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深黑色的云朵缓缓飘过,星星躲在家长身后,眨着调皮可爱的大眼睛,怯生生地望向大地。
偏僻荒凉的旧城区里荒草丛生,路灯闪烁着调皮的动作,给这栋即将要拆除的区域带来微亮的光芒。
中野良捂着快要炸掉的肺部蹿进草丛里,还不敢喘大气,只能憋着快要炸掉的肺部拖着累得打颤的腿一点一点往草丛里钻。
说实在的,虽然这次三进宫并不像上次那样受苦受累,简直称得上轻松,中野良还以为自己改运了,结果是他天真了。
正当他舒舒服服地躺在沙发上思考着晚上要吃点蛋糕安慰一下自己好,还是要吃点蛋糕好,结果,轰的一下,安全屋秒变毛坯房。
被迫无奈的中野良只能踏上深夜逃亡之路,一连三个安全屋都给占边端了。
靠!
占边这个疯子!
中野良垮着一张脸,小心翼翼地翻过草丛,从破烂的窗户里翻进去,但很可惜他高估了自己的体能,到最后他可以说是滚了进去,狠狠地摔了个跟头,还要死死地将涌到喉间的痛呼憋回去。
踏马的占边个疯狗!
中野良又一次恶狠狠地在心里骂了一句。
趁着中野良外出搞了个照片事件把他送进审讯室,还要炸了他的安全屋!
照片事件虽然看着来势汹汹,但他们——无论是中野良还是占边都清楚,这麻袋的就是冲着恶心人来的!
虽然占边从前也是情报组的,但有一个能够藏在警视厅里混到偷窥到卧底名单的中心人物,占边本人还远在M国里求生七年之久,那人还能忠诚于占边兢兢业业勒紧裤腰带干活,而不是投奔组织投奔酒保争取拿大头往上爬,呃呃呃,想想组织都不可能信任这样无欲无求忠诚他人的卧底。
虽然死不了,但能把中野良送进去受几天苦也好——占边真的拿捏住了组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这多出来的几天时间足够占边甩开“小妖精”跟酒保贴贴了。
但可惜他算到了组织和中野良的跳脚心情,却没算到酒保的态度。
于是当他穿上中野良同款的西装外套,美滋滋地一蹦一跳朝着酒吧去,结果半路中遭到了女生C的报复。
女生C阴险笑容:有着老大的鼎力支持我是不可能会输的!
占边:……靠!
酒保:还是想个办法把占边送回M国去吧!
酒保的出手,彻底让占边崩溃发狂,心里想着:我为你做了那么多,这么为你着想,你为何不接受,为什么一定要护着他!现在还要来给他出气?!
狼狈出逃的占边利用行动组的无代号成员,成功拖住了女生C的追寻的步伐。
甩了身后那一群小尾巴,占边阴森森地勾起唇角,严谨地遵循趁人病要人命的信念,提前在中野良的安全屋外守着,然后砰!
中野良被迫踏上逃亡之路。
中野良揉了揉颤抖的手,苦着脸往屋外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心里狂吼:酒保先生!!!你再不来,我就往生啦!
累死的!
占边哼着小曲儿在外面走着,手里拿着枪,不急不慢地走着,也不着急,也没有真的动死手,就像猫儿玩弄老鼠一般,迈着轻快的步伐向前走去。
'先生马上就会来了~'
占边有些可惜地想。
虽然两边挑衅成功让无辜蒙圈的无代号成员跟女生C起了冲突,但占边也知道自己只能拖住一时半会儿,让自己出口恶气罢了,他可没有把握真能从山崎手里逃脱,也不想逃脱。
甚至占边还有一点希望山崎先生能够亲自来。
啧,那个小白脸到底哪一点吸引了山崎先生!
想到这里,占边有些烦躁地扯领带,直接扔到地上,苍白的脖子被勒出了一道红痕。
他平常是不穿西装的,也很少会绑领带,因为这种正式的服装只会妨碍潜入或是逃亡。
但那个小白脸喜欢穿。
山崎先生喜欢看,他也可以穿一下。
只要山崎先生喜欢,占边就会喜欢。
夜色笼罩着旧城区,刹车声在这个寂静的晚上显得格外明显,瞬间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占边停下慢悠悠的步伐,晦暗不明的目光往声源处投去。
中野良悄眯眯地扒拉着窗户看着夜色下白色的车辆,车门打开后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终是没憋住松了口气,直接瘫在破败的窗户上。
两眼泪汪汪:酒保先生啊!您可终于来了!
