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刻度周而复始,寂静中雪花再度描绘起自己的痕迹,窗边悄然裹了轻盈而落的寒冷,王书译主动走向黑暗,安静也随之被打破。
“承哥,我最近其实也睡不着。”王书译说话时,没有面向何承,就靠着沙发望着窗外。
“为什么?”有人看着雪,有人眼里是望雪的人,交流就这样开始。
“我一直在想一件事。”
“你说,很多事情,会因为一个人勉强自己,就变得大不相同么?一个人真的有那么重要?还是说那是欺骗和自我欺骗,是在无谓的勉强自己。”
王书译的声音似乎被寒冷浸润,有着微哑清冷,扶着沙发的指尖敲击着凌乱的节奏,仿佛内心也是这样没有定向。
何承没有回答,就那样注视着那人的侧脸。
没有等到回应,王书译也无所谓般,就那样自顾自地继续:“我一直没有想出答案。”
“可能这些事本来就没有正确答案,只是在乎自己的选择吧。”
“是啊。”手中的杯子转动,目光随之收回,何承将里面最后的牛奶喝下,给了一个似乎没有走心的答案。
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试图了解。
没有自以为是的劝解。
没有所谓正确的引导。
一切好像是最真实的困惑,只是恰巧在此时说出来。
但何承知道,王书译这话也是说给他听的。
但他却不清楚,王书译从哪里察觉到他刻意隐藏的情绪,就像密室时那样…
绵延一整夜的风雨,经不起时间与阳光的追赶,黑暗在凌晨昼夜交替时消散,寒冷在暖阳升起时消失。
身体传来拥挤的热度,手臂挡住投射上眼睑的光亮,眉头隆起时意识也回归。
当何承睁开双眼,入目是阳光撒了满屋和十分安静的客厅。
抓住身上的重量,不属于他的毛毯,严严实实的盖在他身上,前一夜陪他坐了很久的人,却不见踪影。
脚步走过王书译可能在的地方,最后是一阵挠门声指引了方向。
室外的玻璃花室里,王书译捞过渴望自由的小猫,控制住肆意作乱的小爪子,把它带离通向室内的门,坐回了满是鹅卵石的石台。
高大的绿植叶下,王书译拿着小鱼放到猫嘴边,等小猫经不住诱惑张嘴叼住,才捏着猫爪子暗自叮嘱:“乖乖的,让你主人多睡会。”
难怪,早晨会那么安静…
“原来你们在这,我找了半天。”玻璃门推开,何承走进很少踏足的地方。
“昨晚睡得怎么样?”王书译看见何承的第一件事,就是表达关心:“昨晚我看你好不容易睡着了,就没叫你,怕叫醒了你又睡不着了。”
“睡的特别好,很久没睡到这么晚了,尤其你把这小磨人精抱走了。”何承声音郎朗,状态倒是看不出熬夜的感觉。
“我早晨醒的时候,它正准备上沙发,好不容易把它骗走。”何承已经起来,王书译也不再控制小猫,直接把小猫放在地上,任由它跑走。
得到自由的小猫飞奔而去,路过何承时,何承微微侧身。
在何承家几天,虽然何承会跟猫互动,但王书译也能看出来,何承并没有特别喜欢猫。
而且他工作那么忙,更没有理由养。
“承哥,你为什么会养猫?”这问题也就自然而然问起。
“小娉喜欢,但她爸气管不好,家里不能有宠物毛。”何承解释。
习惯了何承对邵娉的好,王书译倒是有些惊讶,何承对她家人也了解: “那你们的事双方家长都知道吗?”
“我们的事啊…算是吧。”何承转身进屋,没有细聊。
早晨起来的晚,洗漱时间也跟着延后,何承洗漱完从卫生间出来,王书译正拿着一个激光笔在逗弄小猫。
光点随王书译的动作摇晃,小猫的短短的爪子不断扑腾,企图抓住那个光点,然而下一刻,王书译放着小猫的面,用另一只手抓住光点。
小猫的动作突然停住,瞳孔肉眼可见的放大,仿佛在懵懂的表达着震惊,随后王书译伸开手,将激光笔再次打开,小猫试探的伸出爪爪,最后按住了那个光点。
何承擦着头发,就那样看着,等王书译做完一切,何承才开口:“你这是在干嘛?”
