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相以就是为了未到的未来,已经经历过的过去,最难得的现在才醒来,自然认得眼前的人就是顾络尤,尽管他成为过自己的父亲,但现在两个人之间没有关系。
没道理一醒来就告诉他、或者是让他知道,甚至是报销刚才自己去到七岁旅途期间的账单,再多的费用,自己承担了,毕竟在不知者的眼里来看,这是一场免费的旅游。
顾相以支付了重返七岁所产生的费用后,还是没有留一点胡闹的余地,反而怕在自己眼泪中泛舟的父亲搁浅,给他提供资源。
不是为了眼前的顾络尤,自然也不是未来和自己没有关系的顾络尤,绝无可能是曾经与自己生活在一处的顾络尤,只是想爱父亲,谁也不指,不指谁,只是为了这个名词在落泪。
顾相以抬起胳膊,用手浅擦了一把眼泪后,能勉强的看清环境了,虽说是范围还有没有擦干的眼泪管着,但看顾络尤是绰绰有余。
父亲已经不在床边了,去了其它地方,唯有走向生命的尽头,顾相以能关注他一点外,其余不在乎、不想看,伤眼、碍眼、脏眼,只要没有出这个门,自己还能做自己的事情。
顾相以起身,想去洗一把脸,尽管身旁有叠得整齐的湿毛巾,也不用,毛巾没错,只是看人不顺眼,连带着无辜的毛巾也听不到一句安慰的话。
他绕开床上的小桌子,下床,坐上放在身边的轮椅,洗了脸,在客厅给自己倒着一杯温水慢吞吞地喝着。
玻璃杯、保温杯,温水、热水,顾相以准备的,顾络尤给顾相以准备的,顾相以选择自己,没手没脚也不看在床上托盘上的用品一眼,不触碰,选择床的另一侧休息,休息好了,明天才会有精力。
顾相以不会彻夜不眠地守着父亲,现在最要紧的是养好身体,好让在接下来、不管是哪一个时间段里面都有富余的力气。
因此,他睡得比平时熟很多、起床也相对来说晚了一些。
第一次睡赖觉,就被人叫起来了。
顾相以没有起床气,但在看清楚叫自己的人是谁后,面无表情都能变得犀利了一些,他不会因为一个不相干且不值得的人,脏了表情最初出现的意图,仅凭着无表情、无言语,让吴晚期登鼻子上脸。
“顾相以,你这么年轻怎么睡得着啊?”
“你不是也是第一次来海德堡,第二次来童泰禾岛吗?不想看看岛上有名的旅游景点啊?可有意思啦。”
顾相以听到了,没有听进去,有些话对他来说只是在测试听力,检测身体健康之后就无事了,最好也是相安无事。
他秉着忽视无关紧要的人,做与自己息息相关的事情时,被人强制性地发生了一场违背了自己意愿、且逃不掉的陪伴服务,再怎么获得费用,顾相以都不看一眼。
抽出茶几上的抽纸,擦了擦手臂上的粉色粘液,是刚才被吴晚期拽到沙发上从他的手上沾上的,黏糊糊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刚想说恶心,就听到了他说。
“这粉色粘液是覃响给我的果饼搞上的。”
顾相以的动作有明显的停顿过后,还是擦干净了,他做不到舔舐干净覃响抛给别人的善良,如果是自己的话另说,现在说的事关干净,一语双关过后担心人听不懂,又说了个明白。
“你的手伸长了,抹到了我手臂上果酱,只会被我擦干净,你安分点儿,别碰别人身边的人,才不会被人收拾。”
暗话、明话的威胁,不是,已经是明话加明话的威胁了,吴晚期无辜一笑,说清楚自己的想法和事情的起因。
“不出意外的话,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旅游了,在旅游中碰到了多少人儿,都和我没有关系,我不会要一辈子见不了面的网友,更不会要同乡的朋友。你放心,我不会缠着你朋友的,只是刚才我来找你的路上,碰到了他,他们在做早餐,见到我给了我一块儿果饼尝了尝。”
吴晚期把情绪隐藏得太好了,好到不像人又偏偏是人,他说出口的每一个字听不到什么信息,只能连成一句话,还是如有迷雾在眼前,最后听完一段话,听完就是结束了。
从少至多,都不会给人思考他话中意思的机会,尽管是对这话因为事关覃响上心了的顾相以,听完了,消化了也就忘了,能看到的只有他的眼睛。
“覃响这个人做的果饼挺好吃的,而且,他也很会观察,见我买的饮料、面包、甜品之类的食物都是桃子口味的,给了我桃子口味的果饼,这算不算是投其所好?”
