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西认真想了一会儿，夹了块鱼肉放进嘴里，含糊道：“一百分。”他出现的那一刻，有没有这些饭菜，都没什么所谓。

孤独她能忍，但有人陪着更好，毕竟Mars说过，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

“嗬！这么好？”他一脸意外，懒散的身体都微微正了一些，“那我现在在你那儿是不是满分了？”

尹西闷头干饭，头也不抬，“你之前的分是负数。”

“别呗。”他十分不情愿，像个孩子一样掰着指头开始数，“我这辛苦给你买菜做饭，陪吃陪聊，彻夜坚守，最后分还那么低，我下次做起来都没动力了，你不能寒了我们本分人的心啊！”

他那张清冷的脸上满是认真，那些涉事未深的妹妹，肯定被一骗一个准。深情脸配薄情心，这男人真是天生的海王。

说出去的话得到零个回应，宋也缃也不恼，把她吃剩的东西慢悠悠倒进垃圾桶，再有条不紊的合上保温盒，整齐地放在一边。

“想出去？”

尹西从窗上撤回视线，反应了一会儿，反问：“能出去吗？”

“不行。”

尹西撇嘴，她真是一天有八百次敲打他的冲动。

“不过可以不听。”

尹西不解。

宋也缃挑眉，把毛绒拖鞋放在床边，继而抬头道：“走吧，出去带你出去放烟花。”

出去玩可比闷在病房里发呆有意思多了，尹西扶着他穿鞋，被他牵着往外的同时，忍不住问：“烟花不是禁了吗？会有警察抓我们吧？”

“没关系啊，咱们不听就好了。”

一听又是在开玩笑，问不出来，尹西索性不管，任由他牵着自己下楼。

黑车在路灯下散发着暗芒，尹西想起什么，停下脚步说：“要不叫你那个妹妹一起？她应该在家也没事。”

“她叫蓝悦。”宋也缃遥遥往车内一指，“喏，在里面坐着呢。”

“她不是回去了吗？”

“她不肯。”

尹西沉默，没有再问下去。

过了两秒，他反而主动开口道，“她爸妈忙着拼事业，都在国外呢，平时在我家住着，今天要不是带着她，我妈都不让我出来。”

莫名地，尹西松了一口气。还好，和她的情况不一样。

“哎。”他装模做样地叹气，“我为了你，可真是操碎了心。”

又是送饭又是烟花，吃人嘴软的道理尹西懂，嘿嘿一笑，拽着他的胳膊晃了几下，“谁让咱们是好朋友呢！你要是有需求，也尽管找我！”

他笑，低首压低声音说：“生理需求也可以？”

尹西对准他的小腿踹了一脚，一下揣空，没了支撑点，尹西差点摔倒，被他一手提起站稳，四目相对，他笑得相当欠扁。

“你知道的，男人经常有脑子和鸡扒装反的时候。”

在以前尹西碰上咸猪手、黄腔男时，常用这句话和七七吐槽，但现在听他说出来，总觉得好笑大于羞耻。

于是忍着笑故作认真的反驳，“你一个精英男，我还以为会有所分别呢。”

“别。”他当即划分了立场，“所有男人都一样，甜言蜜语只为了更好的上下其手，如果硬要划分，只分为装的和不装的。”

尹西没想到她有天还能和一个男人讨论男人的卑劣性，而这个男人偏偏还言辞辛辣，毫不避讳，于是她饶有兴致地反问：“那你呢？属于不装的？”

海后分为很多种，她一路走到现在，靠的并非是知识面的广阔。

“不。”他神秘一笑，“我属于第三种。”

尹西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什么？”

“哥哥，姐姐！”车窗被摇下，蓝悦坐在后座冲他们招手。

宋也缃冲蓝悦微笑致意后，转而对尹西说：“这是课后作业。”在她发怒之前，他又说：“宝宝，你要学会思考，才会更快的进步。”

他说完松开她，绕进了副驾驶。

尹西皱眉思考一秒，对着他喊：“你什么意思？教我做事？”

回应她的是车门关上的声音，气得在原地跺了几下脚，尹西这才愤愤地拉开后座门，对上蓝悦甜甜的笑容，这才勉强把不忿压下。

“姐姐，你和哥哥吵架了吗？”

小姑娘察言观色的本领是顶级，尹西往前座瞥了一眼，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说：“没有，哥哥是姐姐最好的朋友，我们怎么吵架呢。”

蓝悦听见她特意强调的“朋友”两字，抿唇点点头，没有再继续，而是换了一个话题，“姐姐，你喜欢什么样的烟花，我都准备了一些，不知道姐姐喜欢哪样。”

尹西柔柔一笑，“我都可以。”

