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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三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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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福春惊诧,随即又摆摆手,“不行,我自己的事自己解决。”

她心知陈悦目不是省油的灯,以后有什么牵扯容易把其他人拖下水。这祸害要留着自己对付,不能让他去找姐妹们的麻烦。

“还挺有骨气。”修长有力的手指带挑逗意味捏住福春下巴晃了晃,陈悦目按住她的唇瓣凑近,调笑道:“那你自己赚的钱给她不就得了。”

“什么意思?”

“讨好榜一大哥不如花时间讨好我。用你的……”陈悦目一颗一颗解开她扣子,“赚钱,一下一百怎么样?”

“我不是鸡。”福春严肃道,“我喜欢你才和你做这事。”

“谁说你是了?”她的表白让陈悦目很高兴。在这种羞辱性的调侃中确定伴侣忠诚能带来满足和安全感,这是陈悦目擅长的,几乎是他的本能。

“用你的劳动和生产资料创造价值,做点我们两个都喜欢的事,两全其美。”

福春没有预想那样咋咋呼呼,沉默了一会她两眼睁得圆圆反问:“你为什么不卖?你花多少钱我就花多少钱。一份钱创造双倍价值,这才是两全其美。”

“谁缺钱谁卖,我又不缺钱。”

“没错,我缺钱。”她开拓思路,“那在你这赚了钱我也可以再找缺钱的便宜男人花掉。”

陈悦目垮下脸,“你缺的是钱吗?”

福春笑起来拍拍他,“吃醋了?我开玩笑呢!”

“你敢找别人……”话说到这份上特别没意思,陈悦目兴致索然翻身躺下,身上没一会爬上两只手从衣摆摸进去。

“干吗,我要睡觉。”

“来嘛!”

“没兴趣。”

“真的?我看看。”

“别烦我。”

“刚才还好好的。”

先爱上的总是在感情里占下风,陈悦目不服气,自己做不到游刃有余也不能叫福春好过。

“我不喜欢免费的,不如明码标价实在。”

“你想好了?”

“这话该我问你。”

他们躺在床上,双方都在琢磨,沉默给足了机会到最后一刻。

“还有这好事。”下一秒,福春开开心心骑他身上,“不许反悔,一百一下,我数着呢!”

这是一场搏斗。开始的莫名其妙,结束的糟糕透顶。

“这么快?”

陈悦目坐床边按手机,给福春微信转过去五万。

收到提示那一刻都把福春逗乐了,“少往你自个脸上贴金。”

“哪有五百下,才三分钟!”她不死心扒拉人,“再来一次。”

“来什么来,瓶盖抽奖呢?睡觉!”这场杀敌八十自损一千的斗争,陈悦目完全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侧身窝在床边,被枕头连砸好几下。爱撩架又打不过,打完一副死样缩在被窝跟受了天大委屈似的,福春看见他火气蹭蹭往上冒。

“我说你只有三分钟了啊?我到处说你只有三分钟了啊!!”

“爱跟谁说跟谁说。”

“你又发什么疯?一天不跟我这炸刺你就不痛快,陈悦目你有病!”

陈悦目声音清冷:“想要就求我。”

“我求个屁!”福春翻下床一跳一跳套裤子,一边穿一边骂陈悦目早泄,将来谁嫁给他谁倒霉。

“那我就娶你。”

“做梦去吧,老娘找鸭都不找你这样的,我现在就去找鸭——”

“那你去找!男的都这样都早泄!快去看看生物多样性,赶快去!”

福春穿好衣服又被拖回去。

“敢找别人就分手!”

“分手就分手。”

“你有病是不是,这么点破事就分手。”

话都给陈悦目说了,福春气得发疯,一脚踹在他腹肌上不过瘾又扑上去咬。

被子抖得像浪花,两人滚到一处,在床上翻涌几轮才算痛快,福春累得指头尖都在发颤。

“好好说话不行吗?非要气我。”

陈悦目仰头喘气,一翻身趴福春身上问:“咱俩刚为什么吵架来着?”

