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大胡子男人(怎么如此眼熟)哈哈大笑,“祝庄主买凶杀自己?”一群人附和。
“是为了让你们能随他来此。”祝玄酒说,祝山止狠狠看了祝玄酒一眼,祝川行叹了口气,但并没有阻止她,“他本以为刺杀自己的刺客必死无疑,打算将此事嫁祸给魔教,如此,就有了剿灭魔教的由头。”
“铲除邪魔外道有什么错啊?”
“祝庄主大义!”
“大义……近些年江湖太平,因一己之私,发起这场剿灭之行,妄图借刀杀人,这也算大义吗?”祝玄酒冷冷地说。
“魔教不除,留着也是祸害!”大胡子喊,“早除晚除有什么区别!”
“说得对啊!”众人群情激奋。
游飞光眼神一暗,邪魔外道的命和江湖太平,是无法说服这些乌合之众的。只能看祝玄酒还准备什么了,既能说动她那个心中只有武道的师父,总有点其他的。
“唉……”祝川行叹了口气,“师兄,若你只是用自己的命冒险,无非是有些狂悖。但为了挑起纷争不惜滥杀无辜,你对得起自己手中之剑吗?”
“我?”祝山止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滥杀无辜?”
“你为何要派人灭白石门?”祝玄酒质问道。
众人一片哗然。白石门虽是个小门派,却是正道,岳岚山庄庄主怎么会派人灭白石门呢?
石复很是震惊,祝山止刚对她直接一通杀招,白石门的事竟也与他有关!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祝山止面露疑惑,扭头问祝川行,“你的徒弟胡闹,你也疯了吗?”祝川行摇了摇头,似是不愿多说。
“光说啊!”
“证据呢!”
朔刚想开口,就被游飞光拦住了。她们说什么都没有用。真话,经过魔教这层滤镜,也都会被曲解。
“人证,物证,俱在。”祝玄酒招了招手,石铁衫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在下石铁衫,乃白石门门主石单之子。”石铁衫对着场中诸人拱了拱手,“白石门不久前险遭灭门。是这位祝少侠和她的朋友施以援手,才得以保全。”石铁衫一定和祝玄酒对过话,丝毫没提游飞光和石复。没提是对的,否则,就又说不清了。
标准故事中,石铁衫成了灭门案的漏网之鱼,还加入了魔教,成了变数。在这里,石铁衫还是那个变数。他讲述了白石门遇袭的事,并递上了杀手们的验尸结果。说到其中两人乃是岳岚山庄之人,且所有人都很刻意地纹了魔教印记——仿佛生怕别人发现不了,游飞光能感觉到,场中有一些人已经动摇了。
“白石门上下均可为当日发生之事作证,那些杀手的尸身也还保存在冰窖中,随时可查验。”
“那又如何?”祝山止不解地问,“岳岚山庄,出了两个败类,与魔教为伍,我有管教不严之责,向白石门上下赔罪,回山庄自当严查。”
“庄主大义灭亲得好生痛快。”祝玄酒丝毫不乱,显然还有其他事情,“岳岚山庄内鬼买凶杀庄主、甚至派人灭白石门,怎么可能是庄主自己呢?但庄主,我也是败类吗?为何给我下毒。”
祝山止似乎忍无可忍,“你到底有完没完?怎么又多了个毒出来。”祝川行眼疾手快地抓住了祝山止,隐隐用力,显然有要控制住他的意思。
“祝川行,你——”
“庄主,我一开始也没有怀疑你,把你查了个遍之后,还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给我下毒。但毒只是让我开始怀疑你的一个引子。”祝玄酒拿出一页略显古旧的纸,“这是一个叫做小河的人,寄给你的信里夹带的,记载了春灯之毒。我之前中的便是这种毒。”
祝山止终于有了几分咬牙切齿,“你竟敢翻我的东西!”
“我不翻你的东西,又怎么能知道这些事呢。”祝玄酒挥了挥另几页纸,“如果不是顺着毒的事情查到这些,真是不知道庄主私下如此忙碌。”
游飞光让喻江把曲临渊提溜上来,连着给了曲临渊几巴掌,“你之前说的,刘大右与教外人勾结,是不是祝山止?”
曲临渊沉默不语。
游飞光冷笑着说,“你这个人其实很好懂。不就是想让人看得起你吗?伺候完这个伺候那个,结果呢,谁都不想搭理你。”
曲临渊双目血红,瞪着游飞光。
她拽着曲临渊的头发,迫使他看向祝山止,“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狗样子,你再看看他。你不会以为自己以后能在岳岚山庄混吧?在烛龙教你算条狗,在他那里你就是狗屎。清醒一点,说出来,我可以让你以大护法的名义,埋在后山。”
曲临渊的脸抽动了一下,仿佛在笑,“没错。刘大右和祝山止一直暗中联系。都是想杀教主,为什么不合作?刘大右那个蠢货,被人一催,真的就着急忙慌地动手,结果被圣女……哦不,教主您,一举拿下了。”
原来剧情的加速点,在这里!
祝山止看了曲临渊一眼,像看一坨狗屎。游飞光说,“死狗咬人,有几分真各位自行判断。”
“我敢说全是真的。这些是祝山止尚未销毁的往来信件,顺着追查,亦有人证若干,已被保护了起来。祝山止为一己之私挑起这场纷争,甚至不惜对无辜之人下手,才是真正当除的魔!”祝玄酒朗声说道,“诸位正道义士,除魔卫道是我辈之责,但实无必要为此人做伥鬼。”
望风崖上人声鼎沸,有一些本就是来凑热闹的,此时已经想要离开了。
“祝玄酒!!!”祝山止大喊,这一声裹挟着内力,硬生生把想走的人钉在原地,武功弱一点可能都觉得胸闷气短,“你罗织罪状,意欲何为!”
