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喊我卓越小朋友吗？”卓越听这话听得想笑。
“卓越小朋友。”
卓越身上寒毛都立起来了，小臂起了一圈鸡皮疙瘩，他以一种关爱智障儿童的眼神关爱伏知时：“那你会递糖给我吗？”
巧了，伏知时口袋里还剩几颗糖，他摸了一颗递给卓越：“吃吧。”
“……”
伏知时这么坦然，反倒轮到卓越不会了，一时间忘了上手接糖，伏知时抵着那颗糖往他手里一塞，重复问道：“所以，你哪里看出来我们在早恋？”
在伏知时对自己也做了那一套流程后，卓越不禁陷入对自己的怀疑，他刚才还觉得两人之间氛围不太对，现在却有点拿不准了：“不是，真没谈啊？”
“没谈。”
卓越拆开糖纸含进嘴里，眯着眼打量他，他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直到后来的某天他突然悟了——
台词一样没错，但伏知时对他和应悄那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情绪啊！
卓越啧了一声：“终日打雁，叫燕啄了眼。”
听他这么说，伏知时莫名松了口气，刚下场的时候，卓越一副笃定的样子，好像他和应悄真的谈了。
那一瞬间，他心跳得有点快。
他想知道卓越为什么这么笃定，也想借着别人的视角试着看清自己，他也搞不懂自己对应悄什么感觉，大多数时候都觉得乱。
“卓越，你谈过女朋友吗？”
卓越瞥了他一眼：“……谈过啊，上学期偷着谈了两个月，她觉得谈恋爱影响学习就分了，我死缠烂打也没用，干脆放手咯，给她最后的疼爱是我手放开。”
生怕他下一句就唱出来，伏知时追问道：“那你觉得，喜欢她是什么感觉？”
“就三个字。”卓越含着糖吃，“想亲她。”
伏知时一下子接不上话了，他“啊”了一声，不受控制地回忆，他回忆了半天，确信自己对应悄没有那种过界的想法。
“没有别的感觉了？”
只靠这一点判断喜不喜欢别人有点草率。
“有啊。”卓越大放厥词道，“想偷吃禁果，大吃特吃，老想骗她和我一起吃，但她不肯。好吧，我承认我有点小坏。我是坏boy。”
“……”
伏知时这次又没能接上话，连着哽了两次后，他伸手遮住脸上的表情：“……算了。”
台上报幕的下来了。
伏知时调整好表情，捏着糖递给她：“你的。”
应悄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潜意识抗拒，不想接，也不想吃这颗糖：“不吃了，你吃吧。”
这人非但没听，还捏着撕开包装纸的软糖在她面前乱晃，有种拿零食逗小狗的感觉。
“拿走。”应悄不喜欢一茬事说两遍，眼尾染上一点不耐烦。
她说完就转过去了，没注意那只手的主人有些僵硬地抽回手，然后慢慢剥开糖纸，把那颗软糖扔进嘴里。
下一个节目《无声》马上开始了，压台节目，不是一般的炸。
灯光亮了又暗，光影打在C位表演者的脸上，她双手抱住自己，闭着眼蜷缩在那束光下，光影在流动，夜莺的歌声婉转。
灯光不断变换，所有情绪积累叠加，在最后完成了冲破桎梏、迎接希望的高潮。
一曲跳完，所有人喘着气手拉手地致谢，大礼堂内掌声雷动，久久不歇。
“到致谢环节了。”卓越拍了拍手，“走吧，朋友们，让我们一起上台迎接响亮的掌声。”
上台致谢按照提前排练好的站位，主持人站在中间，表演者站在两旁，互相手拉着手举过头顶弯腰致谢。应悄左边站着伏知时，她没有犹豫地握住他的两根手指举起来。
伏知时反手圈住她的手腕，借着雷动的掌声遮掩，又借着俯身致谢的那个动作，轻声问道：“同桌，你讨厌我？”