*

「人要幸福一定要有钱,就这么简单。」

周末,福春带着陈悦目去找花康宇。

“这顿算我给你赔不是。”

夜里烧烤店坐满了人。桌子摆上人行道,前后左右都是熟面孔。吃完的签子就扔地下,石砖上一层厚厚的油渍,脚踩上去再抬起甚至能有胶一样的粘连感。

烟雾飘散围绕他们那桌,花康宇拍拍隔壁桌黄毛捻灭他的烟头。

福春抓两根肉串放陈悦目盘子里,和花康宇东拉西扯说起阮晓柔前一阵还在筹备婚礼,这阵突然又没消息。

“命运无常啊!”

“是这么说的吗?褒贬义不会用啊?”花康宇戳戳手里铁签子纠正,“好事多磨。”

“我没你有文化。”

“装吧你就。”

福春挠挠头,赔笑脸恭维她:“你不上学可惜了。”

话题又绕到上次的事。

花康宇喝了点酒,人钝钝的,听福春这样讲也没发火,平静接话:“没那命,没啥可惜的。”

人生来不同,她拼尽全力也够不上别人随便动动脑。考前她做足万全准备,没病没痛,没意外,安安心心进考场,最后却连大专都考不上。

“咱四个里你学习最好,还考过年级前五十。”福春用筷子撸下几串炸豆皮一口塞嘴里,“你是读书的料。”

花康宇笑笑,转而抬起头问陈悦目:“你高考多少分?”

老板忙不过来,在前台写作业的小孩给他们端上来一盘烤板筋,陈悦目腾出地方随口回答:“忘了,670吧。”

周围欢闹声乍起,福春可乐呛进嗓子眼。她推陈悦目一把大声说:“看不出来啊!”这瞬间福春看他的眼神终于带了点光。

“至于吗?”陈悦目淡淡地又补一句,“发挥的一般。”

“瞧——”指甲敲敲啤酒罐,花康宇睨着福春,“这就是差距。”

陈悦目就是她认知中的天之骄子,得天独厚,智商过人,稍微用心点便能无往不利,人生跟吃苦头三个字毫无关联。

啤酒还剩个底,她拿起来喝光捏扁。福春给她塑料杯又满上果汁接话:“跟他比干嘛?咱不当冒尖的,做个鸡头凤尾还不行吗?”

“凤尾是我想做就能做的?”花康宇说着来气又要敲她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草。

夜晚的街空旷又热闹。

陈悦目干坐着一晚上,身旁的人除了刚才问成绩时拿正眼瞧他其余时间都用后脑勺来敷衍,给他的肉串末了还收回去自个吃了。

他现在见不得福春对别人比对他好,心胸狭隘如他,一定要当个搅屎棍让福春闹心。

陈悦目坐一旁静静听她们说话,摸清情况悠哉开口:“人也不是非要靠读书才能出人头地。”

“听见没?”

福春转身一脚踹他凳子上,“陈悦目,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陈悦目看她气急的样子高兴坏了,脸上淡然:“就事论事而已。”

“你少在这挑事。”

福春抓起韭菜往他脸上扇,两人小学生打架,和着辣椒面的油沥沥啦啦淌在衣服上。陈悦目一边打一边不忘煽风点火:“聪明的人十五岁已经上大学,这时候让她回学校读书别是你一厢情愿吧?”

“不够你聪明的人是不是没资格活着?”福春反驳,“你不了解她少在这放屁。”

“你所看见的正是因为你想看见。福春,你真的了解她吗?”

打过去的手在空中停顿一下,福春很快又气势汹汹伸出去。

“别跟我掉书袋,我没文化听不懂!”

花康宇是喜欢读书的,也一定要去读书。

“够了!”

