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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 5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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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一点。

应悄左右两只胳膊底下夹着一双纸扎童男童女,她等在别墅门口,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嘴里叼着棒棒糖说:“小胆儿,非得来接你,自己不能去……”

下颌微微侧向伏知时,在看到这人什么造型后,心跳都吓骤停了。

这人怀里抱着一对童男童女,肩膀上扛着一对,纸扎童女的双手环绕着他的脖子,另一个纸扎童男趴在童女身上,纸扎没点睛,但也足够吓人了。

“……”

手里那两个纸扎“安详”地依靠着彼此坐在车斗里,伏知时拉着她的手:“你陪我,我就不怕了。”

现在轮到应悄害怕了。

应悄没眼看骑着他脖颈似笑非笑的纸扎,捂着眼说:“赶紧放车里,走人。”

一时间,三蹦子的车斗里坐满了“迎宾”纸扎。

为了防止吓着路人,伏知时贴心地掏出一卷抽绳垃圾袋,垃圾袋套在“迎宾组”的脑袋上,然后抽绳一拉:“防止风吹跑。”

“说你胆儿小,你又敢让纸扎骑着你,还敢往迎宾组脑袋上套垃圾袋。说你胆儿大,又让我来接你。”

伏知时拇指食指一捏:“我大概有这么怕。”

他弯腰蹭了蹭她的肩,又说:“就想让你陪我。”

应悄这会儿庆幸他把迎宾组套起来了,不然六个纸扎排排坐,没眼珠子的眼睛盯着两人谈恋爱,那像什么话。

“你吃的棒棒糖,什么味啊?”

应悄捏着黑色棍儿往他嘴里一塞:“八百个心眼子,想尝直接说。”

糖球表面沾着水迹,伏知时含着吃,想拿走又被应悄捏着脸腮被迫张嘴,棒棒糖勾出一点银丝,应悄捏着棍儿塞回自己嘴里,皱着眉说:“没说给你。”

喉咙痒得难受,手指动了动,去勾她的手:“太快了,没尝出味儿。”

他第一次问“什么味”时,应悄勉强相信他就是想尝尝,第二次搞这出……

简直司马昭之心。

“太快了?没尝出味儿?”她琢磨了一会儿,然后捏着那根棍儿又塞回他嘴里,“行。尝吧。”

伏知时尝完了想还给她,应悄拒绝说:“你不是没尝出味儿吗?吃吧,都是你的。”

伏知时张着嘴“啊”了声,然后低着头笑,又觉得不好意思,下巴抵着应悄肩膀说:“又拆穿我。”

“好玩儿啊。”指尖插进柔软的黑发,拇指勾着他颈后的红绳拨动,“走了。说好的一点半集合,别迟到。”

六位迎宾也在等着出发呢。

车斗里坐满了迎宾,两人只能并排坐在前面。

伏知时叼着棒棒糖拧了拧车把手:“这三蹦子王妈的,起步挺颠,你坐好。”

说起步颠,但没想到这么颠。

都把迎宾颠出锅了。

应悄跳下去捡,觉得三蹦子挤六位迎宾有点危险,于是把那位被颠出去的纸扎抱着坐在自己腿上:“走。”

伏知时开三蹦子很熟练,除了起步有点颠,正式上路后非常稳。

盛夏,风也燥热。

她闭着眼打盹儿,感觉自己就眯了两分钟,睁眼发现已经到酒店门口了:“几点了?”

伏知时抬起手腕上的小天才电话手表看时间:“二十九分五十八秒,没迟到。”

“……也和迟到差不了多少了。”应悄打着哈欠说,“走吧,上楼。”

结果刚进酒店,就被保安拦下来了:“不好意思,你们带这个不能走电梯。”

伏知时试图争取,话还没说完,就见电梯里出来一个梳脏辫、后剃发的男人。

男人刚出来就退回去了,边狂按电梯边冲着电话那头说:“我操怀明见鬼了,看到俩纸扎骑着一小伙冲我笑。”

“见不见鬼放一边,你别一遇到什么事就操.我行吗?屁.眼儿一天不够你造的,小胆儿。”

应悄、伏知时:“……”

“那人刚才叫的名字,觉不觉得挺熟悉?”

