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人走远了,二人不约而同收回目光,又一起掐诀设了隔音阵。
“没想到啊,咱们整整等了十三年零六个月,才等来故事在清水镇拉开序幕。”白芷颇为感慨,率先开口。
阿姒接话道:“涂山篌那边纯属变数,但那兄妹二人,确实是让我们等了许久。”
“对了,也有两个月没见过相柳了。”白芷突然想起这事。
阿姒想了想,道是:“听毛球说,他们又换营地了。毛球还是找了好几天才找到的新营地,想必是前些日子又迎敌了。”
“也好,他们换了营地是好事儿。咱俩之前去过,若有一日被酒铺的那位摸到他们大本营,却被共工误会是你我二人泄密,反而会让相柳夹在中间不好办。”白芷倒不担心交战状况,只是轻叹。
阿姒轻笑一声,又道:“颛顼啊,可不算好对付。相柳接下去只怕是会越来越忙,你的酒搭子要少一个咯。”
两人又说了几句应对未来的规划,便撤去阵法继续开门迎客。
第二日,听老木说起串子打探到的消息,说昨日小六撞到的人是新进清水镇的外来户。那新来的兄妹俩,哥哥叫轩,妹妹叫阿念,开了家卖酒的铺子,也算是落户清水镇了。
又因酒铺与回春堂和算命坊都没有业务重合之处,老木甚至还想约白芷改日一起去尝尝那酒铺的佳酿,白芷暂时劝住了。
待到晚间铺子关了门,白芷与阿姒相约同塌而眠。
白芷忽然嗤笑一声,道:“姓轩辕,化名轩,亏他想得出来。”
“或许,人家是有备而来呢?”阿姒也觉可笑,却仍找补了一句。
白芷也是来了兴致,悄悄化出水镜,呈现出的正是那石先生所居大树的附近。没等多久,轩的身影走入画面。
姐妹二人默默看着,也算是头一次见到这世界轩的真容。
轩长篇大论各种抒情,终于是劝动石先生破了例。
轩连忙道:“若真能找到妹妹,先生日后到我铺子喝酒都免费。”
“此话当真?”伴随着这话,石先生施法在大树中央那块水镜处变化出很多人的模样,最后定格在了回春堂玟小六的脸上。
只见画面中,小六躺在摇椅上看星星,不时指导串子磨药。忽略偶尔传来的鸡鸣狗吠声外,倒是当真有种岁月静好的模样。
轩看了好几眼,却忽然道:“我妹妹不是男人。”
“嘿,我说你这人,怎的事实摆在眼前却又不信了。”石先生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抬起酒壶喝了几口。
轩一本正经严肃开口:“妹妹从小就长得漂亮,这画面中人与我要寻的人相差甚远。”
“这么的,小老儿老眼昏花,今日又喝多了酒,或许真是给你找错了人也未可知。”石先生打了个酒嗝,突然开口。
“要不这样,你到那街中的算命坊去求卦,好吧?那白姑娘在大荒可比我有名多了,她风华正盛,定不会给你算错。”石先生继续喝酒,晃晃悠悠要回树洞去,直接开始赶人。
轩站在原地琢磨了好半晌,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竟当真直接朝着算命坊的方向而来。
白芷匆忙收了水镜,怔怔开口:“不是,这咋还有我的事儿?”
“来活了,你还不高兴?”阿姒瞧着白芷这吃瓜吃到自己身上的无奈,轻笑一声打趣道。
没等二人纠结多久,铺子门就被人敲响了,那敲门声保持着一种奇怪的频率,在这安静的夜晚,倒是也算不得扰民。
白芷缓步走到前堂,把门开了一小半,道是:“深夜不营业,若是有什么要算的,明儿请您赶早。小店规矩,一天一卦先到先得。”
“姑娘且慢,在下慕名而来,实在是有事相求。”轩也不恼,只是满脸真诚看着白芷,活像是下一秒就要哭了似的。
白芷打了个哈欠,似乎只是不经意地开口询问:“算什么?”
“寻人,寻找于我而言最最重要的人。”轩毫不犹豫说出目的。
白芷心知这事躲不过去,便是今夜推了,日后也难保不会深夜继续被敲门。于是她干脆把门敞开,掐诀点亮屋内所有灯。
“公子随便坐,夜深了,就不泡茶了,来点儿酒?”白芷走近柜台,扒拉出一坛子杜康酒,又拿了两个酒杯,回到茶桌处。
轩倒是一副客随主便的模样,只道是:“有机会能尝算命坊的美酒,乃轩之幸也。”
“可别!我这人不会酿酒,这些招待客人的酒都是买的,或是长辈送的。”白芷抬手摆了几下,飞快说出这话。
轩尝了一盏杜康酒,只觉得醇厚程度,并不逊色于幼时在朝云峰喝到过的。他再次环顾四周,颇有些意外。这铺子虽看起来奇怪,这内里却竟是别有乾坤,难怪能闻名大荒。
轩把玩着酒杯,脑中想了许多,突然抬眸道:“不如,白老板算算我是何人,为何而来?”
