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煜老大不小一个霸总，在有些时候表现得有点太可爱了，陈酥甚至有点啼笑皆非的感觉。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明明是协议婚姻，他还要特意发条明显炫耀的朋友圈。
——他们霸总真的会在意这些事吗？
陈酥按下心中疑惑，看了看评论区，只看到了孤零零的一个陆鹚。
【一只大鸟：哟，江总，今天领证快乐哈，对我小学弟温柔一点，别吓人家。】
也是，他和江明煜的交际圈截然不同，能有一个共同好友就不错了。
江明煜惜字如金，高冷地回复了一个：“嗯”。
“陆鹚为什么和你发语音，你在学校里和他很熟吗？”
江明煜脸皮不怎么厚，看着陈酥盯着那条朋友圈看，找了个话题一转攻势。
“我转文字了，不知道，在公共场合公放别人的语音，不太礼貌。”
陈酥乖乖巧巧地仰脸看着江明煜，心里有点感动。
陆鹚是真的有在关心他，以前和现在都是。
太久没有接收到这种纯粹的善意，陈酥觉得自己可以当面和人家说一百句谢谢你。
“那你还回他语音，他在学校里写论文都写傻了，小心把读研牛马的傻气传递给你。”
江明煜振振有词地恐吓道。
陈酥笑起来。
“因为别人发语音给我，我也要回复语音，这样才礼貌，没关系，我不读研，不怕傻。”
说完这句，陈酥犹豫了一下，还是夸了陆鹚两句。
“陆学长是个好人的，以前……也有帮到我，你不要因为他说了我们的事，就对他有意见。”
江明煜很响地啧了一声，把手机屏幕按灭。
“我看起来是会说天凉王破的那种人吗？”
陈酥被逗得笑到前仰后合，笑着笑着，眼球又开始不受控制地乱跳。
眼球震颤其实是无意识发生的，但是眼前的事物会越来越模糊直到完全闪烁成凌乱的速度线。
陈酥在这种飞速的摇晃中眩晕，身体跟着摆动起来。
他面朝着江明煜，一下就被看出来了。
江明煜这几天抽空问过医生，知道这是白化病的并发症。
还算从容地口袋里抽出一张湿纸巾，轻轻压住了陈酥的两边眼皮。
“好了，好了，闭上眼别看了，休息一下，放松。”
陈酥干涩酸胀的眼皮被湿润覆盖，忽然消失的眩晕感让他头重脚轻，歪倒在江明煜肩上。
“唔，谢谢……抱歉，给您添麻烦了，闭眼半分钟，就好了。”
陈酥微微仰着头，感到挫败，也觉得丢脸。
小时候他以为自己只是和其他小朋友长得不一样，直到他发现自己会被轻易晒伤，直到他第一次在同龄人面前出现瞳颤症状。
小陈酥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怎么了，但是所有小朋友都尖叫着嘲笑他，说他像个上了发条的怪物。
他第一次哭着跑回家，还因为看不清楚狠狠在楼梯上摔了一跤。
扑进妈妈怀里的时候，妈妈和想象中那样温柔地亲吻了他的额头。
“乖乖，眼睛有问题怎么了，你在其他地方比他们优秀，妈妈相信你是最坚强的。”
不可以示弱，因为没有人会同情你。
要努力进步，比别人优秀，这样才不会被嘲笑。
这是母亲给陈酥留下的，除了沉甸甸到疼痛的爱之外，令他铭记一生的人生箴言。
“不舒服就要休息，没什么麻烦的，是个人就会不舒服，我也会。”
江明煜像掌握了读心术一样，洞察了陈酥的心理活动，用干净的手掌轻轻压着他乱动的眼睛，低沉的嗓音温柔得像在哄小朋友。
“您也会吗？您看起来身体很好的样子。”
陈酥不想让无关人士替自己担心，勾着唇角努力让气氛轻松一点。
“当然，某人又开始您您您了，我就很不舒服，唉。”
江明煜看出他心情并不算特别糟糕，半真半假地假装难过起来。
陈酥这下emo不起来了，他在江明煜肩头蹭了蹭，奶猫一样，带着讨好意味地哄人。
“好啦，我记住了，真的，你别不舒服。”
身后，一位穿着洁白短婚纱的姑娘无意中举起手机想要自拍，没来得及转成前置摄像头的画面里正好映出两人依偎在一起耳语的场景。
她单手捂住嘴才没有尖叫出声，悄悄拍下这张甜蜜的小情侣合照。
江明煜又替陈酥捂了一会儿眼睛，期间陈酥屡次想要自己上手，都被江明煜拒绝了，还言辞凿凿、美其名曰：
我用湿巾擦过手，更干净；
我的手更大，遮光更好用。
等到陈酥再坐起来的时候，睫毛已经被湿巾压塌了，软趴趴向下歪倒。
他努力睁了睁眼睛，彻底消失的视力一点点恢复，恢复到能看清物体大致轮廓的地步。
