肩,语气很是着急,“你没事吧?皇上找你何事?”
沈秋冷摇头,然后忍不住要和杜晚景分享好消息,“父皇恩准皇兄回来啦!”
杜晚景有些震惊,拉着沈秋冷又往府邸里面走了些,“皇上准许太子回京了?”
沈秋冷嘴角上扬地对着杜晚景连连点头。杜晚景第一反应也是开心,但是他很快冷静下来了,这个时候准许沈睿弦回京,他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看着雀跃的沈秋冷,杜晚景继续问道,“皇上圣旨发了吗?”
“我出门的时候已经在拟写了,不会有错的。”
“太子回京是大事,这件事很快就会传出去的。”
沈秋冷看到杜晚景有些凝重的表情,心中高兴的同时一直有个放不下的感受,她一时又想不出来是为什么。杜晚景此话一出,才让她反应过来这感觉在暗示她什么。她只顾着担心沈睿弦回京之后不要卷入工部的事情,却忘了沈睿弦回京之路不是那么容易。
东宫之位,多少人惦记着,他们怎么会放任沈睿弦轻易回来?
沈秋冷的表情一下子就冷了下来,杜晚景拍了拍她,“先进屋吧。”
十一月中旬的盛京,风已经寒凉刺骨了,麻雀还在琉璃瓦上叽喳,小太监前阵子设了几个笼子抓了几只,现在还是时不时能看到。小太监记得自己还在老家的时候也经常有麻雀出没,只是母亲跟他说麻雀是好运还是厄运的象征他已经记不清楚了。但小太监觉得能出现在公主府,那一定是代表着好运吧,于是他也不再抓这些麻雀了。
阿喜在沈秋冷回来之后,就让小宫女长春准备了姜汤,等沈秋冷进了静宜堂,姜汤已经端了上来,冒着热气。杜晚景将锦绳编好的花重新交给了阿喜,不踏实感才彻底消失。
沈秋冷看见锦绳,想起来刚才见杜晚景时的他的着急,望着他的双眸开口道,“对不起,今天是我回来晚了。从养心殿出来后,我去找了母妃,一时忘记了时间,让你担心了。”
杜晚景倒不会责怪沈秋冷这件事,他只是真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无论是当时杜府的事情,还是现在。听完沈秋冷的话,他缓缓道,“我有时候真觉得自己当时应该做个有兵权的武官,而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在危急关头什么都做不了。”
“武官也没用啊,难不成起兵造反吗?”沈秋冷脱口道。
但此话一出,两个人都愣住了。
起兵造反。这个词原来对他们多么陌生,以前只在史书上看到过,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回落到自己身上。
“这是下下策了,皇兄本就是正统,只要不出意外,登基只是时间问题。”沈秋冷的声音越说越小,她已经不再像当初一样什么事情都往好处想了,那样只能等死。
“如今的局面,或许真要准备起来了,”杜晚景右手食指第二个关节,又抵在了上唇瓣边,他压低了声音,“真得要到那个地步,这个人员,必然是要经过训练的。而训练的地方,盛京很难开辟出这么一个地方。”
“为什么一定要是盛京?”沈秋冷有些疑惑,“北域可能可以帮助我们。”
“远水救不了近火的,”杜晚景摇摇头,“北域的军队赶过来,日夜兼程快马加鞭也要至少用上整整两天,更何况你还要传信过去。到时候等他们过来一切都晚了。”
“也就是最好在盛京近郊,可以开辟出一块秘密的训练场出来。”
“是这样的。”
可是这对现在的他们来说,根本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先不说场地的事情,招兵买马是个问题,大量的人员放在皇城根下训练,一旦被发现,必然就会满盘皆输。
沈秋冷思考了下,唤来阿欢,让她去书房里把自己放在紫檀木书架第二层左数第三个柜子上的盒子抱过来。
“这件事还需要再仔细商议,先说说召皇兄回京的事情吧。”沈秋冷喝干净了碗里的姜汤,身子又暖和了些。
