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看到这里有点光芒,还以为是错过的景点,走近了一看……”
风怪会故弄玄虚的,把顾络尤眼前的覃响都吹得不像他了,起码在此刻,让人恍神,面前站立的人是谁?他淡然的笑意比起平常来多了很多很多的美感,仿若重新认识了他一次。
话在覃响还没有抬头的时候就说完了,覃响抬起头,刚好看到了顾络尤迎面走来,见到了不算相熟、好在也是认识的熟人,熄灭了手机的屏幕,自然地放到口袋里面,连带手也揣在了口袋里,笑着歪头,回应他。
“走近一看怎么了?”
“走近了一看,是没有错过的景点。”
“你都说没有错过了,我不收个费,岂不是对不起你的眼光。”
“童泰禾岛上的旅游景点都是免费的,怎么这里就要收费?背着主家乱收费,小心我告你。”顾络尤的身体前倾,双手背在身后,满目都是眼前的人,却占据不了多少位置,他可以随时移开。嘴上亲密,眼睛疏离,神秘兮兮地,让人看不透。
“我背着主家单干,小本生意,客人可千万别砸了我的摊子。”覃响从口袋里面伸出手合在一起,不仅仅是话语间,连带动作也一并演给他看了。
“看在你不容易的份儿上,我支持一下,多少钱?”顾络尤从身后的化稍手里接过一张银行卡,见覃响没有回话,又问了一声,得到的是眼前人儿的笑而不语,还歪着头学自己说话,灵动的表情让顾络尤笑地更开了,举起手中的卡拍打了一下他的额头,然后松手。
打乱了覃响脸上的表情,也让他的手臂本能地抬起来,将银行卡稳稳地接住了,获得了一个夸赞,“速度不错。”幸好此时无风,不然风可就携款明逃了。
“知道我跟你开玩笑,还给我银行卡干嘛?”覃响把银行卡给他。
“密码六个零,一点小钱,是刚才看你久了点的心意。”
覃响见他不收,又听到他的话,笑着皱起眉头,是难得、又难见的表情搭配,“这是你的行事作风吗?看人久了一点,就要给人钱啊?”虽然收费这点是覃响先提出来的,但顾络尤的话让他有了新的想法,已经问出了口。
“我家的视线礼仪,用来锻炼意志力与抵抗力,不至于在见到长得过分好看的人面前失了分寸,一旦见人不用眼睛看,用心去看了,就破财让自己长长记性。”
“什么是用眼睛看?什么又是用心看?”
他问了,顾络尤就告知。
“我们不是第一天见面,我知道你很帅气、很好看,但分寸还在,刚才我见你被风吹得一幕很美,失神了一瞬。当然,我不希望因我不适当的言辞让你产生误会,这是很正常地被帅哥吸引到的反应,只是我家不允许。”
“你很优秀,失神的一瞬间,我都没有看出来。”覃响看了眼手中的钱,受之实在是有愧,说多了显扭捏,扭捏也没有什么不好,正大光明地扭捏给他看,“你当真要破财?”
“家规森严,不敢违抗。”
顾络尤话语中的自然与平淡,单拎出来每一个字琢磨,都是跨越不了的障碍物,你无法连起来、通过语句去了解到他,有的只是一字遗留的亲密间隙。
“我帮你保存住,我不会动一分,放心地交给我。”
“给你了便是你的。”
覃响可不听他的话,放进口袋里面银行卡,按照自己的想法决定,夜晚是有些凉的,覃响伸进口袋里面的手握着银行卡,好奇。
“银行卡不会是你专门准备在身上,为的就是某一刻破财吧?”
“聪明如你。”顾络尤说了后问,“你和顾相以他们走散了吗?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合理地转移了这个话题,覃响配合他,前往下一个话题阶段,说清楚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既然你和他们走散了,就和我一起走吧。”
有人邀请,覃响自然是愿意的,不然不会在看到顾络尤的时候就熄灭了手机,没有再联系华鸣叶,和谁走在一起都行,与身边人边走边聊天。
“你们刚从化神滩上来,接下来要到哪里去?”
“随便转转,童泰禾岛晚上的风景还不错,就是有点凉。”顾络尤从口袋里面掏出手套递到他的眼前,“我刚刚看到你的手指都是红的,需要戴一下吗?”
覃响放在口袋里面的手握了握,自感了一下温度后,说:“现在手的温度回来了,谢谢你,等需要的话我再向你开口。”继而问他,“你是珞未都的人,可还适应海德堡的温度?”