“嗯。”
顾相以对他的话不上心,听完了就开始想,为什么有些人很坏,眼睛却那么漂亮?直到他又开始说话了,正正心神,尊重他。
“还真是啊?”吴晚期颇有种被惊喜砸中了的感觉,会一个四字成语,表现过于夸大了,但他接下来的话,更使得夸大“生儿育女”了,“我听别人说的,就记下来了,没想到我理解得不错,又学到了一个四字成语。”他开心到吃手背上的果酱。
吴晚期买了一大堆食物都是桃子口味的,相同口味的藏在一起,顾相以分不清楚什么是什么,桃子口味的食品因为吴晚期的关系觉得碍眼。
顾相以的手伸到茶几上,身子前倾,挑挑选选地就将汉堡包扫到地面,“咚”一声,使得吴晚期皱起了很大的眉头,更多的是不解,好心提醒一句,“你在浪费食物。”
说完,面包掉落在地面,吴晚期挺心疼的,虽然食物是童泰禾岛免费送给游客的,但还是想说:“你不吃,也别这么糟蹋啊。”
顾相以把茶几上的食物全部用手扫到了地上后,直起身子,手抵在圆玻璃的下方,手腕用力,轻而易举地把茶几掀翻在那一堆的食物上面。玻璃易碎,在吴晚期的眼中,宛如散落了一地的桃子,他去捡,没多大的抱怨,只是想着还好,食物外面还有包装。
“浪费食物是要遭五雷轰顶的,你得遭多少道啊?”
“我知道你会吃。”
所以,顾相以理所应当地去扔。
吴晚期明白导致他做出这个举动的原因了,“秦绯说死了?”
“正好好地活着。”
“那你生什么气?”
“腿疼。”顾相以刚下床就被他拽到了沙发上,并且,这人的忘性很大,忘记了自己腿上拜他所赐的伤,下手没个轻重,再加上此人的人和嘴都很毒。顾相以又为何不能掀翻这不规则形状,就是品下午茶的茶几,形状不大,容纳食物刚刚好。
“呀,我没注意。”吴晚期说得不假,只是没有什么表情样子看起来很假,能笑着说,“我忘性大。”
他说的是符合他经历的实话,顾相以报复完后随意他说的话是真是假,干脆不听。
“这是我第一次旅游,心思都在旅游上。”
吴晚期把食物从玻璃上捡出来,遇到此类有可能对自己造成危险的事情时,他总会比较曾经受过的伤害,只要没有以前的程度,便不会在乎。
比如现在,他吞过的玻璃比眼前的玻璃不管是完整还是碎,都要增到上百倍,那时候没有事情,现在也不会有事,他没有清扫干净,甚至就保持蹲下的姿势与顾相以单方面聊天。
“我昨天晚上开心的一晚没有睡觉,在童泰禾岛上四处闲逛,想喊你陪我一起的,给我拍照片,但秦绯说看你很紧,派了人守在你的门外,不让我靠近你,我就只好一个人看风景了。”
“逛累了,我就坐下看星星,我给最亮的星星都起了名字,地球不是会转吗?这里的星星,会不会转到落袋谷啊?”
“你说,等我回到落袋谷的时候,我还能不能认出它们啊?”
