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学生的都知道老师经常挂在嘴边的话除了“最后一题”和“作业不多”之外，最喜闻乐见的就是在自习时间突然冒头来一句“这节课讲题”或者“这节课考试”。

成歌作为八班班主任，近水楼台先得月，霸占了体育课后的两节自习进行译语小测。

卷纸一共120道题，满分180分，一半选择填空，一半全是翻译，要求90分钟答完。

题量比较大，做题时间紧迫，同学们一拿到卷纸就奋笔疾书。

荆舟没那么快开始答题，而是先完整地扫了一遍题目，考察的知识点基本都是语法和翻译理解，题干有常见的语言也有冷门的，不论哪一门，都是他熟知的。

他的前后左右已经答完一两道题，荆舟握起笔，估摸着这样一套题他应该半小时出头就能答完。落笔前，他朝右手边微微偏下头，蒋归呈也已经在答题了，右手握笔，运笔飞快。

他似乎一点没受到膝盖上疼痛的影响，很快答完一两道题，连坐姿都是很放松的。

荆舟默默把目光收回，心里给对方贴了个标签——

[演技冠军]

他把试卷翻到背面，跳过相对比较花时间的长篇翻译，先从简单的填空入手。一路做下来还挺顺畅，估摸着正确率能有99%。

一节课的时间很快过去，教室里鸦雀无声，都学们都在闷头答题，连起身去厕所的人都寥寥无几。

监考的成歌从班级最后面走上讲台，问了一句：“停笔吧，都做到哪了？”

学委说：“还差一半。”

成歌点点头：“先做到这里，明天译语课继续写吧。这套题题量大，写久了手酸。课间了，都休息一下。”

教室里这才有了点悉悉索索的声音。

伏容作为课代表举手问：“卷纸收上来吗？”

成歌想了想：“放在各自手里吧，明天译语课结束再收。”

“好。”课代表点头。

荆舟低头看了眼自己刚好答完的卷纸，听见班主任的洪亮的声音从整个班级最前面传来。

“怕自己明天在课上做不完的同学，回家之后可以接着做。胸有成竹的也给我好好检查，你能保证你写的都对吗？趁我没批卷纸，你们还有修改的机会。”

“那今天还留译语作业吗？”课代表又问。

成歌：“先不留了，卷纸就当作业吧。听你们动不动就说作业多，你看我这译语作业多吗？”

“不多不多。”唐三匨赶忙接话道。

成歌长臂一抬，朝他那个位置伸手一指，“唐三匨说不多，那你过来，我再单独给你布置一些。”

唐三匨一惊：“啊，别了吧老师。”

“接话接的挺快，明天我等着看你卷纸能考多少分。低于165直接办公室见。”

唐三匨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结巴着确认了一遍：“1...165...”

“没信心考165？那咱俩现在就出去唠唠。”

冷汗唰地从唐三匨鬓边淌下，紧张得急忙改口，“不不不，有有有，我肯定能考好。”

成歌露出狡黠的笑，“那明天我第一个就批你的卷纸。”

“......”

石藏菩萨如唐三匨，整个人生无可恋，他不敢再吱声，生怕说多错多，等成歌离开教室后才又干巴巴笑了几声，转头跟后座掩面嘀咕：“你说这是什么仇什么怨啊。”

荆舟早已看破一切：“让你嘴欠。”

唐三匨的成绩在八班属于中等偏上，每次考试在班里排个十多名。学习三分钟热度，懂而不精，还有点偏科。最擅长通用语和科学，人文和自然纯纯摆烂。其实他对译语这门课也没什么兴趣，但因为是班主任教的，他不敢在成歌眼皮下摆，考试能混上总分的70%就心满意足，上了80%直接普天同庆。

眼下他手里这张性命攸关的卷纸总分180，平均下来一道小题1.5，大题全靠发挥。这就意味着，要想拿到最低165分，小分不能失分，翻译部分也必须非常精准，要不然扣得分多了，他就要和成歌到办公室单聊。

为了避免遭受班主任的摧残，唐三匨一放学就捧着卷纸去找救星，差点给对方跪了。

蒋归呈把试卷接过来只简单扫了一遍就发现了三四道错题。他让唐三匨把作业和卷纸一起带回宿舍，晚上帮他改题，不过现在他要去食堂买晚饭。

唐三匨立刻就把活揽到自己身上，“买饭这种事怎么能劳您大驾呢？您吃什么，我去买，为了我们学神愿意拯救我于水火，我甘愿跑腿。”

教室里的同学都在收拾书包，屋子里有点吵。荆舟在靠窗边写着手里的作业，那个角落特别安静。

蒋归呈把卷子还给唐三匨，转头往他那边看过去，暖声问：“荆舟，你晚上吃什么？”

落在横隔线上的句号突然毫无征兆地写歪了，明晃晃多了个波浪形的尾巴。有一瞬间荆舟下颌骨的线条绷得特别紧，过了一两秒才扭头回看，诧异地问：“我也有份？”

