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对于威廉姆斯，人们有很多称呼用来称呼他。其中一些是蔑称，而其中一些是敬称。

恨他的人有很多，但爱戴他的人也不少。

从情感的烈度上来说，显然是前者占了上风，毕竟生活在这世界上，你很少能拥有一个将全身心都投入到“恨你”这一事业中的人，而这样的人威廉姆斯不仅有，而且还有不止一个。

而从人数的角度上而言，显然是后者占了上风。作为一位晋升速度比那些走了后门的神父还快的人，这位新晋大主教在辖区内显然不是一般地受爱戴。他本人对民众的关怀与怜悯居功至伟。

即使是人人喊打的罪人，他也能够耐心地去劝人向善。人们甚至说他在死后一定能被追封为圣徒——不过威廉姆斯对这个倒不是特别执着。他不是为了这个才去做这些事的。

他真正倾注心血要去做的另有其事。

今天的森林格外热闹，但到目前为止，也足够安静。

造访的人们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放缓自己的动作，以免制造出太大的噪音。

对于平时那些偶尔会来砍柴的人类来说，今天的访客格外礼貌。他们一棵树都没砍，一根树枝也没折，连脚边因为受惊而飞快窜过的灰兔也视若无睹，并没有打算将其抽筋扒皮、化作一顿足以饱腹的补给餐。

红发绿眼，脑后绑着一根绿色发带的青年男性和本土蛇交流完，从随身携带的兜里取出一小条经过粗糙处理的肉条丢过去。

本土蛇叼住这一块肉条，嗖得一下就钻没影了，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进食。而青年——如果梅林在这里，他肯定能认出这就是在“斯莱特林的三号密室”里挂着的那幅画当中的主人公，罗斯·韦斯莱——转过身去，和一个黑发蓝眼的人低声说起了话。

“威廉姆斯还没追上来。”

黑发蓝眼的少年闻言点点头。和罗斯比起来，他看上去简直就是个小孩。但即使外观很年轻，他的行为却缺少这个年龄段应有的轻率，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稳可靠的感觉。

少年没有因为罗斯的话而认为自己胜券在握，只是在短暂地分析了一下形势后，和罗斯有商有量地讨论起接下来的行动。

“威廉姆斯总会追上来的，”少年一本正经地说，“我们要尽快带他们回到霍格沃兹。”这样才能算是安全了。

——他指的是他们身边的一伙看上去精疲力尽、并且不住发抖的、才从地牢里救出来的小孩们。

他们比少年看上去还要小。如果说他看上去还有十几岁的话，那么这些一看就知道营养不良的小孩看上去却最多只有八九岁。

然而实际上，他们当中年纪最大的那个已经有十一岁了，最小的倒是只有六岁，现在正睁着一双凸出的棕色眼睛看着他们俩说话。

罗斯同意他的前半段话，但对后半段话却不那么赞同：“不，杰伊。我们只负责带他们到转移点。”

——自从前段时间一个同样是从地牢里救出来的小巫师半夜突然爬起来往舍友身上洒圣水、念圣经、举十字架、试图以此来袭击他的同类后，他们就再也不直接把救出来的小巫师们带回霍格沃兹了。

分院帽也只能看出人的性格特质，而不能看出他们信仰上帝与否。霍格沃兹作为巫师们的避难所，一切的一切都必须小心再小心。

杰伊也想起这回事，努力维持正经的脸上表情垮了垮。

谁也不想看到身边发生这样的事情，但背叛就是这样发生了。特别是当霍格沃兹里面的小巫师数量并不多、他认识他们里面的每一个人的情况下。这样的背叛让年轻的小巫师心里很不好受。

罗斯能看出面前人心里的难受，但这种情绪只能靠自己排解，他对此也没什么好办法，除非这样的事情以后再也不发生。

但事实是他们没办法根绝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的可能性，尽管他们会尽力避免这一点。

……杰伊总要习惯这样的事情。罗斯想着，伸出手，揉了揉面前人的头发。

“打起精神来。威廉姆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找到我们。”他安慰完杰伊，让对方重振精神，接着又微微偏过头，对着一旁的小孩们挂上平时用来对外的礼貌笑容。