应悄起身，余光看见贾济威拿着话筒上来了。
“各位校友，很感谢你们百忙之中回到母校参加我们的建校八十年校庆……”
讲话声很大，分贝高得刺耳朵，尤其她整个晚上都在经历这种高分贝轰炸，脑仁都快震散了，贾济威一番长篇大论总算隐晦地切进主题，拉教育投资的。
三中的穷有目共睹，不像隔壁二中，杰出校友疯了一样往学校捐钱，塑胶跑道和食堂都是新建的。
……原来他执着让听障生出节目是为了这个。
她极力把思绪拽回来：“乱想什么呢。”
“校服的味道闻不惯就算了，糖呢？糖为什么不吃。”伏知时垂下眼，“你说了两遍让我拿走。”
应悄哽住：“……”
天杀的，他就为这个啊。就因为这个就觉得她讨厌他？
应悄无言以对，她不穿他的校服是觉得别扭，不吃糖也一样，总觉得那颗糖带了一点模糊的暧昧，天杀的，她只是不想被魅魔钓成翘嘴啊。
她缓了一会，说：“没事干去把厕所粪挑了，也比你在这想东想西强。”
伏知时就看着她不说话，快拍大合照了，应悄皱着眉：“看镜头，你看我做什么？”
“3——”
这人还是没反应，应悄服了：“转过去啊，拍照了。”
到时候拍出来所有人笑着看镜头，伏知时却在看她算怎么一回事儿啊。
“2——”
伏知时还是没动，应悄彻底服了，快速地说了三个字：“没讨厌。”
“1——”
卡在“咔嚓”落下的前一秒，伏知时才转过脸看镜头，笑着和大家一起喊：“茄子！”
这人状态切得比德芙巧克力还纵享丝滑，应悄有点看愣了，眼神带着错愕、身体侧偏着看他，连茄子都忘了喊。
“好嘞，保持住啊！”摄影师举着摄像机，将这一幕永远标记。
画面里，所有人都在看镜头，或是在笑或是摆姿势，只有她，目光的落点聚焦在左边男孩子身上，男孩子笑得别提多开心了，甚至抬手比了一个心。
应悄：“……”
摄影师拍完就把照片传到了礼堂的LED高清大屏上。
应悄试图找出第二个没看镜头的同学，挨个找了一圈，没有，大家都在看镜头，只有她，把左边的朋友当成了镜头。
“……”
“妹啊，拍合照你往哪看呢。”
校庆收尾，应悄边玩手机边等姚舜禹吃完那碗汤粉，苗玲还在摊子上忙碌，顾不上兄妹俩。
姚舜禹放大那张合照，仔细地欣赏了半天：“伏知时？你不看镜头看他干什么？”
应悄不知道怎么回，心想这真是一个好问题，我也想知道我不看镜头看他干什么。
“吃你的粉。”应悄抓过他的手机熄灭锁屏，然后往桌面上一扣。
“我就问问，你急什么？”
“……我急了吗？”
“急了，”姚舜禹点点头，“我一提他你就有点急，刚出来的时候我问伏知时哪去了你上来就呛我。”
“……”应悄没话说了，自从她和姚舜禹撞见伏知时一个人面对蒋定那帮小坏蛋后，姚舜禹对伏知时的印象就改观了，有时候甚至有点舔。
应悄压了一下开始抽搐的眼角，说：“你多虑了，快吃吧啊孩子，粉都凉了。”
三中八十周年校庆办得很成功，整场晚会失误很少，中间有两个小失误但都被圆过去了，不知道内情的观众根本看不出来。
加上压台节目《无声》拔高了整场晚会的立意，三中这次成功艳压二中。
两校贴吧针对几件事儿讨论的很热闹。
一是从二中转到三中的伏知时和同班同学搭档完成的那首歌——《痒》。
二是压台节目——《无声》。
三是大合照里三中的应悄微微拧着眉，当镜头不存在似的，只顾着盯旁边的男孩子。
-啊……原本三中传的那些谣言我都没信，这回看来是真的啊。
-什么谣言我怎么不知道。
-y带人堵h就是为了帮f报仇啊，两人偷偷谈了，而且三中好多学生都给两人随礼了，f还给随礼的发喜糖了。
-对，三中现在根本没人追伏知时的，也就我们二中一些女生不死心。
-这还不死心？
-谢邀，看了这张照片已经死心了。