顾相以没有理他,站起身,在从他的身边离开时,他的手掌心即将准确无误地落到自己受伤的膝盖上,很明显的想要挟持患肢为“人质”,逼得自己做一些听力上和时间上的妥协。
已经吃过一次亏的顾相以,绝对不会再吃第二次,将重心放在左半边身子上,右边身子一松,几乎是跟着、也是被左边身子带着转了个圈,离开了哪怕是吴晚期反应过来也碰不到自己的范围内,毫不留情地丢下一句话。
“我给你留的时间,结束了。”
要不是腿疼的没有办法走路,顾相以连这点短暂的时间都不会留给他。
吴晚期想拦是能拦住他的,他的速度很慢,那伤就是再怎么走都不会走得快,可能是他不喜欢桃子口味的食物,才离开的吧,如果是这个原因的话,就不能拦他了。
顾相以仅仅是走到床边、坐到轮椅上都要歇一歇才能做事情,趁着现在有闲工夫了,手很自觉地给华风岸拨打过去视频,先开了视频才看时间,七点不算早,没能提前问清楚他的作息时间,是顾相以的不是。
但看他的精神面貌干净、清爽的样子,知道了他会起早,开口先问秦绯说的情况。顾相以不需要会人情世故,还未学习,目标只会直接了当地按照想问问题的轻重缓急进行排序。
秦绯说是急,急点好,听到了一点新的变化,人儿还在重症监护室、昏迷中。
顾相以只有急切问他情况的问题,没有想让他赶快醒来的心,倒不是担心他会坏了自己的计划,如果会有这个思想的话,就不是顾相以了。
只是想秦绯说……今天比昨天更好一点,养好身体,顺其自然地醒来就好。
重是问华风岸有没有受到欺负,在医院里面,再怎么说,有血缘关系的总比陌生人更容易被医生和护士信任,顾相以怕的是因为身份的原因,让华风岸举步维艰,没有话语权,所以请了保镖。
“没有,秦绯说的舅舅和表妹没有在医院里面待多久就离开了,你请的保镖跟他们前后脚,穿着便衣在我的身边守着我和秦绯说,你尽管放心,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终究不是顾家的保镖,顾相以没放心也放心了,抛开无用的情绪,给华风岸点外卖,“你想吃什么跟我说,我给你点,你不需要给我钱的,我花的是秦绯说的钱,相当于他请客了。”
点完外卖后,顾相以挂断视频,他也要吃早饭了,控制着轮椅去外面觅食,为了不碰到爸爸,特意走了相反的路,碰到了华鸣叶。
“醒了啊?昨天晚上睡得好吗?”
“嗯。”
“我要去覃响的房间吃早饭,你也去吧,覃响专门跟我说,路过你睡觉的房间时看你醒了没有,醒了叫你一起吃饭,没醒等你醒了再给你现做。”华鸣叶直接上手,转动他的轮椅,从后面推着他行走,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不管你吃了早饭没有,你既然很喜欢覃响,那就一定吃得下,我也不听你走这个方向是想要去哪里,不想吃饭就陪着我吃饭。”
如果有第三条路选择的话,那一定就是窗户了,人儿不可能跳窗,所以,只能碰到孽缘了。
总而言之,走错路了。
在华鸣叶推动轮椅的时候,不知道他的力气用猛了,还是从窗户外面刮进来的风太厉害的原因,顾相以的耳边一直充斥着铃铛的声音,不大、很小。
童泰禾宫里面的人很多、会很热闹,难保不会是其它楼层的声音传来了这里,顾相以没有在意,被华鸣叶推到爸爸房间的时候,还有些紧张。
不过是十二个小时没有见到,好似中间莫名添了好几个月的时间一样,骤然见到有种不适应的感觉,本应该是平推的熟悉感,反而变成了骤然的陌生感。
顾相以的手抓住了轮椅把手,有些抗拒见到覃响,又不想被他发现,只得自己与自己逐力。
害怕见到爸爸,不想他在自己的身上浪费时间,也不想看到他为自己考虑、教自己如何善待自己,这些对自己来说或许是无用功,也或许有用能令自己的性格发生他想要的转变,毕竟,自己是必听爸爸的,但还是不愿他下功夫。
顾相以不能看到他,想当然想了,只是自己的想法不重要,永远、不落地记得,覃响是会长命百岁的,在此期间,别为自己折了寿命。
“相以来了,醒得好早。”
覃响端出果饼,看到人先招呼,不落在他身后的华鸣叶,“叶子来了就去吃早饭吧,我给你做了苦瓜饼哦。我不知道相以的口味,就把现有的口味的全部给做了,你自行尝一尝喜欢哪一种。”
覃响把装有饼的盘子放下,去洗了洗手,等手干净了、也有了平日里的温度,走到顾相以的面前,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是有点烫,喝药了吗?”