“珞未都每年十月开头,白天热、晚上冷,吹的都是阴风,海德堡晚间是有些凉,还算是适应,倒是你,你在这里生活,怎么衣服穿得比我都单薄?”
“海德堡今年的天气比以往的年份冷的都要早上一些,我也是现在才知道,下午出门去接顾相以的时候就这么穿了,以为不冷,就没有加衣这么穿出来了。”覃响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也就说了出来,“这衣服,还是你送给我的。”
是前天晚上和顾络尤约好去他的房间,两个人互相上完药之后,覃响惊奇地发现顾络尤房间里面的物品都被换成了他的个人用品,参观了一下得到了三身衣服。
覃响来得仓促,没有带衣服,现在身上穿的衣服都是秦家二叔准备的,秦家二叔热情善良,一如他给残疾人工作的机会和栖息之地。
并非是因为他们是秦绯说的同学而照顾,他所表露出来的、给人感觉到的,就是抛开了秦绯说,招待客人的礼貌周到与好心肠,这点毋庸置疑。
“它还有丝巾搭配的。”
覃响低头,与顾络尤一同看着了自己空落落的脖子,想起来了,“是有的,忘佩戴了,你很喜欢这样子的搭配吗?”覃响注意到他几乎每件衣服都会佩戴丝巾。
“方便,丝巾绝大多数时候能变成手帕使用,保持身体的干净。”顾络尤听到他说了句原来如此后,偏头,刚看到他的眼睛,就顺着他擦过自己的视线看向了路边的一家首饰店,开口,“我送你的向日葵耳挂不是在这里买的,是我从我的家乡带来的。”
“聪明如你,知道我要问什么。”而覃响不好奇他为什么能够猜到,往没有佩戴任何首饰的自己身上扫一眼,就知道看向首饰店必然不是买首饰,再加上知道接下来会面临危险,不会购买首饰,一项一项排除后,剩下的只有他所说的了。
“你对首饰不感兴趣吗?每一次见到你,身上都没有一件。”顾络尤问。
“我经常练武,佩戴首饰对我不方便,也会磨损了首饰,最关键的是……”覃响看着他说,没有抱怨,只是陈述事实。
但不重、柔和到像是编了一层毛茸茸边框的话,自动衍生出了多种的情绪,不免其中会有小些地抱怨,却也不是让人厌恶的,反而像是擦过了心脏的边缘,若有若无地留下温度。
“重,纯金打造的你送我,顾总,这样子的大方,你也不怕折我寿啊。”
小小调侃的称呼,顾络尤认了,话可不认,“不怕,你压得住。”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便移开。
覃响笑着说:“它在发光。”
覃响的脚下踩着一块儿发光的石砖,上面写着吉祥祝福的话,有意思地惊呼,“这就是吉祥脚印路了吧。”说着,他抬脚走进去。
吉祥脚印路白天平平无奇,晚上会随着人在上面行走留下脚印和出现吉祥的话,第二天天亮了,地板上会显出昨天行走过的人的脚印,是童泰禾岛的一大打卡拍照景点。
“吉祥止止。”
覃响念出来就把这里抛弃了,像是跳格子一样,让路面有选择性地发光。他将患肢抬起来,单脚行跳比现在的双腿行走还要速度和自如,他光凭着单脚,在这片区域蹦蹦跳跳,外加又念出了吉祥话。
“景星庆云,顾络尤,这路大抵是被你的美色所吸引了,就等着你过来送你吉祥话。”
“让我看看。”顾络尤刚踩到路上,脚下亮起了蓝色,眼前的人立刻鼓掌,“金玉满堂,太衬你了,果然路是喜欢你哦,第一步就出来了。”
“你刚才不也是吗,一个人无聊,骗我下场的覃大忽悠。”
“也想玩的顾小陪伴,别嘴硬,我们来一场比赛吧,看看谁发现的吉祥话多怎么样?”