唐三匨心眼大，此时只是开朗：“都是能救我于水火的学神学霸，带饭没有分内分外。”

荆舟眸光从他手上的卷子轻飘飘扫了一下，挑眉看他，“钱你出？”

对方生怕荆舟又以为他家境贫寒，紧忙说：“一顿饭而已，我请得起！”

荆舟“哦”了一声，眸光右瞥，隐约瞄到蒋归呈的身影轮廓，片刻后垂眸道：“一样的就行。”

唐三匨欣然说：“成。”

语毕，他把试卷夹到作业本里，动作迅速地收拾好书包，从桌洞里掏出手机，左手拎着书包带从座位上晃出来，把书包放在蒋归呈前座空出来的椅子上：“多谢两位大佬今晚救命之恩，为了表示我的真诚，我再给你们带两瓶饮料。”

蒋归呈：“饮料我就不用了，我喝水就行。”

唐三匨火热的眼神唰地看向另一边：“那两瓶都给荆舟。”

荆舟抬眼：“我是水缸？”

唐三匨噗嗤一声笑起来，又道：“我这就去买，你们回宿舍等我吧。”

他风一样径直出了教室，很快折返回来，嘱托道。

“书包帮我带回去，谢谢二位真神！”

荆舟和蒋归呈对视一眼，目送唐三匨的身影转瞬消失。

班级里的同学走得七七八八，几个走得晚的也收拾好东西互道再见。

“走了，明天见。”

“拜拜。”

“荆舟，呈哥，走了！”

“好，明天见。”

送走最后几名同学，教室里一下安静下来。蒋归呈收拾了一下桌面上的几本练习册，走到前座拎起唐三匨的书包，对荆舟说：“我们也回去吧。”

荆舟还坐在自己位置上写练习册，闻言抬起头，“我还有一道通用语的阅读题没写完，你先回去？”

蒋归呈走到他桌前垂眸扫了下大题题面，随即在唐三匨位置坐下。

“我等你一会。”

荆舟写不下去了：“万一三壮回宿舍发现没有人怎么办？”

蒋归呈：“不急，食堂还有十分钟才开。”

荆舟瞄了眼时间，十分钟的时间足够他做完剩下的题。

黑色油性笔的笔尖在纸面上流畅滑动，荆舟写下一个解字，边写解题过程边说：“那你等我一下，很快答完。”

蒋归呈把书包放在唐三匨略显凌乱的桌面，右侧小臂撑在椅背上，温眷低眉看着荆舟写字，和缓道：“没关系，不急。”

*

食堂晚餐的菜色以清淡为主，凉菜热菜都有，五菜任选其三。

唐三匨刷了三份饭，每份饭里都带了一勺肉菜，剩下的菜都是随便装的，主打一个随心所欲。他拎着饭回去，一开门，两个学霸室友正对坐在一张桌子上写作业。

唐三匨大跨两步走过去把饭放在桌上。

“开饭啦，吃完再写。”

晚饭味道不错，估计是换厨师了，虽然没有特别亮眼的菜，但质量整个往上拔了一个层次。

唐三匨吃到一半才起来把买来的两瓶饮料推倒荆舟面前，“给，敞开了喝吧。”

荆舟：“... ...”

十五分钟以后，三个人先后吃完晚饭，唐三匨收拾餐盒，扔到走廊的垃圾桶里。

不久之后他回来带上门，提议：“咱们几个洗完澡再写作业吧。体育课出了一身汗，现在身上难受死了。”

眼前的两位学霸没有异议。

于是他们三个开始在寝室玩抽签。

幸运之神眷顾，唐三匨抽到了进去洗澡的大奖，蒋归呈第二个，倒霉鬼荆舟最后一个洗。

“那我先去洗了！”唐三匨美滋滋抄了毛巾钻进浴室。

蒋归呈朝荆舟轻耸了一下肩：“看来我们运气不太好。”

荆舟淡淡地说了句：“没办法，概率事件”然后继续低头写作业。

蒋归呈的作业只剩下社会一科，他把教材从书包里抽出来翻开，视线落在整页细密的句子上，浅浅的眸光轻轻地从一行行字眼上扫过。

沉默在桌上蔓延，从浴室里传来隐约的水声又轻又脆，细细密密地像是在试探。

蒋归呈把课本上的知识点看完一遍，放下书，唇边扬起一个很轻微的弧度，忽然说：“荆舟，我们聊一聊怎么样。”

荆舟停下写字的笔，抬头看过去，“你想聊什么？”

蒋归呈：“我有件很好奇的事情。”

荆舟没有开口，而是等对方继续说下去。

在他视线的跟随下，蒋归呈没有继续开口，而是从右手边抽出被压在一摞书最下面的笔记，翻开。

厚厚的书页间夹着一张班级合影。

他用左手食指和拇指夹着照片最下端，将照片展示给对面的人看，右手食指放在第二排左数第七个人的脸旁边，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光。

“你可以告诉我，这个人的名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