覃响问完没有得到回话,拿开手,见人看自己看愣了,摇头笑笑,“相以这么喜欢看我,就把病养好,用健健康康的身体,才能看我好久好久,我也让你看,不急在这一时。”
有覃响在的空间,就有热闹,他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每一段话都是这么告诉顾相以的。
顾相以也能感觉的到,就是有点内疚,在如此快乐的时候,想到悲伤的事情好像是一种罪过、一种只有自己懂得的矫情。别人都在开开心心的,为什么独独自己要难过?格格不入又为什么要来扫兴?
顾相以不会给自己这些直击灵魂的问题找缘由,如果他为自己的难过找了个说得过去的理由,那么他也会为父亲的不开心找理由。他只有严以律己,才不会留下被亲情捆绑的善心,只顾自己。
所以,他即使是不会笑,也不当着覃响的面难过,除非憋不住了,现在能够压抑住自己,就像个没事人一样,点头。没回应、没说话,就表示不应覃响说得很久很久。
“你现在可以告诉我,早上喝药了吗?”
顾相以摇头,说来惭愧,别说是喝药,洗漱都没有,没有了秦绯说在身边,这些都要自己动手的。
在顾家一向不需要他动手,被动地接受着佣人给的一切,慢慢的,就忽略了洗漱这件小事,根本就想不起来,如果不是爸爸说还想不起来。
“等吃完饭我给你冲药,要是你想继续睡觉和休息的话,就上我的床,接下来有任何事情我都会及时告诉你的,你当个甩手掌柜就好,什么都不需要担心,好好地养一养身体。”
“我还煮了几个鸡蛋,一会儿给你滚滚脸上的伤,活血化瘀的。”
顾相以没有照镜子,脸上的伤具体严重成什么样子,不清楚,难道因为脸上的伤,才导致被认成杨作南了?
盲人奶奶曾经说过,她的孩子也像自己那时受伤包扎的一样厚,应该也受过伤。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不过,他不验证,像父亲和爸爸的长相,没有照镜子的必要。
“我看果饼少了不少,之前还有人来吗?”华鸣叶去厨房端出了苦瓜饼和粥,放到茶几上才开始问他。
“嗯,我新认识的人儿今天早上来到我的房间,我请他吃了一些饼,他又带走了一些饼。”说的是玖十,用了他,两个人一直相处,也用今天早上来到我的房间替换了,用谎言代替真相,只要华鸣叶不知道真相,就会信了谎言。
覃响没有想要骗他,只是不宜将他拉入童泰禾宫的秘密中,他没有见过、听过花园下的画面,也没有在qp软件中匹配成功,闹了脾气离家出走来到童泰禾岛的人儿,别真让他离家出走了。
这也是顾相以想说的,他早就想让爸爸和华鸣叶、梅怜还有她身边的女孩子一起去彩虹岛,离开这里,没想到他们还是选择了留在这里。尽管他们不在秦琼斯算计的范围内,也要尽早离开,得需要他们自愿。
“我还没有洗漱,我能带上早饭,去秦绯说的房间里面吃吗?”顾相以开口,清楚自己吃饭什么样子的人儿,就不打扰他们的胃口了,说出来,覃响就会同意,顾相以知道的,才会敢说。
吃饭的样子,别被爸爸看见。
顾相以回到秦绯说的房间,没有按照他对覃响说的那样子进行下去,没有先洗漱,也不吃手中的食物,并非看过等于吃过,他想吃不想吐,可吃进去又是必然会吐的,不想辜负父亲心血、好意的两难。
至于鸡蛋,顾相以照覃响说的做,也没有想剥了皮,就着壳在脸上乱滚着,一边滚来滚去,一边盯着果饼看了许久,被一道声音打破了安宁的氛围,闭眸,极大得不情愿,“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一路问上来的。”
“找我干什么?”
