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禾一声令下，肃眠闪电般窜了出去。几乎只是眨眼的功夫，他们就已经穿过了长长的走廊，来到了地下室的入口。

原本阻拦连禾前进的透明墙壁在此时消失不见，他们迈出地下室的一瞬间，身后传来了轰然坍塌的声音。

地下空间原本倚仗那只血族的特殊能力存在，现在他们破坏了那个空间，血族因此遭到反噬，地下空间也就不复存在。

霎时，烟尘四起。扬起的灰尘劈头盖脸，连禾挡住眼睛，在闭眼的前一秒看到有一片区域的烟尘行动轨迹十分奇怪，像是被什么窜过去的东西带偏了一样，洋洋洒洒地往平行于地面的方向荡去。

“他往5点钟方向跑了！肃眠，快追！”

外面的天空已经变成了灰白色，天边隐约泛起了鱼肚白，再过几分钟阳光就会洒满大地。

经过一整晚的混战，一楼的窗户已经全部被打碎。肃眠追逐的脚步停滞了一瞬，透过破碎的窗户，他看到那只血族摘下了面具，嘴唇张合，吐出两个字：

“神、明……”

神明……又是这个称呼。

肃眠狠狠皱起眉头，心中的不耐烦又像海潮一样卷了起来。

他脚下突然凭空出现了一个圆形的黑洞，颜色深到几乎能将所有的光线吞噬其中。无数条细密的黑线从圆心延伸出，离弦的箭一般“嗖”地一下直刺向窗外的血族。

这些黑线细得跟头发丝一样，硬度却出乎意料，径直刺穿了厚重的墙壁。窗外的血族一个翻身敏捷躲过，又朝肃眠笑了一下，几个跳跃就脱离了肃眠的视野范围。

随着血族的逃离，肃眠脚下的黑洞也同时消失，他默默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刚刚那是……什么东西？

“滴滴”两声，连禾的耳机总算响起了声音。

方才在地下室的时候，因为时空混乱的原因，他无法接收到其他人的讯息。

“各血猎请注意，已追踪到安余烟草公司总裁戴烁，还能行动的血猎请立即前往天台，请立即前往天台！”

“找到罪魁祸首了！肃眠，在天台，我们走！”连禾将耳机里听到的消息传达给肃眠，等了半天却不见肃眠动弹。

周围扬起的烟尘逐渐落下了，连禾睁开眼，看到肃眠眼神恍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肃眠？”连禾在肃眠眼前打了个响指，成功的唤回了他的思绪。

“嗯？连禾，怎么了？”

“你在听我说话吗？戴烁往天台跑了，我们快追。”连禾又重复了一遍。

“哦，哦！好。”肃眠心不在焉地应了两声。

这一夜战况激烈，一路上过去，遍地都是尸体和鲜血。有血族的，也有血猎的。密密麻麻的弹孔几乎遍布了所有目光能及的地方，空气中的硝烟味儿浓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地上到处粘稠的未干涸的血迹，连禾本就行动不便，要不是有肃眠扶着他，他随便走两步就能一头栽倒在地上。

他们俩是最后到达天台的，踏上天台时，这里已经站满了血猎，大部分人身上都或多或少的挂了彩。

一路过来，血族的尸体数量远高于血猎，在和血族的斗争中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算是非常成功的一次战役了。

“连禾，这边。”顾湘悄悄地跟连禾打了个招呼，肃眠便扶着连禾挤了过去。

戴烁已经被逼到了天台边缘，他的身上也沾满了血。百米开外，狙击枪的红点落在他身上。他几乎已经无路可退，只要稍有动作，子弹就会毫不犹豫地贯穿他的头颅。

“打了一晚上，终于找到了这躲起来的缩头乌龟。”顾湘扯掉了手上的绷带，能看到她的手臂上也被抓出了几道深深的爪痕。

肃眠定睛一看，被逼至天台边缘的戴烁正是把他们困在地下室、还在他眼皮子底下逃脱的那只血族。

血猎们虎视眈眈，几乎要将戴烁生吞活剥了一样。哪怕在这样的环境下，戴烁也不慌不忙，嘴角一直挂着淡淡的笑容，一点儿也没把血猎放在眼里。

“妈的，这家伙倒是够淡定。”顾湘暗骂一声。

肃眠凑到连禾耳边，悄悄问他：“这家伙有【时空】的特殊能力，他会不会在这里施展特殊能力，把我们都困在里面？”