最新顶上来的帖子带了张压缩图，点开一看，一个截掉右边头像的女孩子给伏知时发企鹅消息。
-QAQ我追你的事别告诉别人行不，已老实，求放过。
其他一些追过伏知时的女生纷纷效仿她，戳伏知时的企鹅。
晚自习，伏知时一打开企鹅，手机顿时卡闪退了，再进去又卡闪退了，频闪严重，清完缓存重新进去后，对话框塞了无数条一模一样的信息。
-QAQ我追你的事别告诉别人行不，已老实，求放过。
伏知时：“……”
消息太多真的回不过来，有些可能单纯玩梗，他单独截出左下角“99＋”的数字小图标，然后配图发了一条说说：别玩了，已放过，求老实。
最后一节晚自习，历史老师管得松，小老头没什么威严，大家都不怕他，窃窃私语声一直没断。
应悄趴在桌子上睡觉，她一连睡了两节课，中间几次以为她要醒了，没想到只是换了一下姿势继续睡。
区别在于是左脸压着手臂还是右脸压着手臂，教室的窗开着，凉凉的风滚进来，她动了动身子，头发滑下来覆住鼻子和嘴。
伏知时看了会儿，拿手轻轻抓起头发，应悄脸埋在臂弯，来回蹭了两下校服，把折了褶痕的校服压平整。僵了两秒的动作继续，慢动作一样慢到不能再慢地捉着发尾往后放。
她这回睡得熟，愣是没醒。
“赛跑布置的作业你写了没，借我抄抄。”
赛跑是九班同学给庞斌起的外号。
伏知时翻出两张课后小测：“写了，但不包全对。”
“没事，”那人笑笑，“包全对我就不抄你的了哥。”
“……”
唰唰——
笔尖摩擦卷面的声音很催眠，加上旁边这人睡得很香，导致他也困了。
他曲着手，右手摁了一圈指关节发出弹响，这样解乏。压手指的影子映在女孩子脸上，他看了两秒，两只手叠在一起，变幻出蝴蝶的手影。
那只蝴蝶停在她的鼻尖，翅膀扇动，触须左右摇摆。
伏知时玩了一会手影，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又有点好玩，他垂下脑袋，脸埋在摊开的书本上。
他埋了一会儿，侧着脸看应悄，两人都是趴着的姿势，离得近，气息都好像融化，汇合着交融。
伏知时注意到她的眼皮动了一下，他连忙坐好，捏着笔写作业。
他刚捏住笔，应悄就醒了，她甩了甩压得发麻的手臂，另一只手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没睡好？”
应悄揉了下同样发麻的脸腮，略显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算是吧，做了个噩梦。”
“梦的什么？”
应悄抚了一下麻蜇蜇的眼皮，转移注意力似的翻出手机点开企鹅，想看有没有消息进来。
“……魅魔吧。”
……？
她也觉得蛮离谱，在她醒来前的两分钟，意识像被束缚清醒和沉沦之间，隐约感觉她同桌捕捉几缕她落下来的头发往后放，没过两秒，又感觉有道影子在游走，好像是她同桌在比划手影，一只……蜻蜓？
蜻蜓还是蝴蝶？
搞不懂。
本来以为到这就完了，结果又听到校服布料摩挲的声音，貌似她同桌也趴下来了。
太怪诞了、太惊悚了。
“……魅魔。”伏知时查了百度百科，百度百科跳转到了某个漫画链接，封面就是一只魅魔，魅魔长了犄角，五官艳丽，眼窝深、眉棱骨高，野性又魅惑，他抱着女孩子，下颌抵着女孩的肩窝，瞳孔冒着粉红色桃心。
漫画第一页，魅魔抓住女孩子的脚踩在自己胸口：“Lilith，你想要我吗？”
伏知时了然地挑眉：“朋友，魅魔也算噩梦吗？”
应悄在找头像，准备换个新头像，百忙之中抽空呛他：“我说它噩它就噩，你别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