蓝悦是个闲不住的，拉着尹西说了学校不少事儿，尹西被她烂漫的样子感染，没过一会儿，不快的情绪彻底消失。

大概开了十多分钟到了目的地，车子还没停下，尹西就听见外面的炮仗声，这应该是一处专门的燃放点。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车位，尹西和蓝悦赶紧催促他停过去。

“你俩平时看着温温的，碰一起还变负为正了。”宋也缃语调轻松的抱怨，尹西没理他，拉着蓝悦去后备箱抱烟花，走了一会儿，蓝悦在这里碰上了同学。询问过宋也缃的意见后，分了一部分烟花和同学玩。

尹西和宋也缃又往前走了些，在沙滩上找到人稍微少些的地方，把东西放下。

“先放哪样？”宋也缃把东西放在地上，片刻后又开玩笑说：“要不要给你摆个爱心？”

“不想我以后叫你爱心哥，就别做这么土的事儿。”

他眼睛笑出了褶子。

这些烟花尹西基本没见过，随意拿起一根点燃，“噗嗤”一声，眼前的黑暗迅速被白光驱赶走，小米粒一样的烟花簌簌朝手上而来，尹西被吓到，差点把烟花丢出去，好在他过来及时握住她的手。

“放个大号仙女棒你都怕。”他站在她后侧调侃。

“我们没见过世面的人都这样。”尹西脱口而出后发觉，自己已把他坦诚的自嘲学了七分。

“那挺好。”他贴近了一些，双手握住她的手，“不然我这样的流氓都找不到机会和你贴贴。”

信手拈来的自嘲，那三分她大概是学不会了。

海浪轻轻拍打着沙滩，此处人少，哗啦啦的水声成了主角，凉凉的风吹过，像是长了眼镜般，严丝合缝的从每一处缝隙灌入，吹得人心凉凉。

这是经历多代改革，没有难闻的气味和冷烟，只剩下美丽的烟花，想真正的花一样，美丽炫目。

尹西眨了一下眼睛，悠悠的声音在海风中稍显破碎，“叶湘，你知道吗，这是我第一次放这么好的烟花。”

不需要回应，她顿了一秒后自顾开口：“我小时候经常在乡下，很偏的小山村，你的话，估计只在做慈善的时候见过。三十号的晚上，奶奶会给我去村里的代销店买——”她需要用一个他认知范围的词让他理解，“大概是仙女棒的低配。”

“简陋的红色包装里放着一点儿火药，长度只有这个的五分之一左右，点燃的时候火药味很呛鼻，观赏性、几乎没有，燃烧的时间很短，应该都没十秒。”

“典型的不好看又不好玩的烟花，但我还是期待在黑暗里点亮它。”

他没有说话，只是身后的怀抱变得紧了些，像是穿透皮肉，箍住了她那颗心，封住了四溢的碎片，所有的情绪，都被他都软软的握在手里。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哭。可身上背负的经验和历程又让她觉得哭在当下是很矫情的事情，于是她忍着发酸的鼻子自我打岔：“我说这么多，你半个字都不回？有你这么当海王的吗？情绪价值在哪里？”

他恍然大悟似的发出一道气声，紧接着提高声音，像是相声里专业的捧哏人，“那烟花长什么样子，明天挂完水带你去买，哥作为西海排不上号的企业家之一，连夜生产也必须给你安排上！”

尹西笑得不行，转头扑进他怀里，锤了两下结实的胸肌，笑道：“排不上号是什么鬼啊！你不会为了追妹妹，还去看了霸总小说吧。”

他看着她，也笑，“你猜。”

“我不猜。”

手里的烟花燃尽，他递过来第二根，噗嗤的燃烧声中，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他像个报幕员一般预告，“最后一根。”

把刚燃起一个头的烟花放进她手里，双手交握，下巴抵在她的肩上，呼出的热气喷在她冰冷的周围，像是异物入侵。

他声音低低地，像是呢喃，“你不知道你现在有多美，我忍不住要做点儿坏事了。”

尹西心一紧，对他的“坏事儿”早已了若指掌，可还是忍不住明知故问一句“什么”，像是不知名的情趣。

他只说：“燃尽你就知道了。”

还剩半截的时候，尹西卸掉一部分力道，轻轻靠着他。新年倒计时敲响，烟花做的数字一个个变小，在“一”出现的时候，尹西手里的仙女棒还剩六分之一。

质量太好也不是一件好事。

“我等不及了。”她想也不想地把烟花丢在地上，转过身踮起脚尖，贴上他的唇。

轰鸣式的烟花在耳边炸开，欢呼声、祝福声不绝于耳，他们拥抱彼此，忘情地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