“拍照啊!”吴晚期想走到他的身边,还没有动身,就被他拦住了,“你站在门口,别进来。”
顾相以没有资格替秦绯说做主,让这个害他的人进入他的房间,光让吴晚期站在门口不保险,特意走到门口,以身体将他堵在门口。
吴晚期不见叛逆,只有激动,“我今天早上回来的时候,听到有游客说,童泰禾岛上有一家照相馆,成片很棒,甚至还能检测出未来的样子,我原本想去试一试的,可惜他八点才正式开门,现在去刚刚好,你陪我去好不好?”
“脑子有问题。”顾相以想不通什么智商的人会一边说着我会杀你,一边说要你陪我一起玩的?吴晚期对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拎清了、又混淆了,他觉得我杀你我依旧可以跟你玩。
怎么,自己穿越过来遇到的人儿,都不太正常,除了爸爸。
顾相以不着急拒绝他,从他的嘴里套消息。
“你昨天晚上一个人在岛上旅游的吗?”
“是啊,在这里我只认识你,你不陪我,我找不到人了。”
“旅游很少一个人的,我在落袋谷的时候看旅游书,或者是身边的人去旅游,都是一起去的,这是不是旅游的仪式感啊?”吴晚期没有旅游过,他很好奇,不知道是不是,听到别人这么说,他也这么说了,不管正确与否。
“我平时不需要有人陪着自己,可这是我第一次旅游,我就想找一个认识我的人全程陪同,这样子,纵使以后秦绯说的父亲再怎么抹去我旅游过的痕迹和记忆,起码还有一个人记得,我曾经来过这里。”
起码还有一个人记得,我曾经来过这里。
顾相以单拎出来这句话,在心里想了一遍,嘴里又默念了一遍后,感觉心里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没太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有轻微的触动也撼动不了童泰禾岛这座在他心里的大山。
秦琼斯把所有匹配成功的人都安排进了一间房,其行为是否是强制?顾相以也没有试探一下,全因他那安排着实安排到自己的心里了。和父亲在一个房间,父亲就不会去打扰爸爸了,正因如此,顾相以现在一头雾水。
出去看一看游客们在做什么,能有效地填补自己只在身边调查获取的信息框架。
顾相以不着急出门,等待着想看看秦琼斯接下来对于游客的想法,跟吴晚期说:“等一会儿。”
“不能等一会儿,我们会排不上队的,岛上的游客有很多,我来宫里的时候就看到那里已经有很多人排队了。”
“在岛上的游客有很多吗?不带在童泰禾岛内的。”
秦琼斯邀请的游客很多,顾相以昨天晚上在医院里面看调查问卷的时候,数了数大致有上千张,这还是不是强制填写的,真正统计下来的人难以估计,姬缙随后在微信上补充。
他说,他想着在码头数一数下来的游客有多少,数了一天的人,回到童泰禾宫一看全部都是生面孔,原来还有坐飞机来的,童泰禾岛私人专机接送。
姬缙果然放弃了,只给出了大体的数量,幸好童泰禾岛面积大,不会发生踩踏事件。
人数这么多,无论秦琼斯想要做什么都会成为显然易见的目标,所以只要一对比房间里面和房间外面的人数,就知道现在秦琼斯的重点在哪里。
在童泰禾岛。
童泰禾宫反而没有多少人。
顾相以决定出门,开心的自然是吴晚期。
顾相以没有对他说实话,都是要出门,哪里都已经不重要了,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出门,在门口的人自动站在了轮椅的背后。
“我给你推轮椅,你吃果饼吧。”吴晚期说,没有特意去看他吃的怎么样了,一向不看人吃饭的自己只有嘴巴说来说去。
“如果果饼吃不饱的话,去三餐街,所有食物和店铺里面的东西都是免费的,秦绯说的二叔真大气。”