占边勾起的嘴角缓缓放了下去,紧紧地抿住,心里的醋海掀翻了小船:山崎先生竟然!真的!亲自前来了!
为什么?
为什么!
这个小白脸到底哪里吸引您了!
为什么您要为他做到这种地步!
占边心里狂吼着,指甲深深地没入皮肉,倘若此刻中野良就在他面前,他一定!肯定!必定!会宰了他!捏断他的脖子!
驾驶座上的女生C心虚地下车,恭敬地站到酒保身后,戴着红美瞳的眼睛左右来回转动,也没扫瞄到中野良。
酒保神色淡淡地看了一眼占边,然后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女生C,女生C只感觉一股凉飕飕的风直往脖子里钻,本就心虚在此刻更加没底了。
心里哀嚎:完了完了完了!轻敌了!肯定又得回厂重修了……
这生活过得实在是太惬意了——指的是相比以前半夜睡觉都得睁一只眼站岗的生活,现在在村上老妈子的照料下还能美美地做个好梦,她已经严重缺乏危机感。
上一次已经复习过一次,但安逸的生活实在是太腐蚀意志力了,女生C坚持不到三秒,便又一头扎进甜美惬意的梦中。
但是!
女生C在心里狂吼。
这真的不能把全部责任都怪到她头上啊!她预判识人洞察能力真的没有全部消湮啊!
占边以前就是个明面乖乖孩子背面搞偷袭暗杀的疯子,鬼知道他现在还得了长舌妇的深邃啊!
平日里在那些人面前说三道四、污蔑女生C一派道他们坏话,把坏他们好事抢他们利益的锅也盖到后勤组女生C他们身上,给本就矛盾重重的情报组和行动组添了一把火。
无限的小矛盾一点一点滚成大雪球,行动组的怒火本就到了临界点。
就在今晚占边扔下一根火柴,星星火花瞬间引爆了全场。
天知道女生C带人围堵占边走过转角,一群成员手里拿着刀枪面容狰狞地突突过来,浑身带着要将他们千刀万剐的气势,势要找他们要个说法时,究竟有多蒙圈。
最后倒也没有闹得太大,因为正完成任务准备去做任务的波本恰好经过,正好给他们调解了矛盾。
波本挑眉:行动组终于受不了压迫要造反了?
去看看~
嗯……这不是山崎身边的那个小女孩吗?
所以行动组终于下定决心去找后勤组决一死战了?
虽然怒气冲天但行动组的人也不是傻蛋,也知道同一个组织的事情闹大了,带头闹事的出头鸟有事,他们这一群率先冲向后勤组成员的闹事者也不好过。
十几个人可没有法不责众这一说,更何况他们还是犯罪组织的。
要真冲着杀人泄愤去的,他们会选择暗杀,私底下怎么浪组织可没这个精力去管。
当然,女生C在后勤组里算是核心成员,他们这群没代号随时都会成为炮灰的边缘人物根本比不得,这是悲哀。
当然波本的面子也是非常重要的,若是没有波本,这群人哪怕不敢杀人,动个手折磨殴打一下也还是敢的,女生C不能动,可不代表她身后那群人跟她一样重要。
大家都是一群蝼蚁,凭什么你能高贵!
经过一番争辩,所有人都冷静下来了。
一点点捋清楚事情来龙去脉,所有人都恍然大悟,他们被人当枪使了!
随之就是咬牙切齿。
占!边!!!
但占边从百分百被抓住的局面逃了也是事实,女生C苦唧唧地想,希望老大下手能轻一点……
酒保目光淡淡地落到占边身上,左手插入口袋里,红棕色的眸子里冷意越发明显。
面对酒保的目光,占边露出绚烂纯良的笑容无奈地耸耸肩,说:“我不过是在吓唬吓唬他……要是想,早就把他杀了,还能等到现在?”
酒保看着占边,目光越来越冷。
占边心梗,故作委屈地撇撇嘴:“好好好,我的错,我不该追杀他,我走就是了……”
占边失落地微微垂下脑袋,眼睛却瞟向酒保,见他没有半点动容,装出来的委屈倒真的浮现了一点,但嫉妒和憎恶却占满了心头。
若是有人能听见占边此刻的心声,那他一定会被满屏的“中野良去死”轰炸得昏厥过去。
“占边,回M国去。”
酒保轻轻启唇,“我不追究你所有做过的事,只要你回M国,别再来碍眼。”
别把最后一点情义消耗殆尽。
那样他一定会毫不犹豫杀了他!
