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毅的一番话直接把连禾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如果说开会时他的指控无凭无据，那么现在几乎每个矛头都指向了连禾。

人群也骚动起来，这次战役中突然出现的大批血奴的确让血猎吃了不少亏。因为敌人来得太突然，导致他们死伤数量比预计翻了一倍。而这群血奴又的确是从连禾负责的区域冒出来的，连禾难逃其咎。

“别发疯了，钟毅。”姜启沉着脸道，“如果我没记错，你负责的攻击队应该提前扫荡了那片区域，你们装备精良的攻击队没能排除这部分威胁已经算严重失误，现在反而把错都推到连禾头上？”

“哼，他是你一手带出来的徒弟，你当然要护着他。万一他倒了，把你的事儿也抖出来不就麻烦了！”钟毅为了扳倒连禾简直无所不用其极，几乎成了见谁咬谁的一条疯狗。

连禾摸了摸鼻尖。

看来之前说他家里有老王，的确是有点刺激过头了。

“我行得正坐得端，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倒是你，分到了最顶尖的武器却还造成了这么大失误，你不应该检讨一下自己吗？”

“我有错的地方自然会反省。”钟毅冷哼一声，“但现在的问题是，血奴是在连禾负责的时间范围内跑出来的，而且血奴出现之后连禾也不见了！他极有可能是躲到了安全的地方等着血猎被团灭！”

“这个我可以作证！”一道声音传来，宋其明和周画一身狼狈地从楼梯爬了上来。

“我可以作证，首领没有临阵脱逃！我没有子弹后他让我先跑，自己留下来跟血奴缠斗！”周画举手开口。

连禾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二人。

还好，虽然看起来狼狈得跟流浪汉一样，但二人应该并无大碍。

“你们都是98区的，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提前串通好了！”钟毅甩脸道。

偏向连禾的几人都被钟毅的厚脸皮气得不轻，周画连连喘了几口气，咬牙切齿，恨不得冲上去给钟毅那种厚如城墙的脸来上一拳。她攥紧了拳头，蠢蠢欲动。宋其明堪堪拉住她，生怕她一怒之下真的动手。

现在的形式本来就对98区不妙了，要是还动手打人，那就全都乱套了。

肃眠也气得牙痒痒，只不过这里现在已经是血猎的地盘，他作为一个血族要是站出来说话，估计更会把连禾推到风口浪尖上。

“连禾，你不是一向伶牙俐齿吗？这回怎么不说话？是无从辩驳了？”钟毅得意洋洋地看着连禾，眉眼间满是挑衅。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等待着连禾的回答，就连会长也看向了连禾。

“首先，我没有跟血族勾结，”连禾的声音清晰淡然，“其次，血奴出现的确是我失职，对此，我无话可说。”

现场一片哗然。

顾湘用手肘戳了连禾一下，小声道：“你怎么不辩解一下？那块区域的确是钟毅负责排查的，要论责任谁都脱不开干系。”

连禾叹气道：“他排查疏忽是他的问题，但那群血奴的确是在我负责的时候冒出来的。”

“好了，安静吧。”会长突然发话，“连禾，既然你承认这是你的责任，那么我也会对你做出相应的惩罚。王秘书，接下来交给你了。”

王秘书上前一步，对连禾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连禾。”肃眠拽了拽连禾的袖子，眼神里满是不安。

血猎协会会怎么惩罚连禾？会折磨他吗？这里分别后，他还能再见到连禾吗？

“你乖一点。”连禾揉乱了肃眠的头发，“回98区去，我过段时间就回来。”

“真的吗？你不是在骗我吧？你真的会回来吗？”肃眠紧紧抓着连禾的手，他怕他一旦放开连禾，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当然，血猎组织会明辨是非的，不会偷偷摸摸就把我处决了。”连禾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直视着肃眠那双漂亮又水盈盈的眼睛，连禾莫名觉得这样被人担心的感觉也不赖。要不是这里人多，他真想扑上去把肃眠亲晕过去。

“走了。”连禾拉下肃眠的手，跟随王秘书上了直升机。

直升机缓慢升空，朝总部的方向驶去，离得远了，机身被云层裁剪成一个小黑点。

肃眠定定地望着天空，直到小黑点彻底没入云端。

医护人员赶上天台，着手给受伤的人做应急处理。

钟毅总算扳回了一局，得意得几乎找不着北了。

姜启气得要命，但会长都发话了，他只得咽下这口恶气。

肃眠冷冷地看向钟毅。

察觉到他的视线，钟毅抬头搜寻一圈，眼神定在肃眠身上，发出一声嗤笑：“呵，差点忘了，还剩了个你，你家首领真不愧是血奴出身，对血族比对人还好。”