“网上说,这样做会让小猫产生崇拜感,我试试。”王书译闻言,抬眸回答。
“崇拜?”何承疑惑。
“对,据说它现在的想法,应该是觉得自己是个小废物,是我抓住了这个小东西,它才有的玩。”王书译解释时,小猫两只小爪爪就踩着王书琦掌心,轻轻的挠着。
仿佛在证明王书译的成功,王书译指尖轻轻一推,小猫就翻开了肚皮,任由王书译上下揉搓,乖顺的不像话。
“你听过另一个说法么?”何承见状开口。
“什么?”王书译回问。
“小猫猫对你翻出肚皮,就是对你付出了信任,你就要对它负责。”何承微笑,又在王书译摇头表示自己没听过时,继续道:“走啊,陪我出去采购,它猫粮没了。”
“好嘞。”这下王书译理解,立刻起身回客房穿衣服。
只有两个人的客厅里,何承摸着小猫的头,对着小猫低声开口,声音冷漠。
“不要为那一点好,就轻易付出信任…”
起来的太晚,没有做早餐的打算,两个本打算去楼下买点现成的,结果一出门就被冷风灌了满嘴。
“我觉得有些早饭,可以不吃的。” 王书译开口。
“你的观点我赞同。” 何承点头。
王书译戴上连帽衫的帽子,何承把手缩回了大衣里,两个人脚步不约而同踏进阳光,又沿着整齐的绿化带一路小跑缩进车里。
年终岁尾,无论任何地方,都有着自己的年味,车辆行过的马路,工人在梯子上挂着灯饰,路旁的商户都挂上了灯笼。
每个店铺的有自己的新年设计,或是传统元素满满的年年有余,商场的年味则要来的更加浓郁一些。
说是给买猫粮,何承的车却一路开到a市最大的商场,又带着王书译直奔男装店,几件男装选的都不是何承的风格,王书译自然明白何承的心思。
前一天何承就说他衣服带的少,今天就找了借口来这,意图十分明显。
但王书译逛的时候却不扭捏,只是按着自己能接受的价格挑选,因为他正好也想给范临选个羽绒服。
挑选付款,一气呵成,何承那边还在给他挑,王书译就已经走完了流程。
“坏了,学会套路我了。”拎着打包好的羽绒服出店铺,何承伸手搓着身边人,语气动作都是最自然的亲昵。
“哪套路了?正好看到喜欢的。”敏感的耳侧被人揉搓,王书译觉得麻痒,缩脖子想躲避。
然而,那边王书译刚刚躲开,转头,却发现何承脚步停留在原地,似乎在看着什么。
王书译随着何承的目光看去,远处是川流的人群,可能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感觉,王书译一眼就锁定了何承看的人。
那好像是一对老夫少妻,男的风度翩翩保养的得当,周身满是上位者的气场,但无论保养的多好,仍然也能看出岁月的痕迹。
可挽着他手臂的女人,却是年轻靓丽,穿着连衣裙踩着高跟鞋,身材曼妙婀娜,两个人牵的孩子,看起来也不过八九岁的年纪。
最重要的是,那个男人长相身高和那儒雅的气质,都跟何承如出一辙。
王书译下意识看向何承,没打算问任何问题,然而何承却仿佛感觉到,平静的收回目光,主动说了句:“那是我爸。”
“承哥,你爸妈也…”感同身受,话语不自觉变得谨慎。
“不是,他们没离婚。”然而面对王书译的问题,何承却笑着摇摇头,那是很复杂的笑容,无奈无力,可能觉得滑稽可笑,最后一切归于平淡。
没有离婚,王书译却听到对方牵的小男孩叫他爸爸,内中缘由不言而喻,也许,这就是何承抗拒回家的原因。
王书译没有何承那样的能力,总有办法安慰对方,那些单薄的安慰在嘴里斟酌再斟酌,最终出口时,只是为自己不合时宜的问题道歉。
“你有什么好道歉的?你背着我生儿子了?”揉搓的动作再次出现,何承又开起玩笑:“没事我原谅你,谁让我喜欢你。”
不知道何承是不是真的不在意,最起码表面上没表现出来,买完衣服两个人还去了别的区域。
“尝尝好吃么?好吃的话,我们也买点吧。”高端干果摊位前,何承被推荐了最贵的几款,王书译正选着瓜子,嘴唇突然多了微凉的温度,何承就那样等着他张口。
“好吃,很香。”下意识配合,咀嚼后又给出答案。
昂贵的干果品质自然要好一些,不过对他来说区别不大,但他和何承消费观念不同,王书译守着朋友间的分寸,没有按照自己消费水准来要求何承,只是如实说了自己的感受。
手上被各种东西填满,何承终于停下脚步。
“你们那过年都会像这样备年货吧?”何承的声音在吵闹的人群中不经意出现。
“嗯,不过更早一点就准备好了,等过年都吃差不多了。”王书译回忆着往年出口回应。
“我以前从来没为过年做过什么,一个人的新年,其实跟普通的日子没什么不同…”
何承声音缓缓,眉眼处的阴影,似乎在轻描淡写的说着落寞。
王书译听闻,不由又想到商场的那一幕,心里立时有些不是滋味,脱口而出的话也带着特别的情绪:“今年我跟承哥一起过,让你感受下不同的年。”
“今天没什么事,要不待会咱们去看电影吧?” 为了扭转略微有些低迷的气氛,王书译又主动提议。
“好啊。”
既然被人发现的弱处,那就更加主动的示弱,人一旦产生怜惜的情绪,头脑就会被左右,尤其了解了别人都不知道的秘密,人就很容易自投罗网。
毕竟情感,本身就是最容易利用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