“除魔。”祝玄酒淡淡地说。
“什么走火入魔,荒唐!”祝山止质疑,“我一生光明磊落,又有什么私!”
“光明磊落,我呸。”一个声音骂道。
游飞光听到这个声音,心里一紧,是她。人群中走出一个脸圆圆眼睛大大的姑娘,正是不秋。
祝山止看到不秋,表情变了几变。游飞光看看祝山止,再看看不秋,又想到刚才祝玄酒说,一个叫小河的给祝山止写过信。一拍脑门,原来如此!来了,武林大会之认亲——我是你爸爸。
“你用我娘配的春灯之毒毒害师侄,算什么光明磊落。”
不秋果然知道了。
祝玄酒看不秋的目光隐含担忧,显然她并不想把不秋卷进来,但却没有做到。不秋回她一个“放心吧”的眼神。游飞光心下难过,也有欣慰。不秋会来到这里,想必已经想好了。
“诸位,我是竹海医仙的亲传弟子,不秋。我的母亲,是烛龙教上任圣女,夕河。”
嗡嗡嗡的声音像潮水一般涌起,不少人都在打量不秋。
“祝山止。”不秋转向祝山止冷淡地说,“春灯是我娘自创的毒药。知道毒方的人,当年只有三个人。我娘,我的师父,还有我娘的情郎,也就是你。”
祝山止没有反应,不秋和祝玄酒,必已找到他和夕河交往的证据,他又有什么能说的,只是眼神晦暗地看着不秋。
不秋接着说,“此毒少有人知,又是慢性发作,本来确实隐秘。小酒若不是遇到我,怕也就毒发身亡了。但,也是春灯,指引小酒怀疑到了你身上。”
“我娘和我,便是你的一己之私。”不秋接着说,“诸位,此人薄情寡性,一直担心当年与魔教圣女的情谊,会影响他的大好前途,便想抹杀知道此事的所有人。”
“你!”石复惊叫出声。
“这位,想必就是石复石长老吧。”不秋对着石复微微一笑,“感谢您当年护送我娘遗体回家,又救了我。”
石复远远地回给不秋一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眼中似有泪光。
“烛龙教长老石复,白石门门主石单及当年可能只有几岁的她的儿子石铁衫,烛龙教教主夕冥,当然,还有我——活着的证据,包括我已故的师父,都是祝山止心心念念想抹除的人和物。诸位还觉得,一切都是巧合吗?还觉得一句‘魔教早除晚除都一样’就能轻轻揭过吗?”
“标准故事中,石复很早就死在了望风崖,游飞光又救走了朔和石铁衫,无人对证,正中祝山止下怀。后来祝山止想尽办法刺激石铁衫,挑拨他与竹海主人不秋的关系,希望能借石铁衫的手,杀掉自己的亲生女儿。但因祝玄酒的保护,不秋安然无事,直到真相大白。”刘十九竟主动讲述,可能不想游飞光错过这些故事。
游飞光微微一怔,这个爹真还不如没有。不过现在,不秋身边有很多可以保护她的人,而她站在这里讲述的样子,也不像需要保护的弱女子。
祝山止一直不说话,死死盯着不秋,游飞光按了按朔,朔点了点头。祝川行拽着祝山止,二人角力始终未停,“师兄,到此为止吧,趁一切来得及,随我回门内——”
祝山止突然挣开祝川行钳制,一剑刺向不秋,朔早有准备,当即扔出手中暗器。暗器钉入祝山止的右肩,但只是让他身形一顿。
一道清冷的剑光闪过,祝玄酒冲到了不秋面前,挡开了祝山止的剑。身后的不秋趁此空档,直接飞出数枚银针,全数打入了祝山止体内。但祝山止怎么会被银针所伤,直接一剑刺向祝玄酒,仿佛要把祝玄酒和身后的不秋,一同刺穿。就在祝川行和游飞光他们要出手时……
“你最好停手。”不秋冷冷地说。
祝山止愣了一愣,不秋接着说,“银针上全都淬了春灯,此毒一入血脉,可就不是慢性毒药了。”
祝山止似是不解,“什么……”
“春灯毒毒方你知道,但解法是我师父自创,尚未寄出,全天下只有我知道,小酒被我治好了,这就是证明。”不秋从容地说,“你当然可以用内力去解毒,但此毒损耗巨大,怕你还没走下望风崖,就会死在这里。”
因果,情孽,像一张巨大的网,捕获妄图逃脱的人,也承托心怀希望的人。
“我娘若知道,你罪行败露是拜春灯所赐,一定会很开心吧。你若不怕死,便带着春灯下去见她吧。”
祝山止闻言,颓然地跪坐在地,扔下了手中的剑,什么一代宗师,不过如此。
“你若不给我下毒,也许不会生出这许多是非。”祝玄酒没有放下玄觞,还是指着祝山止,“我实在不解,你为何要下毒?”
“你凭什么?”祝山止空洞的眼睛看过来,祝玄酒一身汗毛倒竖,“你于剑术一道天赋之高,是我平生之所未见。我遇到过的瓶颈,你似乎从未遇到。我努力了半辈子,不惜弃爱侍剑,却不及你进境之万一。可你还年轻,而我年近半百。我会比不过你,凭什么?”
“靠……”游飞光忍不住说了一句脏话,成功吸引了注意力,“你讲不讲道理啊?她剑心纯粹,能发挥出天赋,能守住拥有的一切,那是她的能耐!你本来也什么都有,但你是个王八蛋,最后全都丢了,不怪自己,怪能耐大的人,你怪得着吗你!”
“噗嗤……”不秋笑了,祝玄酒无奈地摇了摇头,游飞光摸摸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