他微微抬高些声音，将声音从低语换成正常说话的音调：“休息好了吗？休息好我们就出发了。一会跟着我们的脚步走，尽量不要发出多余的声响，可以吗？”

几个小孩怯怯的点点头，看着面前这个把他们从地牢里劫出来的青年，一个接一个站起来，像一群小鸡仔一样互相搀扶着跟在他的后面。

杰伊自觉走在最后断后。

他充满同情地扶了一把那个有着棕色眼睛的女孩，但她的身体太过虚弱，虽然试着站起来，但却总是踉踉跄跄地没几步就倒了下去。

于是杰伊蹲下来，放轻声音问：

“我背着你，好吗？”

小女孩无措地看着他。过了两秒，她才意识到杰伊刚才说了什么，犹豫着轻轻点了点头。

杰伊把手里的短剑短暂插回腰间的剑鞘里，三两下把小女孩弄上了背。接着嘱咐了一句“小心别摔下去了”，一手背在身后托着她，另一只手重新把短剑拿了出来，戒备着随处可能从边上冲出来的威廉姆斯和骑士们，向前走去。

这群大部分由小孩组成的队伍继续出发，路上既没有冒出威廉姆斯也没有冒出什么骑士，可以算是“一帆风顺”。

然而一些人一帆风顺的前提是，有另外一些人替他们负重前行。

瑞利觉得自己已经跑得很用力了，可是马蹄声还是在她身后不断逼近。

“我们、呼、不能幻影移形、吗——”

她一边跑一边问。

瑟潘的回答冷酷而现实。

“幻影移形需要知道目的地，而你连现在在哪里都没搞清楚……你们两个先走。”

马蹄声越来越近，丁零当啷的金属盔甲碰撞声也越来越清晰。他停下脚步，把萨萨从手臂上摘下来放到直哉身上。

【萨萨，保护好他们。带他们跑。】

萨萨缠住直哉，担忧地嘶嘶：【那你呢？】

【威廉姆斯带的人不多。我不会有事。】

说完，瑟潘双手用力把两人一蛇往前一推，借着这股反作用力转过身来，挥动起自己的银椴木魔杖。

一条黑色的火焰将他们隔开。同时，瑟潘的魔力借助银椴木魔杖的帮助从杖尖喷薄而出。

瑞利回头望了一眼，被直哉隔着袍子抓住手臂，带着往前跑去。

这时候倒是不必搞些什么“你不走我也不走，要死一起死”之类的影视剧桥段了，两人都走得很干脆。但不管怎么说，即使知道这是目前为止的最优选择，该担心的还是担心。

直哉低声说：“会没事的。”

瑞利不再回望，专心跑起来。

而在他们的身后，威廉姆斯的身边，那个骑士侍童惊讶地看着手上转动的十字架。

“它、它自己动起来了！”

十字架的顶端指向了前方。骑在马上，透过树叶和灌木的遮掩，可以看到一个戴着兜帽的模糊身影正在静静地站在那里，不再逃跑，而是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威廉姆斯的声音却没有想象中的欣喜。

“注意安全，”他轻声道，“他在使用‘巫术’。”

……

罗斯和杰伊猛地抬起头来，默契地一齐看向某个方向。

“是谁在使用魔法？”

罗斯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真情实感的震惊。

杰伊倒吸一口凉气，脸上浮现出急切与担忧相掺杂的神情。

“不管那是谁，他会引来威廉姆斯的！”他说，“我们——我得去帮忙！”

“是‘我’，”罗斯纠正道。他快速辨认了一下目前的方位，随后指了个方向，“往那边走，再走一段就能出森林了。后面的路你自己认识。”

“你带他们去转移点，杰伊。”罗斯说，往那边走去，“我去那边看看情况。”

但前方出现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而且毫不掩饰，越来越大，还传来了一道陌生的人声。

“——为什么萨萨要带我们往这里跑？”

【救命！罗斯！】萨萨尖叫，【后面有威廉姆斯啊啊啊！！！】

罗斯：“……？”

你谁？我们认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