白芷放下手中酒杯,轻笑一声回道:“公子这话真有意思,上门求卦竟先要考考我水平如何不成?”
略一停顿,没给轩说话的机会,白芷继续道:“若论轩辕国,我该唤你一声黄帝陛下那边嫘祖一脉的王孙殿下。若论高辛国,我也该唤你一声白帝陛下座下高徒。你这身份,当真当得起一句尊贵。”
“白老板果真有本事,一眼看破我这伪装之下的身份。”轩轻笑一声,并未否认,反而暗暗认下了这些话的正确性。
白芷若有所思,给人倒酒同时说道:“至于你为何而来,也很明确。那位高辛大王姬,算是你表妹的女娃娃,便是你要寻的人吧。”
听到此处,轩眼睛亮了一下,满是期待开口询问:“如此,白老板可有具体的方位?或是她的近期动向?”
“不好意思,你这生意我做不了。”白芷嘴角含笑,说出的话却是直截了当拒了这一卦。
轩试图再争取一下:“为何?白老板心善,就帮帮忙吧。”
“第一,我算不得什么善心人,相反我特别怕麻烦。第二,四世家再往上的事,我便是知道也只能说不知。第三,我怕反噬,无论是你,还是你要找的人,身上因果牵涉颇多,天道看着呢。”白芷倒是也没拐弯抹角,把自己的原因罗列一二三说了出来。
轩忙活了大半夜,回到酒铺却是可以说一无所获。他拉着老桑一起看了会儿月亮,又开始自己忙忙碌碌找妹妹的日常。
后来某日,石先生到算命坊蹭酒喝,还抱怨道:“这年轻人真是讳疾忌医,你说眼瞎怎么不算是一种病呢?”
“先生说笑了,那年轻人可不止眼瞎,还颇有些精通狐假虎威是为何意呢。”白芷笑着应了一句。
石先生倒是有些意外,接了一句:“如此说来,那日夜里,他上门后用身份逼你了?”
“那倒是没有,让我算身份,测试我呢。”白芷摇摇头,拿起酒壶猛喝了几口,轻叹一句。
老木左边看看右边瞧瞧,总觉得他的两个酒搭子,背着他有了共同的新秘密,而自己却一无所知。
次年春日,大地再次焕发生机,万物复苏。
这日下了雨,玟小六按照往常的频率,打了水给回春堂的小伤员洗澡。期间发生某些事情,小伤员惊觉玟小六是女子,竟然一瞬间就重燃起了活下去的期望。
不论是老木,还是麻子串子,都直呼医学奇迹竟在我身边。
次日小六出完诊后,头一次瞧见了穿戴整齐走路极慢的小伤员走出房门,一步步走到回春堂每个人的身边。
串子提议给他取名字,小六琢磨许久还是决定随缘,随手拿起数到了十七片叶子,便给他取名叶十七。
叶十七又是一通玟小六救了他的命,他无处可去,他从此是小六的仆人之类的说辞,感动了回春堂上下每一个人,自此正式落户回春堂。自此之后,他开始一手包办整理回春堂所有屋子,刷碗扫地,磨药切药的活计,倒是也算勤快。
日子平淡地过了一年多,清水镇每天都热热闹闹的。
回春堂麻子与高屠户之女春桃,暗生情愫相知相许,怎料老木上门给麻子求亲,却被高屠户拒了。
白芷知道此事后,偷偷给老木塞了银子想帮忙,玟小六却不愿依靠别人解决问题。
玟小六琢磨了许久,最终决定悄悄进山采药给麻子挣彩礼。他背着药篓在进山的入口处,看到了等在那里的叶十七。
叶十七默默接过玟小六的药篓背在身上,温温柔柔开口:“进山凶险,我想陪你一起。我跟着你,能保护你。”
“随你吧,要跟就跟着吧。”玟小六最终还是答应了。
两人一起往里走,走了一阵后到临水岸边稍作休息。
玟小六轻摇了一下手,竟觉得有些渴,正想伸手捧水喝,叶十七的水壶就递到了他眼前。他也没客气,接过就喝了几口。
玟小六抬眼看看远处的天际,撩起衣袖就想擦嘴,叶十七又及时把手帕递到他眼前,玟小六顺势拿起擦了一下。
叶十七又掏出特意带了卤味,递给玟小六。玟小六拿了个鸭爪啃了几口,头一回仔细看了看这个店里新增的小伙计。
“十七,你还蛮细心的嘛。”玟小六拍了拍叶十七的肩膀,突然夸了一句。
叶十七低头笑笑,抬头眼中泛泪应道:“我说了,我是你的仆人。我会照顾好你的,你可以试着相信我。”
玟小六一时有些不知如何回应这样的话,起身拍拍手说是要尽快赶路了,不然入夜前兴许没法下山。
叶十七只是收拾好药篓水壶等东西,乖乖跟着玟小六的步伐。
一路走来,也没看到什么值钱的草药,玟小六暗道运气不佳。他脑中想起老木特意叮嘱不能踏入神农义军的地盘,有些落寞低头。
忽然,他瞧见了腓腓的脚印,心底一喜,决定还是顺着脚印去抓一只腓腓,也能解决麻子的婚事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