江明煜看着他，想起医生告诉自己，白化病引发的眼球震颤，在幼年是可以通过特定的手术缓解和控制的。
“为什么没有做手术？”
他把湿巾揉成团丢掉，随口问了一句。
陈酥抿抿嘴。
“因为小时候家里没有意识到，长大了再做效果就差了，也……不是很有空。”
江明煜眸色暗了暗，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说下去。
他总觉得自己对陈酥的父母设想太过于乐观了，得有多心大，才能放着这样可爱的孩子不管，任由病情发展下去呢？
陈酥有点懊恼，自己真的是个小麻烦精，三言两语又把气氛弄得沉重起来。
还好，就在这时陈酥忽然想起一个关键性的问题。
那就是他们没带合照来。
江明煜表现得比他还懊恼，不过就在民政局左手边就有照相馆，只要加钱，就没有什么办不到的事。
拍照的时候，因为灯光太亮，陈酥完全没办法睁开眼。
摄影师说了两次，陈酥努力睁开一条缝，就酸痛得直淌眼泪。
江明煜侧过身用手替他遮住光，跟摄影师商量。
“能把灯稍微暗下来一点吗？他的眼睛不能这样照着。”
“那样光线就不好了。”
摄影师为难道。
“没关系的，就这样开着灯吧，我可以克服一下。”
陈酥自觉已经给他添了太多麻烦，摇摇头。
“好，我尊重你的意思，没关系。”
江明煜把手拿开，选择理解。
因为加了钱，所以照片冲印的非常快。
一板红底的合照小小的裁剪开，被两个人分开拿在手里。
陈酥的眼睛很不舒服，视力下降得非常明显，他把照片举到特别近的地方，才能完全看清。
出乎意料的，两个人看上去很恩爱，完全不像是刚刚加了微信的样子。
江明煜微微靠过来一点，脸上和眼睛都是笑着的，让他看上去很温暖。
他陪陈酥一起半眯着眼，整个人慈祥了十倍。
两个人肩膀错落贴在一起，一黑一白，一高一矮。
像两株没有太阳所以紧紧依偎的向日葵。
“挺好看的诶。”
陈酥珍惜地摸着这张崭新的照片，自己笑得这么开心，是不是预示着新生之后的人生也会顺利幸福呢？
“主要是人好看。”
江明煜端详了一会儿照片，锐评道。
再回到民政局的时候，他们的号正好被叫到了，两个人拿着各自的证件一同去房间里填表。
陈酥经历过一次，知道这件事其实远远不如想象中那么浪漫。
也有些激动到落泪、互相拥抱的爱侣，但那是真的有爱，像他们这种走个流程的协议婚姻，就只是填表、拍照、领证而已。
但是，江明煜绝对是头婚。
陈酥在他那如同签上亿的合同一样挥斥方遒的潇洒姿势里看出来一丝手忙脚乱。
如果再观察仔细一点，还会发现，江总的耳根在慢慢泛红。
“好了，可以了，祝二位新婚愉快，可以去那边自行拍照了。”
负责填表的员工摆出职业微笑，伸手将证件归还，送两人离开。
江明煜从那张再普通不过的凳子上站起身的时候，颇为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难以置信地发问。
“就这？只是这样？”
天，他还有一百个领证浪漫场景没有实践，一句情话也没说，就这么稀里糊涂不明不白地结束了？！
“那个，你们好，打扰一下。”
就在江明煜道心破碎怀疑人生的时候，穿婚纱的女生出声叫住了他们。
回过头，她拿出手机，把相册里的照片展示给他们看。
“不好意思啊，没有经过允许就拍了你们，但是你们真的很可爱，新婚快乐哦！”
“谢谢！拍得真好呀，发给我一份吧，你跟你的爱人也要幸福。”
陈酥心里一软，他掏出手机要和女生互相加好友方便发送照片，结果，江明煜把手一伸，抢先展示了二维码。
“加我吧，你别看手机了，休息一下眼睛。”
女生带着一脸磕到了的姨母笑，把照片发给了江明煜。
江明煜很明显喜欢合影，无论是照相馆的那个，还是这张路人的抓拍，他都要看上很久。
陈酥福至心灵，想起他之前所说，在女生转身时喊住了她。
“姐姐，请问你拍完照的话，可以把这个头纱卖给我吗？”
“不用不用，送给你就好啦，这个可出片了，快点去多拍几张喔。”
女生兴奋起来，将纯白的头纱塞进陈酥手中，一溜烟跑到自己新婚的女友身边，两个人一起冲这边挥手告别。
陈酥看着江明煜缓缓亮起的眼神，心想自己果然猜对了，这人还是想拍这种照片。
他把头纱往前一递，想让江明煜替自己戴上。
江明煜接是接了，就是反手戴到自己头上去了。
陈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