两人最后还是决定走消防通道。

“怀明亦未寝呗。”应悄回想刚才那个画面,没忍住笑出声,“听声儿听出来了。”

两人同时笑了,都觉得缘分挺奇妙。

那天说着“我们是你们生命的过客,这次别了,一辈子见不着第二面儿”的过客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又“过客”了一遍。

短暂却真实。

顶楼在二十九楼,应悄练体育练了一学期,对爬楼这种运动没什么太大的感觉,但伏知时爬到二十五楼就走不动了。

“我怎么觉得肩膀越来越沉了?”

应悄看他一眼,喝着矿泉水说:“不然你把骑着你的男士和女士放下来?”

“放下来怎么走,这还有一麻袋花圈项链呢。”

花圈项链算是老查生前葬礼的周边,到时候看谁手气好能抽中。

“我扛呗。就几层楼了。”

“不要。”

“哪那么多废话,”应悄插着兜的手拿出来,点了点骑在他脖颈上的两位迎宾,又指了指他左手拎的麻袋和右胳膊圈起来的另外两位迎宾,“早说分我一点,非得让这俩迎宾骑着你。好看啊。”

应悄上手抢他手里的麻袋,伏知时攥得紧,她差点没抢过。

她站在上一个台阶,腾出一只手摸摸他的手:“松手,让我帮帮忙。”

麻袋看着沉,真扛起来也沉,应悄抄起麻袋一甩:“走你。”

本来以为进宴会厅能看到九班同学热闹忙碌的身影,没想到大家横七竖八睡了一地。

卓越听到动静,迷迷糊糊地问:“几点了?”

伏知时:“六点了,朋友们。”

“我操!”

他这句话就像往地上砸了一个地雷,九班的同学立马不困了。

“什么六点,才一点五十二。”卓越看了眼锁屏时间,“差点给我吓成孙子,越来越坏了啊小坏蛋。”

再一看伏知时,这人被俩纸扎迎宾骑着,卓越吓得抱紧彭湃:“操,什么造型。”

“进厅前我就让他把迎宾弄下来,他不肯,”应悄边整理东西边说,“就想吓你们呢。”

两个女生刚好结伴从卫生间回来,从她俩角度看去,俩纸扎骑着一个无头人,两人被吓得吱哇乱叫。

伏知时动手把迎宾拿下来:“别慌,朋友。都是自己人,这俩是迎宾。”

六位迎宾按照身高列队站好,被人为地摆出“欢迎光临”的手势。

纸扎也是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作用。

由于昨晚就在班群分配好任务了,大家各忙各的,虞小满在画“遗像”,柯宁在写挽联。

——沉痛悼念查镠老师高一九班敬挽。

——查镠老师一路走好高一九班泣挽。

——音容宛在浩气长存高一九班敬挽。

“咱这布置,怎么样?”

“要不是咱这个灵堂布置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应悄忍不住评价道,“我真以为老查没了。”

环顾四周,老查的灵堂简直可以说是中西合璧。

左半边摆着一副棺材,围棺花颜色丰富,负责围棺花的同学在调整菊花,绕着围棺花走一圈,能看到这些花组成九个字。

——跟我走吧,天亮就出发。

应悄:“……”

九班同学可以说是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了。

而另一边,伏知时在调整上下翻盖式的坟墓,他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一束狗尾草,正往沙土里移栽。

木牌竖起来,九班少数服从多数,最后决定刻——

我在坟墓很想你。

……绝了。

应悄手都笑抖了,弯着腰趴在供桌上笑了半天。

供桌左边的纸质立牌“啪”地掉下去,边上扫码上供的小程序二维码还很稳地立在供桌上。

老查的等比例纸质立牌上面挂着一副挽联——美德常与天地在。

右侧同样——英灵永垂宇宙间。

横批——恭喜查镠同志往生极乐。

应悄现在很想问问老查,后悔吗?后悔让九班布置灵堂吗?