两个人目前没有在动,一点点的小聪明都没有在耍,娱乐竞技也是比赛第一,顾络尤弯腰,系紧了鞋带,抬起头,无聊地对视,无聊地笑着,无聊地比赛,还是娱乐占据上风。
“我努努力,争取让你口中的顾小陪伴改为顾陪伴。”顾络尤抬起一只脚,单脚站立陪他一起蹦跳,既然是比赛,必不可少的是公平。
“先说好,说过的不能再说了。”
围观的桦拂欧和化稍两个人的表情比起日常来,稍稍有了些变化。
桦拂欧收起了点野蛮的气势,藏獒看到这一幕也会被顺毛,两位少年在眼前踩着光蹦跳的画面,跟上天下了一场欢乐雨一样,只要有心去看,你就看到无尽头地欢乐。
就连一向高冷、恪守规矩的化稍,也抹上了淡淡的笑意,他们与保镖不同的不仅仅是顾络尤的贴身保镖,更是从小看着顾络尤长大的,会随着他的感受变化自己的态度。
“冰块,要不要吃糖葫芦。”桦拂欧拿着两盒精致的糖葫芦走过来,拿起一串,两颗糖葫芦里面夹着馅料,喂到化稍的嘴边。
化稍皱眉,吃完了盯着他盒子里面剩余的,“别给顾络尤吃。”
“知道,我们两个吃,这一盒是你的。”桦拂欧把属于他的那一盒给他,边吃边感叹,“我俩真是天生不对付,我爱吃的食物你过敏,你爱吃的食物我过敏。”
最可怕的是,无一例外。
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谈话只是嘴巴朝着对方交流,眼睛全程盯在顾络尤的身上,见他率先停止了,默契地将吃干净的糖葫芦盒子藏在身后。
不是对顾络尤藏的,顾络尤很守顾家的家规,不怎么吃零食,是对上司藏的,别最后捉了他们两个人的贪吃。
覃响停下来,双脚站立看着对面的顾络尤,说出第一个找到的吉祥话,“紫气东来。”
顾络尤接了一个,“龙凤呈祥。”
“鱼跃龙门。”
“人寿年丰。”
他们互相对着说,覃响先说完了五个,后笑得灿烂,揣着口袋,扬着眉说:“送你。”
顾络尤听到第五个后有点惊喜,紧接着也说出了第五个吉祥话,“无疆之休,送你。”
说完后,两个人存着的心思彻底被对方给看透,忍不住大笑。
覃响走到他的身边,感叹,“我们很相似。”
这里一共有十一个吉祥话,去除刚开头他们说出口的三个,只剩下八个,一人找了四个,哪里来的第五个?不过是都想让对方赢。
“本来想用赌约的方式把银行卡还你,没想到,想到一块儿去了,我们拐弯抹角的可真麻烦哈哈哈。”覃响见已经成平手了,把话摊开说,“你呢,为什么想要我赢?”
“因为我知道,你输了会把银行卡给我,我破财长记性,哪有财又回来的道理,你不必介怀银行卡,你受之无愧。”
心思被看穿了,覃响无话可说,继续为他保管吧,只是时间不宜太长,他迟早要回到他的家乡,所以,覃响才会借此机会想要还他,没成功。
手机铃声响了,覃响接起来电话,等最后挂了电话,跟顾络尤说:“秦叔叔说晚餐准备好了,让我们回去吃饭,我说我不和华鸣叶他们在一起,需要告诉他们一声吗?秦叔叔说要亲自通知,看来今天晚上的他,比今天上午和下午的他都要开心。”
覃响和顾络尤没有走很久,就碰到了华鸣叶、又没有走多久,看到了顾相以,一行人怎么从童泰禾宫出来的,又怎么回到童泰禾宫里。
……
“这便是银行卡的故事。”
覃响包容了坐在自己对面的玖十的好奇心,银行卡随着自己坐到凳子上的动作掉出来被他看到了,有此疑问,自当诚实回答,又不是问银行卡密码不好说,只是现在,轮到覃响问了,“你怎么知道这是顾家的卡?”
“见过,别忘了,我们曾经是一艘船上的乘客。”玖十把餐桌上的菜均匀地分配在空盘子里面,用刀叉把菜品切成相同大小的模样,不管是什么菜,都被他的动作下了框,在框内的食物最终归宿是小碗米饭里面。
玖十把米饭和各式各样的菜拌好,递到覃响的面前,这是覃响喜欢、习惯的吃法,他能坦然地接受,只是又多了一个好奇点,“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样子吃饭啊?”