就是照相馆旁边的相片店需要付费,洗照片的话,看照片的尺寸和材质定价。
顾相以先跟着吴晚期来了相片店,他说想要洗出一部分照片来。
趁着老板在里间忙碌,吴晚期滑动相册里面拍的照片给顾相以看,兴奋的劲让他的话有不少是重复的,顾相以都可以说出第二遍。
‘这是我拍的日出,海边的日出和山里面是不一样的,一个像荷包蛋,一个像蒸蛋,我都很喜欢;化神滩你去过了吗?你看黑白天鹅,我拍到了它们跳舞的画面,我看了它们很久,它们才愿意向我展示它们美貌的;这是金冠店里面的首饰,我听说很有名气,不少外地的人都在这家定制首饰的,最最可爱的是,里面还有男生款的,不仅漂亮、纯金打造,还是免费的,可惜我不能拿,不过,拍进相册里面就已经很满足了。’
‘火烧云,落袋谷几乎天天见,但天上有一片、海里面有一片的火烧云我第一次见,我拍了好多张天空,从黑变蓝,你要是错过了,可以在我这里看一看;每一条街不同的路,只要是与落袋谷不一样的地方和景色,我都不想放过。’
顾相以看完了他相册里面的最后一张,也是第一张照片,是在船上经自己手所拍的、有景有人的那一张照片,剩下的只有景,没人,但技术很好。
吴晚期手机相册里面没有一张照片,却能将每一张照片拍得格外具有灵感,不是天赋就是……
‘我拍的照片足够可以吧,要谢谢我私下里偷偷地练习,只是我旅游完这一次,再回到落袋谷的时候,是会被收手机的。里面的所有相片,都会消失不见,他们不会给我留下一张有关于外面世界的照片。尽管我打印出来了,也是能保一张就一张。’
‘可惜……’
“我不打印了。”
顾相以因为这句话,一直没有看他的眼睛舍得动一动了,转头,因角度的原因,先看到的是在柜子后方的姬缙,他在这里调查什么?对方显然也看到自己了。
姬缙顿时明白了这两个人是一起来的,当下就给面前的人免费打印照片,刚说出来了,又被顾相以给拒绝了。
“不必因为我的关系,破例,”
吴晚期自己觉得洗照片太贵了,那是他的事情,无论他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都不必动恻隐之心。
吴晚期没有钱,本来也存不住钱,全身的家当,都不够洗一张照片的钱,可来到这里了,总要留一个今后能证明自己旅游过的证据吧。他不浪费时间,露出一张笑脸决定好了,递给老板。
“洗这张照片吧。”
“请你认真对待这张照片。”
吴晚期的脸上不落笑脸,等老板进去后,走到顾相以的身边说:“我看过这里洗出来的照片,非常好看,他一定会做好的。”
相片店的墙上挂着许多人像、风景照、动物照的成品供游客参考。
吴晚期向往旅游,却不见相片里面的雪山、草原、黄昏、轮船,都比不得顾相以的视线里面有着山川河流。他并不是真正的想要来一场旅游,而是把旅游当成了反抗。
人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生于世、长于世、又离于世,为的是什么?
顾相以歪着脑袋,想不通,可偏偏在此刻,因为歪头的动作,导致他的视线滑落到了人像区域里的一张五世同堂的照片上,难于他不愿意见,离开相片店,让吴晚期一个人等着。
顾相以还没有赶得上四处走走,就在照相馆门口看到了覃响他们,手中饭盒里面的果饼还是原来从爸爸手中接过的样子,半分没动。
顾相以立马转身进到相片店,把果饼给吴晚期,嘱咐他,“等刚才和你交流的人出来了,把果饼给他。”
果饼让吴晚期拿着,保不齐在一会儿他来找自己的时候被发现,给姬缙比较保险。
怀中没有了“负担”,给出果饼的意思难道不是想见爸爸吗?如果不想见的话直接躲起来,不被发现就好了,那为什么还要在这里犹豫?
