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是哪儿来的烟花?真漂亮啊!”
“瞧着像是祝灵楼上放下来的,据说是修界玩意,稀罕着呢!”
“那这不就意味着傅家来年必交好运嘛!”
……
不远处,有小丫鬟嬉闹着推搡而过。
为傅家新年准备劳累一天,眼下是她们难得的消遣,赋儿并未出言斥责。
忽然在傅家上空炸开的烟花的确惹人注意,不知是否有惊扰到小姐。
这么想着,赋儿提灯从一旁的小路向院中走去,却见傅静娴独自站在外面的雪地里。
“哎呀,小姐?”赋儿心下一惊,连忙上前道,“夜里这样凉,小姐操劳一天,该早些回房休息才是。”
提灯的光晕照亮了小院,傅静娴回过神来,抬手别过额上的乱发。
暖黄灯光下,少女两颊微红,双眼灼灼,姿容胜却天上万千烟火。
但也只是一瞬的明花耀焰。
闭眼复睁,已是灯火阑珊。
未等赋儿反应,傅静娴已淡淡点头,抬脚向门内走去。
尽管直觉傅静娴有些不对劲,赋儿这下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提灯跟在后面。
墙头的积雪随着门板闭合而簌簌落下,与地上不平整的雪堆融为一体。
与此同时,来自褚明熙的传信分别抵达了傅府和祝灵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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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你真的没问题吗?”应晓桃狐疑地打量着傅玲燕,“怎么感觉来了龙都后你精神一直都不太好。”
一旁的慕容允欲言又止。
此时据他们年前返回龙都已过去一月有余。
此行去铂州的探查,一路上的消息几乎都是由傅玲燕通过某些手段得知,别说应晓桃,慕容允也只是了解个大概。
在应晓桃眼中,他们三人凭借掌门昔日威名,又有傅玲燕布阵技艺,在铂州循序渐进打探摸索出了较为完整的人修两界产业,可谓功夫不负有心人。
但实际远比这困难的多。
傅玲燕对应晓桃掰扯出松月派掌门人脉,又拒绝慕容允帮忙,一连数十天音信全无都是常有的事。
而慕容允又碍于各种原因,不能向应晓桃透露,往往是暗中干着急。
自从明面上查出谧银等大量修界残废品流入人界,傅玲燕已数次提点想让应晓桃回松月派。
这下不止慕容允,连应晓桃本人都察觉到不对劲。
更何况回到龙都后傅玲燕的状态可称得上每况愈下。
“嗯,我没问题的。”傅玲燕解开发带,简单安抚道。
不久前褚明熙传言来,让傅玲燕准备再回傅家,今日正是与傅家约好的日子。
整的傅玲燕还要重新出城门一趟。
“唉,燕子。”应晓桃托腮良久,又神神秘秘凑来傅玲燕身边,“褚掌门这么安排,算是把调查的事交给我了吗?”
傅玲燕抬眼看她。
“看什么,你下一个就是我了好不好。”应晓桃瞥了慕容允一眼,暗中传音道“他不知道,我还能不清楚吗——你血契是不是要到时限了?”
慕容允:“……”又背着我说什么小话。
“你别以为我和小允子一样傻不愣登的。”应晓桃挤挤眼,“说什么更好探查龙都商品都是幌子吧,骗骗祝灵楼一帮人无所谓,真有事一定要告诉我啊!”
傅玲燕认真盯了应晓桃一会,随即笑着点点头:“好。”
慕容允:“……”好啥好呢一张嘴几句实话啊你。
应晓桃对此回答十分满意,兜起的手飞快往傅玲燕怀中塞去:“好就行,这些你先拿着,血契不行了压一压,别一天到晚想着让我回去,我真回去了你可咋办!”