花康宇把韭菜抢过来放自己盘子,“你们要打回家打。”

笑闹声飘荡整条街,远远地听起来反而寂寥。周围陆续结账走人,喧闹过后三人静静坐在位子上。

“读书的事再考虑考虑。”福春拉住她拍胸脯保证,“钱我来想办法。”

陈悦目但笑不语。

缺钱的人对钱最敏感,空气里铜臭味都能吸进鼻子攒起来。

“有什么好考虑的?”花康宇嗅出陈悦目的嘲讽,她绝不再欠任何人的钱,“我家的事不需要外人插手。”

“你不读书将来怎么办?”

花康宇也是想不到这话能从福春嘴里说出来,说的对象还是自己,能穿越回去她一定把这当笑话讲给大伙。

“管好你自己吧,一天天瞎管闲事。”

“这怎么叫管闲事?”福春不满意,“花康宇我告诉你,让你读书是姥姥的心愿。”

花康宇拍桌子瞪眼,“汤春福胆肥了是不是?敢拿姥姥来压我!”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说的就是福春。稍微好声好气说两句话马上就骑你头上撒泼,比山里的野猴还难训。

福春马上认怂,拉拉她袖子嘟囔:“我这不是为你好。”

“真为我好就别再说了。”

“这事吧,姥姥也觉得……”

“能别管那个死老太婆吗!”

吼声荡在街上。

花康宇垂下头看不见表情,只有呼吸一起一伏,短短的睫毛上有一点光亮,福春小心翼翼探手去摸。瞬间,那张脸又抬起,微醺的红晕从双颊蔓延到脖子,隐隐浮起青筋,木讷的脸终于有了点情绪。

“我为什么还要事事听她的,大字不识她懂个屁!”

有些事不细想还能将将就就过下去,她每天把自己累死就是为了不让脑海里动不动就再想为什么是她?

为什么她的路会走得那么艰难?

为什么是她的父母出事?

为什么是她家欠债?

为什么要跟姥姥住在一起?

到底是从哪个瞬间开始她的人生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她连喘口气的资格都没有!

她至今忘不了同学举着她的小说嘲笑。

高考临进考场前她又撞见了那个转校生,他靠在她耳边嘲弄:“呵,四年后我们要在学校的树下见面吗?”

花康宇大脑一片空白。

如果姥姥没有拿着作文本去学校找她,如果她没有出生在这个家……

自己的人生早就被他们毁了,何必在墙上假惺惺画一条假路问她要不要走来恶心她?

她现在满脑子只有钱,活着就是为了还清父母的债。这些债是她的原罪,还清了下辈子就跟这家人没拖没欠。

“今天这局面是谁造成的,欠这么多钱跟我说回去上学是不是太可笑?嘴皮子上下一碰好人全让她当了。”她终于把一直憋在心里的话借着酒劲说出来。生活的重担把她和姥姥紧紧捆在一起,说没有一点怨言那是假的。

可已经这样还能怎么办?

陈悦目挪了挪面前羊肉串,一支小孩用的四色笔从盘子下滚出来溜到花康宇面前。

“……就这么着吧。”她拿起笔拍拍身后收拾桌子的小孩肩膀把笔还给他。

福春还想再说点什么,张着嘴,半天只能抬手拍拍她的肩膀。

*

「大部分人总是表里不一,他们做的往往并非他们内心真正渴望的。」

回程路上,福春突然开口:“真恨你们这些有钱人。”

陈悦目把音乐声关小,“你们又恨又想变成有钱人,这叫嫉妒。”

“嫉妒就嫉妒。吃香喝辣还能要啥有啥,谁不想当有钱人?”福春躺在椅子上嘟囔,“都怪你,多管闲事!天天跑健身房也没见长多少肉,肌肉都练心眼子上了吧?”

陈悦目瞟一眼旁边,等车开上直路才说:“你才别多管闲事,就让她这样吧。”

“嘶,我说你——”

“她是成年人,不想做的事非要拿刀架她脖子上逼她吗?”

他明白花康宇的心境。那是一种无力感,既改变不了自己也改变不了环境,只能梗着脖子凑合下去。

“不能等啊!”

“为什么不能等?”

“因为,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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