心里的酸海逐渐淹没口鼻,占边呼吸有些急促。
他尽力扯出一抹天真的笑容,只是怎么看都带了一丝扭曲疯狂的意味,眼睛里就像是十八级台风来临前的宁静,爆发时要将一切通通毁掉。
“先生就那么喜欢他吗?喜欢到……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把我赶走吗?”
占边说道,眼里闪烁不停,语气轻飘飘的好似带着无尽哀伤,“就因为我伤了他?不过是在地板上躺两天罢了,就当在黑暗里睡一觉就好了,连这点苦都没吃过,还想往上爬?”
“哪怕是先生曾经也进去过,您都不曾有过这般顺风顺水,那个小白脸就想得那么美?”
“凭什么?凭什么……先生给他资源给他权势,还妄想踩深深地把先生踩下去?先生是什么人,那个小白脸就是一个地沟里出来肮脏的老鼠罢了!凭什么这么理直气壮地享受着先生给予的一切,还跟那个波本搅在一起!”
“我看不过去给他一点教训,连他半根毛都没有拔断,先生就这么迫不及待赶过来救他!还要赶我走……”
“为什么!您就这么喜欢他吗?”
占边的眼睛里好似闪烁着白光,他轻声说:“为什么不能……喜欢我?哪怕一点点……”
夜色下深秋的风拂过,带来了些许凄凉的意味。
躲在窗户后面的中野良有些牙酸地捂住了嘴:妈耶,占边这话说得好像我脚踩两只船的渣男一样。
占边在这凄冷的深秋夜色下的诉说,给人一种感觉就是,天降的宠妾仗着酒保先生的宠爱就胡作非为各般作妖,还贪心耐不住寂寞红杏出墙,恋爱脑的妻子看不惯家里的宠妾这般践踏酒保先生的真心,于是出手小小地教训一下,结果被天朗明月的酒保大人毫不犹豫将妻子推倒在地上,恶狠狠地踩践了一番,妻子终于心灰意冷,委屈哭诉。
呃……如果他不是当事人之一,这瓜吃得绝对很不错。
别说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哪怕手当事人中野良都有点怀疑人生了,难不成自己真就做得那么过分?
中野良托着下巴沉思,我做了什么吗?
呸!差点被占边带歪了!
我做了啥?我啥都没做!
酒保先生跟波本是合作关系,我搭上两位大佬又不是啥都没干吃白饭!
绿茶起来的占边真可怕!
酒保神色没有半点动容,只是淡淡地重复一次:“占边,趁我还没有改变想法之前,回你该回的地方,否则……”
酒保的声音彻底冷了下去。
占边的脸色刷的变白了,不甘地低下头。
他听出了酒保的意思,若是他没有乖乖地回M国,这一次,绝对不会看在从前情义的份上,再一次对他留手。
中野良星星眼:哇哦~酒保先生好霸气!
占边想要扯出一个笑容,但是失败了,最后心灰地离开这里,步伐轻飘飘的,感觉整个人都成了灰白色。
中野良一瘸一拐地走出来,一边心里感叹地说道:'此情此景,真是像极了被无脑护着宠妾的丈夫甩了一封休书,心灰意冷的妻子在众人的目光中失魂落魄一步一摇地狼狈离去……'
女生C恶寒地搓了搓手臂,看着中野良那张若有所思的脸眼里不断闪烁着不明的光芒,总感觉迎面走来的人在想什么奇怪的东西——这是两年相处得出的默契。
决定出声打断施法,“中野良,你脚怎么了?”
脑袋上的小人儿拿着扫帚刷刷刷把垃圾清扫干净,卷吧卷吧打包成团扔进垃圾桶。
面对一个追杀自己跟玩儿似的“情敌”,调侃和感概能有,多余的情(共)绪(情)还是算了。
毕竟一个不小心惹怒了对方,小命可真没了。
“没事,就是轻微地扭到了,不妨碍走路。”
中野良靠近来,“这占边几天没见,怎么跟个疯狗似的?”
女生C凑过来嚼耳朵:“老大出手了,所以占边把一切都推到了你头上……”
那美丽的红眸闪烁不停,理直气壮下藏着心虚。
中野良半月眼:“麻袋。”
果真是两人斗法殃及无辜。
虽然猜到了酒保先生做了什么导致占边一个不高兴跑来追杀他,但具体的细节还是头一次在女生C这里得到——当然,女生C对于自己的过错描述得那一个叫含糊。
酒保淡淡地瞥了C一眼,女生C立即正襟危坐,“坐稳了。”
随后车子缓缓离开了旧城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