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栋楼大部分都是出租房，临近过年，楼道里冷清异常，尹西用迟钝的脑子思考了一会儿，想起屋子刚被自己收拾过之后，才没拒绝让宋也缃进门。

室友已经回老家过年了，尹西昨天看不下去客厅堆成山的东西，整理了一番，领着人进了房间，不到二十平的房间塞两个人着实拥挤，尹西蹲下来取药箱。

“热水在哪里？”

“没那么麻烦。”尹西从桌上抓起一瓶冷水。宋也缃挑了挑眉梢，并未上赶着制止。

头痛的像是有一把钝掉的刀子在磨神经，尹西往床上一栽，脑袋闷进枕头里，含含糊糊地说：“我先睡了，你出去记得把门带上。”

……

在药物的作用下，尹西很快睡了过去，破天荒的，她做了一个梦。这梦像是一部看不懂的日式文艺片，色调压抑不说，她孤零零坐在河边等一个人。

等的是谁、等多久，统统都是未知数。

惶然醒来，外面已经亮起了霓虹灯，头和身体都无比的沉重，喉咙干涩得像是十年没有喝过水，尹西眼睛机械的眨了一下，呆呆地看着窗外的景。

过了一会儿，她后知后觉地摸到放在枕头下的手机，在她睡着的期间，没有任何一个消息进来。

房间内安静的只有自己的呼吸声，尹西犹豫了一会儿，给叶湘发了条消息。

【不是嘻嘻：谢谢你送我回来，有机会请你吃饭。】

发送成功之后，她翻了个身，看见坐在书桌旁的男人。

他脱了大衣，露出里面灰色的羊绒衫，侧坐在椅子上，眉目专注的看着手里的书，长腿伸在书桌外，微微蜷着，显得书桌格外逼仄。

灯光昏暗，显得他整个人错落不明，那个意味不明的孤独梦境仿佛在此刻的现实里迎来了结局。

一声细微的翻书神打断了尹西的思绪，她翻身下床，直直地走向他，弯腰、凑近，在他唇上一碰。

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凝滞，仿佛本该如此。

两秒后，她站直身体，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梦的延续，现在才是真的梦醒。

唇瓣分开，两人一高一矮的对视着。

尹西面上平静，心里已经掀起惊涛骇浪，一刻也不敢松动，佯装梦游刚醒般，语气平静地问：“你怎么还没走？”

宋也缃眸色幽深地盯着她看，指尖轻轻碰了一下唇角，过了会儿，才不疾不徐道：“你生着病，我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好歹在一起那么久，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

尹西被他的无奈的眼神看得发虚，过了会儿才说：“之前是之前，两者不能混为一谈。”

“嗯哼？”宋也缃把书合上放在一边。

“之前咱们是狩猎和猎物的关系，你要是不给点儿甜头，我能上钩吗？”尹西靠着桌子认真分析，“但现在不一样，你在我面前用不着伪装。”

宋也缃眼眸中兴味更浓，追问：“你觉得我不伪装是什么样？”

“这个……”尹西还没认真想过，“应该是我生病了你冷眼旁观，不热情不热心，更不会留在这里等我醒。”

话音未落，尹西的脑门就被童话书轻敲了一下，她急忙捂住头，对他怒目而视。

宋也缃失笑，“你那是形容人渣的，不是形容海王的，你该刷新词库了，西西。”

明牌之后，这是他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含笑的语气裹挟着三分无奈，像一柄柔软的羽毛，轻轻扫过她的心。

“谁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尹西含糊完，提高声音，“反正一切以最坏的结果来预设，就不会出错。”

“啧啧。”宋也缃轻叹，拿起桌上的童话书翻开，语气不解，“都看童话了，怎么心还是这么悲观。”

尹西夺过他手里的童话书，放到了一边，认真说：“正因为现实不忍直视，所以才需要童话抚慰人心。”

宋也缃若有所思地点头，“那你最喜欢哪个故事？”

“《阿拉丁神灯》吧。”

“为什么？”

尹西就猜到他会这样问，当即狡黠一笑，说：“你不是很聪明吗？你猜啊！”

尹西本来没指望他会真的回答自己这个幼稚的问题，但没想到他略一思考，还真的开了口：“因为神灯可以满足愿望？”

尹西没想到他还真的说对了，点点头表示认可，“我以为你会说阿拉丁正直善良之类的。”

他噗嗤一下笑出声，“别人可能是这个原因，但你不是。”

尹西抱着胳膊，斜他一眼，“变着法儿说我市侩呗？”

“这是夸你呢。”宋也缃嘴角勾了勾，“你要真喜欢正直善良，我还拿你没办法了。”