“你见到你想见的人了?”吴晚期见他这个样子,好笑,“有想见的人是好事,纠结什么?给你硬币,把选择交给上天的话,你会轻松很多。”
顾相以轻轻地摇头拒绝了,他不听人话、不问天的建议,只顺从自己的心意,或者是被认识的人叫了声名字。
“顾相以,看见我们就躲啊?这三分钟的时间在干什么?不赶快过来找我们,还要我们亲自来找你啊。”
吴晚期看到了覃响,默默地把饭盒藏在了身后,用身体挡住这个行为帮了顾相以的忙,不止能帮到这里,还要替他回答覃响问出的果饼味道怎么样的问题,不算熟练却也自然的把话接过来。
“其它口味的果饼怎么样?我喜欢桃子味道的,也想尝尝别的口味。”
“看个人的口味,我今天早上做的果饼没有了,我再做的话,一定叫你。”
寒暄的话,寒暄着就过去了,吴晚期是不会当真的,覃响是上心的,顾相以知道爸爸不说空话,已经想着怎么隔绝他们两个人之间不该有的联系了。
非必要,顾相以也不想和吴晚期牵连这些那些的。
“过去吧,我和覃响刚刚还在说,拍一张照片的话,一定要叫上你留个纪念,现在遇到了,跟我们走吧,梅怜在门口等着我们。”
“你们怎么想到要来拍照片的?”
顾相以问,有华鸣叶在,必定是问华鸣叶的,跟他相处不会有什么负担,因为他很像顾家的人。
“秦家二叔说这家照相馆能照出自己未来的样子,让我们一定不要错过。”华鸣叶的话也不知道说完了没有,看到了梅怜就小跑到她的身边。虽是没有什么距离感,好在也是没有距离感,还差一截就碰到人家姑娘了,苦于高个子的原因,弯腰凑近人家,扬着笑容就问。
“我拍照技术很好的,你要不要体验一下?”
这一幕落到了顾相以和覃响的眼睛里,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华鸣叶对梅怜有意思,少男少女的爱恋,是最为常见的美好。
覃响没有察觉到身边有双眼睛盯着自己看,等察觉到的时候,还以为是第一秒,仗着自己看不见到底有多少秒,大胆地问,“你有喜欢的人吗?”
“现阶段没有。”覃响在这件事情上犹豫的话,自己都要喊不公平和不尊重人儿了,没有就是没有,有就是有,还需要想吗?
“以后会有吗?”顾相以继续问。
“一定会啊,只是我不会时时刻刻地催促着一段感情地出现,想见蝴蝶,自然要等待蝴蝶来临的季节。”覃响拍拍身边人儿的肩膀,歪头,又对着他说话,又看着他笑。
原来,这就是笑容,顾相以不会跟着他笑,做不出什么反应就扭头。
“别谈不幸福的恋爱。”顾相以倒想说不要谈恋爱,但这和要他只爱家人的话不一样,不能自私地剥夺幸福地出现,如果爸爸能收获到幸福,难道去制止?
说我怕你会过得不幸福,所以不要开始吗?面前的人儿,可是覃响欸,他有自己的想法,只要他愿意,顾相以不问前方的支持,只有父亲不行。
覃响和顾络尤不会在一起。
顾络尤也一定会死的。
“我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也不会知道一段相遇最后的结局是什么,但相以放心,有我在,就没有坏结局地出现。”
“咔擦。”
一道声音,吸引了两个正在对视的人儿的视线,在他们的眼中,记录了相片的生成。
“这里摆放着相机,可以自己拍照。覃响,顾相以,你们快过来玩啊。”华鸣叶说完话,转头,举起相机,眼睛和摄像头一起对准的是梅怜的……手。
“别拍我。”
“这么好看,不许人拍啊?”
“谁知道你会拿我的照片做什么事情。”梅怜清楚华鸣叶的人品,人和人之间没有看不看得上一说,但梅怜发自内心地看不上华鸣叶,伪善、恶劣、冷漠、不堪。
直接推开他的相机,力气不小,让华鸣叶为了不让相机受到损害,只能跟着梅怜故意的力道转了个身,恰好这个时候,顾相以走了过来。
华鸣叶就这么在小小的镜头下,和镜头外的顾相以对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