玖十因为他这句话笑了笑,说出的话隔空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脑袋,“你忘记了,我们一起吃过饭,在中秋节的那天晚上。”
覃响没想到他观察的如此细致,甚至于青出于蓝胜于蓝,帮自己拌的饭完全属于自己的口味,挑不出一丝毛病的熟练程度。看样子中秋节那天晚上,他有在认真地学习,并向自己展示了学习的成果,覃响不吝啬地打分。
“你很细心,也很乐于助人。”
“和你一样。”
覃响笑笑,等着他动筷子,或者是两个人一起吃饭,餐食不是按人头准备的,是按照宴会的规格摆在台面上的盛大。将近十道菜,五个人吃都绰绰有余,莫说是两个人了,见他没动,开口问,“你不吃饭吗?”如果玖十不吃的话,就是自己一个人了。
“我不吃外面的饭,这些天吃饭,都是乘船去海德堡吃,那里有我认识的人。”玖十提前把答案都说出来了,省掉了他询问的步骤。
“我没看错的话,中秋节的那天晚上,你吃了我做的饭。”他说不吃外面的饭,吃认识人做的饭,那只是在中秋节之前和他有过四面之缘的自己,也能划分到认识的行列吗?覃响有些不解,问出了口,对面的玖十乐意回答他的所有话。
“我对你有一种天然的信任。”玖十找得到理由,但里面却有着不能说的秘密,都用天定给推过去了。
“哦。”覃响不否认,也信了,自己的确是值得人去信任啊,“那不好意思了,我要眼馋你了。”
覃响生动活泼的表情,稍微拔高的语调,无一不彰显着他的少年气,他本来就是少年,如此形容只能说是再贴合不过了。
但是今夜的他与以往的他不一样,少了很多的成熟和体贴,只有卸下虚假年龄的真实年龄,俏皮傲娇,露在了玖十的面前,让他笑的没了眼睛。
也或许是在年长的人面前,才更加能看出来,十七岁的少年,也是个孩子。
“欢迎。”玖十身姿罕见地没有坐得板正,随意到手臂撑着脑袋盯着对面的人儿吃饭,放松的姿态没有任何地攻击力,温和地包围着覃响。
这等温和落在他的身边,自动形成了一个人形轮廓,令他看不见,也感受不到,一股脑地欣赏着食物,超级美味的食物让覃响鼓鼓的腮帮子里面全部都是笑意,看的人胃口大开,玖十慢慢地问他,“怎么喜欢饭菜拌在一起吃?”
知道原因,却在此刻还是问了出来,两个人之间已经认识过一遍了,似乎,也是应该不需要认识第二遍了。但在玖十的心里不然,认识一遍不行。
“嗯……”覃响的嘴巴里面吃着饭,没有办法做到及时回答他,又不想冷落他,让他等久了,先把嗯字磨着出口,拖到口中的饭咽下去后,掐掉尾音,另起话头。
“我喜欢吃大锅饭。”覃响先说出了自己的喜好,把自己的感受放在了第一位才说小部分原因,“我的家里有很多很多的人,几乎没有一天不聚集在一起吃饭,经常吃大锅饭,偶尔炒一桌子的菜,也是把想吃的菜全部放在碗里,搅碎了一起吃。”
“人多了口味就不一样,喜欢酸的、甜的、辣的,清淡的,重口的,每一次吃饭,”覃响笑着用手臂比划,“就一起做一大桌子的菜,供人挑选。好多种口味的都和在了碗里面,一起吃下肚,听上去是黑暗料理,不过,我尝试过,我喜欢,虽然很有可能闹肚子,但我家的饭菜从来没有过。”
覃响的手臂停止了比划,放在桌子上,借助手臂的力量支撑起身子,向前倾,随着他的动作翘起的凳子,摇摇晃晃地像一艘小船,载着归途。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邀请你去我家吃饭啊。”覃响大大的话,为房间披上了一层羽绒服,温暖治愈,似乎能盖住一切的伤疤。
“有机会,一定去。”
等玖十回家了……
覃响看到了他的状态不对劲,习惯了笑容的脸上,垮一下都像是陨石坠落般显而易见,他没有为了个人的面子遮掩,反而坦坦荡荡地露出了他现有的情绪,是莫大的信任,因此,覃响也愿意调动他的情绪。
“你来的话,我下厨给你做饭,我的厨艺不是我吹,吃过的人没有说不好吃的。”
“这不是大话?”
覃响瞪圆了眼睛,笑着反驳,“怎么可能,我做饭从来都没有失手过,我在此事上很有天赋。”
做饭好吃的人,在有一天下厨做出了难吃的菜,那便是动心的开始。
这话能由玖十说,说过一次就不说第二次了,点头,半应不应的话没有给人接着的余地,覃响低头吃饭,玖十见他的速度比平时快了很多,开口。
“当心别噎住。”
没有问他原因,覃响做事自有理由,信任即可。
覃响用点头回应他,吃得再快也会有分寸,不会让自己不舒服的。若非惦记着和顾络尤相处的顾相以,怕两个人其中一方出事情,自然是愿意在这里多待一会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