答案是不后悔。

因为查镠进场后差点笑晕,气儿都喘不匀了,还和大家一起玩起来了:“谁帮我把棺材板盖一下,我要睡觉了。”

查镠睡了一会儿,应悄在边上吹查老师点的曲子——快乐老家。

“我也要进去睡,提前感受一下死亡。”

“查老师,那个墓也是为您量身打造的,别躺棺材了,快去躺墓。”

“邹志高,过来帮我拍下照片,我发给我妈。”

宴会厅热闹得不像样,正在门口上账的李秀峨快步走进来,扯着卓越的手拉开:“谁想的点子?这不是胡闹呢吗!”

“老班……”卓越愣了,“你怎么也在?”

“没事儿,小李。”查镠笑着说,“你们老班是我带出来的学生,她以前可是马拉松运动员,被我一个数学老师带着走上了文学的道路。怎么样,挺神奇吧?”

“老师,您也太纵着这帮小孩了,这搞得什么乱七八糟的,赶紧出来……”

“那可不行。”查镠弯腰蹲下去,“小卓同学,帮我把翻盖盖上,我也体验体验。”

“好嘞!”

这帮人一直玩到快开席。

老查作为生前葬礼的“逝者”,被起哄上台发言。

“很感谢三中高一九班的同学为我布置了这个特别的灵堂,也让我体验了一把年轻人的潮流,电子上供,某些同学给我上供的辣条、AD钙奶我已经收到了啊。”老查说,“还有这些五颜六色的射灯,黑白无常、牛头马面的纸扎,还有门口的迎宾组……真让我有点在阴间开派对的感觉了。”

他顿了顿,然后接着说:“其实最开始我没想着办这么大,但办得大也有办得大的好处……孩子们,查老师虽然是个数学老师,但做什么都喜欢上点儿价值,学校不会教你们怎么面对‘死亡’,我觉得这得教。我们的孩子一生都缺少三样教育。”

原本嘈杂的环境渐渐静下来。

静得只有老查的说话声:“……亲人朋友的离开是一场终生潮湿的雨,如果有一天你们需要面对那场雨,查老师希望你们可以坦然一点儿。”

李秀峨和九班的同学坐在一起,她苦笑:“看出来了吧?这回你们知道我一个马拉松运动员为什么走上文学道路了吧?”

卓越说:“因为你老师就很文艺!老查读散文似的。”

“传承。”彭湃说,“这就叫传承。”

李秀峨拍拍他俩的后脑勺:“行了别贫,认真听。”

听着听着,应悄觉得有点闷,她悄悄出去找了个地方靠墙蹲着。

终生潮湿的雨。

老查那句话讲到了她心坎里,她又想到了蒋凤,正单手捂着脸缓情绪时,突然听到头顶传来伏知时的声音:“怎么了?”

伏知时也蹲下来,牵着她的手捏在手里:“不开心?”

“有点儿。”应悄扯了扯嘴角,笑得很勉强,“但没事儿。”

伏知时抬手压着她的嘴角,那抹笑被抹去:“不开心就不要笑了。”

应悄看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说:“我不过年。”

自从蒋凤走了以后,她就不再过年。

受不了。

一过年就恨自己,恨自己当年为什么要闹脾气,如果她不闹脾气,蒋凤也不会为了找她……

她说到一半不想说了,手心捂着脸,觉得那场潮湿的雨又来了。

乌云就在她头顶。

“你也不想。”伏知时轻轻拍着她的背,“老查说我们缺少三样教育,他教的,你没往心里去。”

应悄突然就愣在那儿了,她只知道恨自己,却从来没想过,她也不想。

眼圈开始泛红。

“离开的人也不想自己疼爱的人背着痛苦上路。”伏知时又说,“他也不想。”

他的手凑近她眼角,应悄飞快地打掉他的手:“没哭。”

说着没哭,她却把脸转过去。

转过去的那一刹那,伏知时看到两滴晶莹的泪掉在了地上。应悄掩饰什么一样拂过眼角,然后站起来往前走:“走了,回去吃席。”

她这次没有回头,手插着兜一直往前走,声音没像之前那么紧:“再晚就等着吃泔水吧。”

走廊一侧的窗户开着,阳光争先恐后地抱紧她。

乌云好像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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