“切！”尹西没信。

“头还痛不痛？”他自然地转换了话题。这么一提，尹西才想起自己是因为偏头痛睡得觉，醒来和他一通插诨打科，身体的不适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

“不痛了。”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他举起手机，聊天界面是刚才自己给他发的消息。

对于上方的备注，尹西还特意瞥了一眼，方方正正的挂着“西西”两字。

“行吧。”一个人在家，面对空荡荡的房子，心里的滋味其实不太好受，所以尹西还是答应了他，几分钟后，她找了个件外套，招呼他离开。

他眉头轻蹙起，“你就穿这个出门？”

“这怎么了？”尹西对着落地镜看了一下，粉色抓绒大衣，下面是一条宽松的加绒裤，为了表达对冬天的尊重，她还穿了秋裤。

抖了抖脚，拖鞋上兔子的耳朵也跟着动。

“我可请不起你平时吃的那些高级货，楼下吃点儿麻辣烫得了。“

尹西的衣柜门被他拉开，尹西上前翻了个白眼，道：“刚才还自诩绅士呢，你见过哪个绅士扒女生衣柜的。”

宋也缃脸色不变，扫射着衣柜里的各式衣物，修长的手指轻轻波动衣架，眼见就要拨到内衣那一侧，尹西急忙抓住他的手，制止，“差不多得了吧，西餐我没钱还没衣服。”

“你紧张什么？”宋也缃拈着某个衣架，上面是一条黑色的内裤，尹西和他在一起时，貌似穿过。

宋也缃发觉她的视线，揶揄道：“咱们都负距离接触过了，用得着在这些身外之物上害羞？”

被这么莫名调侃一笑，尹西心里那点儿情绪也没了，干脆后撤一步，一副“随你便”的模样。

尹西看着修长如玉的指节在她衣服上划过来，划过去，最后关上了衣柜，“算了，走吧。”

尹西一秒钟都没耽搁，当即阴阳道：“我都说了吧，非不信。”

“好好好，我的错。”宋也缃双手搭在她肩上，推着她往外走，“吃什么你决定，你请客，我出钱。”

事情的走向并不意外，宋也缃不是放任让自己请客结账的人，最后两人就近在商场吃了一家牛肉火锅。

这会儿八点不到，店里正是上客的时候，尹西和宋也缃等了几桌后才进去，在靠窗的一个位置坐下。

没了恋爱那会儿的故作矜持，尹西大快朵颐的吃肉，搞得他最后询问是不是之前每次约会，她都要提前吃饭。

“也没有。”尹西夹起他捞在一旁放凉的肉，语气有些含糊，“也就提前吃个蛋糕甜品之类的。”

宋也缃颇为心疼地给她加了几盘肉。

“等会儿去玩吗？”

嘈杂的声音中忽然涌出来这么一句，尹西咽下嘴里的肉，隔着氤氲的水汽看向他。他说的玩肯定不是游乐场和电影，是去喝酒。

尹西捞了片白菜，问：“就咱们？”

“还有我几个朋友。有大款，各种酒随便你开。”

他会拿酒勾自己并不意外，尹西桌上放了很多小样酒的收藏。

“行。”

就这么愉快的敲定下来，饭后宋也缃带着她去逛商场。尹西对冬天的衣服不太感兴趣，于是便把这事儿全权交给他。

到底是从女人堆摸爬滚打出来的，有些衣服挂那儿平平无奇的，一穿上自己的身，足以用惊艳形容。

宋也缃估计也是见惯了这种华丽变身的场面，面不改色的刷卡付钱，“都包起来，除了她身上这件，其余的明天送到家里。”

“等等。”尹西穿着高跟鞋一个大跨步，截住了那张卡，“我自己来付，只要身上这一件。”

到嘴的大单飞走，店员脸上的笑容差点绷不住，于是劝解说：“女士，这些特别适合您，给先生一个表现的机会嘛！”

“是啊，给我一个表现的机会。”宋也缃附和完，低声在她耳畔说：“神灯都送上门了，你确定要推出去？”

迟疑间，他把卡递了过去，店员直接转身在POS机上一划，不给尹西后悔的机会。

他签单的时候，尹西没敢去看上面的数额，免得心生负担。

冬天的大衣款式简单，大都一个型，尹西穿上往宋也缃旁边一站，还真有种情侣装的感觉，引得店员又说了不少恭维的话，什么“偶像剧、天生一对”等字眼，听得尹西脚指头都在尴尬。

他们有什么天生一对？就算是曾经，有的也是是图谋不轨和故作矜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