慕容允探头不及,只瞅见一点红色。
“喂听到没有啊。”应晓桃戳了戳傅玲燕,“不许再和褚老师说把我接回去了,我爹都还在龙都呢,我走算怎么回事。”
“……”灵力拂过,傅玲燕将手中之物收起,垂眸道,“好,不和老师说了。”
忍了忍,又传音道:“小桃,下次别再这样,你的血契也不稳定。”
应晓桃后半句全当没听见。
于是在慕容允新一轮的迷茫中,一个时辰后,傅家的马车接回了在外清修的傅家大小姐。
大小姐此次回府,下人们的神情就有些微妙了。
尤其是程娘,今年还没笑几天,知道消息后又开始满腔牢骚。
照她们原本的打算,此时本距春日宴也不剩几天,又恰逢宫中小公主谋定了夫婿,宴后便要择吉日出嫁,多年前嫁去外邦的大公主得知后,千里迢迢遣人送来一株异花,以表庆贺。
大公主嫁去的西域忏颉,不比本朝济与修界通商以礼。西域的修界门派功法习俗更为狂放,忏颉常年被修界压制,不得不依附于同在人界却更加安定的济朝。
据说大公主在离开济朝前,极宠爱这个妹妹,此次从忏颉送来的异花,名为麝月兰,为西域修界中独有,在整个西域都弥足珍贵。
也正因此拉来了龙都内对公主婚事的关注。
只是麝月兰不大适应济朝的水土,送来时还未完全开放,皇后见状大手一挥,直接将春日宴延后到花开之时。
这样拉足噱头,但凡春日宴后为傅静娴定下婚事,水到渠成,傅郢必定同意。
却好巧不巧卡上了傅玲燕回来。
眼下龙都正吹捧着傅静娴第一才女的名头,但傅玲燕明面上是为傅家虔心祈福而归,去年亦是在春日宴一展风采。
——这一遭撞上,谁知道上头那些个人会看上谁。
傅玲燕下车时,婷竹的眼神就已经满是担忧,因而收获大小姐的安抚摸头。
“没事哈,不用担心。”傅玲燕敛了敛披风,“这段时日在府内如何?那些管事没趁我不在为难你们吧?”
今年的二月格外寒冷,婷竹望着傅玲燕披风下单薄的身形和毫无血色的脸,方才压住的泪水此刻又在眼眶打转:“小姐怎么总不多关心自己!外面不是又苛待您了吧!”
怎么治好了看上去还是这么虚弱啊!
“暂时的暂时的,用药调理循序渐进。”傅玲燕笑道,“没好全是决计不会让我回来的……说起来,我是不是该先去见过母亲。”
婷竹此刻正搀着她往厢房旁的偏门去。
“哦……”对此,婷竹有些不知如何开口,“大夫人在小少爷房中……应是要等晚膳时再去。”
傅玲燕了然地点点头,并未追问。
很正常。于大夫人而言,不论她或是傅静娴,除却仅有的那点姻亲价值,自然哪儿哪儿都比不上将来会正经继承傅家的傅承。
而且没记错的话,傅夫人一直都有留心不让她靠近傅承,估摸是担心自己染病给他。
去年迎她亲热,一是对外做做样子,二是表现给褚明熙、或者说关明渊看。
至于那其中待她真情有多少,傅玲燕都懒得计较——大约和小少爷院中一轮轮换的阿猫阿狗差不多吧。
只是这一切落在婷竹眼里,便不是滋味了。
养病近一年,刚回府便遭大夫人冷待,下人们又要捧着二小姐,想比去年,差距未免太大。
婷竹不知傅玲燕看得通透,只当是小姐为了不伤她们心而故意缄口。
傅玲燕本也没打算在这点揪着,察觉婷竹又水汪汪瞪着前方,忙岔开话题道:“对了婷竹,还没回我呢,这一年在府内如何?”
“啊!”婷竹惊觉,“挺好的小姐,虽然……但并没有管事再为难我们。”
不知想到什么,婷竹嗫嚅了会,还是道:“待遇也一如小姐在时……这还要多谢二小姐照拂。”
二小姐……傅玲燕眼神默默移向傅静娴院子的方向。
当时她从马车下来,能察觉到傅静娴在不远处投来的视线。
只是与婷竹说了会话后,傅静娴的身影不见了。
“静娴近来在龙都似乎颇具美名。”谈起傅静娴,傅玲燕眼中漾起盈盈柔意。
“是这样,二小姐前些日子才在宴席上弹奏一曲,得了好些个夫人夸赞。”婷竹点头附和,“二小姐现在都被市坊里定为龙都第一才女。”
这个名头傅玲燕听过。
当时她以祝灵楼林晏的身份随“三皇子”一道返回龙都,过年时被应晓桃慕容允他俩拉着在龙都乱逛,也顺耳听了不少傅静娴的故事。
傅玲燕早在初回傅府与傅静娴相处中便知其不凡,区区一个“龙都第一”自然配得。
倒不如说还嫌少。
若不是血契作祟,回到龙都后入梦次数增加,自除夕找傅静娴简单一叙后,未敢再贸然试探……否则傅玲燕定是要想办法溜去傅静娴院子的。
茶馆酒楼里的新词弹曲不知她是否听过,被富商一掷千金的绣图如何模样,还有除夕走的急,没仔细瞧瞧那几盆灵植长势如何……
整的她入梦有时都能梦见这些,每次醒来都让她哭笑不得。
不过现在既已回到傅家,这些总有机会去问。
至于血契……没轮到那所谓的天道契机,傅玲燕并不着急去处理。
各种情绪暂且压下不提,她本人并不希望完全遵从褚明熙提供的解决之法。
……春日宴结束后再找静娴好了。
傅玲燕这样想着,还不忘提点道:“既然受了二小姐照拂,日后可要多记着她的情啊婷竹。”
婷竹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