“不会，”连禾摇头，“影响大范围的特殊能力使用起来都是有限制的，比如只能在同一个地方使用，又或者使用之前需要提前布置好所需的东西。他施展能力的地方已经被我们破坏了，自身又受了伤，现在已是穷途末路，估计也使不出特殊能力来了。”

“戴烁，再说一遍，交出伊湳花的线索！”钟毅站在最前头，高声说道。

众目睽睽之下，戴烁突然笑了起来。先是小声又急促的小，然后逐渐变得癫狂，好像在蔑视眼前所有的人类。

“想要伊湳花的线索？你们也配？那可是神明的产物，你们这种肮脏低贱的人类根本就不配触碰！”戴烁展开双臂，好像信徒迎接自己信仰的神明一样，“神明终将降世，为我们血族带来荣光！在那一天来临之前，你们这群低贱的人类就好好享受最后的时光吧！”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突破云层，光辉洒遍城市，瞬间就照亮了整个世界。

阳光落在戴烁身上，他的身体突然像被投入了岩浆中，熊熊燃烧起来。皮肉被烧焦的气味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很多血猎不堪重负地捂住了鼻子。

哪怕承受着这样的痛苦，戴烁的动作也没有动摇分毫。他的眼皮已经被烧毁，眼球缓慢的转动着，扫过层层的人群，最后落在了肃眠身上。

他的嘴唇一张一合，似乎在说着些什么。然而烈火的声音太过响亮，所有人都没有听清。

随着突破云层的阳光逐渐增多，他身上的火苗也有越烧越大的趋势。他整个人都被火焰吞没，短短几分钟，一个成年男人就被烧成了灰烬。

对于生于黑夜的生物来说，阳光就是最好的处刑器。

台边缘只残留了烧黑的痕迹。戴烁的身体连一丝骨灰都没能留下。

“妈的，他还真是疯了，一边说着人类肮脏不能触碰伊湳花，一边又把伊湳花掺在人类的东西里边，把人类变成血奴。”顾湘翻了个白眼。

连禾表示赞同。

他总觉得戴硕这家伙脑子好像不太好。明知道血猎要来围攻他，他不跑也就算了，还专门设计个陷阱，把他和肃眠关在里边。

有这么逆天的能力，提前准备一下，多关几个血猎不好吗？

这家伙纯粹是一手好牌被他自己打了个稀烂。

“对了，他最后好像还说了什么，连禾，你有听到吗？”顾湘又问。

连禾摇头。

傻逼说出来的肯定也是傻逼话，他没听清，也不感兴趣。

肃眠抿唇，默默低下头，生怕别人看到他眼中的心虚。

他听清了戴烁最后说的话。

哪怕隔了好几十米、哪怕烈火熊熊地燃烧着、哪怕中间人声嘈杂，他也清晰地听到了戴烁最后的话。

他说：

——神明。

·

安余烟草公司的事情算是彻底了结。随着戴烁自焚身亡，远处也传来了直升机的轰鸣声。机身上涂着银十字的图案，众人喧闹的声音平息下来，静静地等待直升机到来。

王秘书抱着一个平板从软梯上下来，打开视频通话，会长的面容赫然出现在平板上。

“辛苦你们了，我的孩子们。你们今夜的所作所为我已全然知晓。对于在战役中逝去的孩子们，我为他们而难过。医疗队很快就会到达现场，请你们稍作等待。”会长沉稳有力的声音透过屏幕传达了出来。

几乎是他说话的同时，楼下也响起了一连串救护车的声音。

在听到救护车的声音之后，一部分强撑的血猎终于支撑不住，坐倒在了地上。

“对于今夜参战的人员，我会予以嘉奖，活下来的人自然不用说，逝去的孩子们也可保证他们的家属一辈子衣食无忧。请各位……”

“会长，我有异议！”会长的话还没有说完，钟毅突然站了出来，大声道。

看到钟毅跳出来的一瞬间，连禾的眉角狠狠地抽了一下，他下意识觉得钟毅这一次又是冲着他来的。

果不其然，钟毅一甩手，越过层层人群，径直指着他道：“会长，我要举报98区首领连禾！他在这次战役中没能履行自己的职责，一二层涌现出大批血奴，导致我们死伤惨重！他们小队的幸存者也提供了证词，血奴出现后不久，连禾就和他身边的那只血族失去了踪迹！”

“以前我早就怀疑过连禾与血族有关联，这件事更是证明了我的猜测。如果不是早就和血族串通好，一二层为何会涌现出那么多的血奴？血奴出现之后，他们又为什么消失不见？会长，我要求严惩98区首领连禾！严审他身边的血族，直到他们说真话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