“闭上你的臭嘴，别以为你是121区的首领我就不敢揍你！”周画被气得火冒三丈，指着钟毅的鼻子骂。

“差不多行了，钟毅，你还想怎么样？”顾湘蹙眉道。

钟毅对其他人的指责不以为然，转头一看，肃眠的视线还定格在他身上。那双眼睛明明很漂亮，可此时却深不见底，仿佛其中蕴含着无穷无尽的深渊一样。莫名的，钟毅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你会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说完这句话，肃眠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

接受惩罚并不是连禾的本意，他也不是愿意吃亏的人，况且这片区域本来就有钟毅负责的一部分。之所以承认这是他的错，是因为在钟毅控诉他的时候，他从会长的眼神中看出了猜疑。

这份猜疑不仅仅是针对他一个，现场所有替他说话的人似乎都被纳入了会长的怀疑范围中。他要是再跟钟毅僵持下去，遭到怀疑的就不仅仅是他一个了，恐怕还会连累姜启和顾湘等人。

换位思考一下，他也能明白会长的顾虑。毕竟他前脚才在会议上被钟毅爆出包庇血族的事实，后脚又出现了这样的岔子。就算是他来当会长也会怀疑这样的血猎。

处理完身上的伤之后，王秘书带领他来了审讯部。

他被带到一个密闭的房间里，房间中央只有一张红木桌子，前后各有一张椅子。桌子上放置着一盏台灯，开关一开，强光十分刺眼。

连禾被带到椅子上坐下，王秘书将他的手拷在了桌子上，对他微微躬身道：“连先生，请你稍等片刻。”

王秘书对他倒还算客气，这个年轻人说话做事总是滴水不漏，让人抓不住把柄。

血猎协会的审讯一般都是针对血族设置的，连禾目前还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样审讯人类。

关上门后，这个房间内唯一的光源就是他桌上那张亮得刺眼的台灯。周围漆黑一片，让人仿佛置身于一个逼仄的空间内，那些黑乎乎的地方仿佛随时会爬出磨牙吮血的怪兽来。要是在这种地方待上几天，估计不用审讯，被审讯的人就会受不住煎熬自己全招了。

等待了片刻后，王秘书带着一个连禾不认识的人进入了房间。

那人周身都被包裹的严严实实，兜帽、墨镜、口罩，一个不缺，连禾看着都觉得热。进入房间后，他慢条斯理地解开身上的束缚，抬眼看向连禾。连禾注意到他的瞳孔颜色与正常人不同，是一种淡淡的暗红色。

“连先生，你不用紧张，我们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我先来介绍一下，这位是莱芬奥，是一位协助血猎组织多年的血族，他的特殊能力是提取记忆。鉴于你之前在会议及作战现场跟钟先生起的冲突，我们决定提取你的部分记忆以证实清白，连先生，你有异议吗？”王秘书有条不紊地说。

听完这一席话，连禾只觉得心里“咯噔”了一下。

总部审讯人的手段一直都是密不外传的，毕竟知道的人越多，防范的手段就越多。血猎内部也随时有可能出现内奸，所以他们不可能将自己的底牌全都暴露给手下的血猎们。

他原本还想着，要是用别的方式审讯他还能稍微撑一会儿，但是使用这种方法他就无能为力了。

包庇肃眠的事看来是怎么都藏不住了。连禾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没有异议。”

“那么我们就直接开始吧。”

莱芬奥上前一步，将掌心贴在连禾的额头上。

肌肤相接的地方温度慢慢升高，好像有成千上万条看不见的细丝潜入了他的脑海，在深处的记忆中翻找着。太阳穴处传来一阵一阵针扎似的痛，但并不严重。

随着莱芬奥的深入，连禾不受控制地回忆起了前一段时间内发生过的事。对方的特殊能力显然是个极好用的技能，很多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细节，犹如放电影一般一幕一幕地呈现在他眼前。

影画面定格在了他抱着肃眠跟钟毅对峙的场景上。连禾心中无奈，知道他们已经发现了事情的真相。

莱芬奥收回了手，另一只手放在王秘书手心里，将刚刚看到的记忆系数传递给他。

一片死寂中，王秘书的声音清晰响起：“事情情况我已了解，98区首领连禾，你包庇血族，触犯了血猎总则，按照规定，我们会对你做出相应处罚，你有异议吗？”

连禾摇头：“没有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