杜晚景在朝堂这么些年,不是白混的。官场上本就需要经验,再加上他极其敏感的政治嗅觉,看问题总会比沈秋冷深刻些。当了这么多年太子府的幕僚,现在又做上了公主府的幕僚。
“新祭坛的事情到现在皇上还是没有下旨明确处罚,只是把萧密关进了天牢。这个节骨眼上唤太子回京,最有可能的是要转移注意力。要么就是他要从轻处理这件事,要么就是还有什么事情我们现在还不知道。”
“萧密对父皇确实有恩,但事情发酵到现在,影响力这么大,定然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啊,不然也难以平息民怨。”沈秋冷也推波助澜了新祭坛倒塌的这件事传播,街上的茶楼里现在都在聊这背后的贪污有多大。而且今年本来大煜就多灾多难了,建了这么久的祭坛还因为贪污坍塌了,也影响来年的运势。
“是这样没错,萧密确实要付出代价。那么只有第二种可能了。”
中午楚蓉对沈秋冷说的话突然出现在脑海中,她对杜晚景说,“今天母妃对我说,三皇兄昨天和父皇不欢而散。”
杜晚景却不觉得沈睿初能掀起多大的浪,毕竟能力上限不高。“英王殿下,暂时还在掌控之中。”
阿欢此刻正好将木盒取回来了,沈秋冷示意她放在桌子的一边。看到阿欢,沈秋冷又想起了那晚聊到的桂花和德妃。这一想,不禁让沈秋冷背后一凉。
“阿景,你可知道邯州这个地方。”
杜晚景点点头,“自然知道,英王的母妃不就是邯州人吗?”
“对。皇兄出城的时候曾说过会和我保持联系,但是在我未与楼衍达成协议的时候,我是完全收不到皇兄的信的,而且北域的信也到不了盛京。”
沈秋冷说到这里,杜晚景已经反应过来了,邯州本就是官道的一个枢纽,德妃已经早就出手了。那么现在太子回京,也必然会经过邯州,德妃必然不会轻易让太子出了邯州城。
凋零的桂花落在泥土里,没有滋养出下一波鲜花,反而滋生除了恶念。
沈秋冷又让阿欢赶紧取来笔墨,她要写信让人速速送到楼衍手中,让他派人护送沈睿弦。北域的兵不能随意出驻扎地,但是暗地里送沈睿弦出邯州,还是没有问题。
“好一个德妃,若这次再真出手,我必然不会饶过她。”沈秋冷眼神暗了下来,德妃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最后她也要能吃下她自己种的恶果,“只是,德妃的能力也就只能在中途出手,那到底是谁上奏父皇让皇兄回京的?”
沈秋冷可不信,是皇帝主动想起了沈睿弦,当初他能那么干脆地把沈睿弦赶出去,又冷漠地对她,甚至提起让沈睿弦回京的理由都是祭典,哪还有什么父子情深。而且对于专治的皇帝来说,他自己想得肯定是祭典上有他不就行了,哪里还需要什么太子。
“是陈老吗?毕竟他的礼部主管这一方面。”
杜晚景沉默着,没有直接回答,半晌后摇摇头,他还是不觉得陈可沉会涉党争。而且如果当时在那个风头选择帮助楼衍,现在就不会跳出来害沈睿弦。再说当时在朝堂上打交道的时候,陈可沉对他们并没有恶意。
“这件事还得再查,最好让楚贵妃去探一下皇上的口风,实在不行有一个这几天出入养心殿的名单也是好的。”
沈秋冷也觉得得再查,不能妄下论断。她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打开刚才阿欢送过来的盒子,拿出来一份份地契。
“啊,找到了,我就说我记得好像是有个这么个地方。”沈秋冷抽出来一张地契,正对着杜晚景递了过去,“这是城西外的一块荒地,还不是我买的,放了这么久还是一块荒地,我差点就把它忘记了。”
地契上的点在城西白雁街外,是一块将近五百亩的荒地。白雁街住的都是贫民,是盛京最穷苦的人住的地方,导致那块地沈秋冷一直没想出来做什么好。现如今也算是真的排上用场了,用来做练兵场再好不过了。
杜晚景看着地契上的信息,微微一笑,“秋儿,还得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