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第一天，公告栏前挤满了人，都在瞪着眼珠子找自己被分到了哪个班。

今天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分班发教材。

班上位置都是随便坐的，虞小满坐在应悄旁边，正在摆弄她新买的素体模特，素体模特一男一女，男的把女的壁咚在墙角，壁咚了一会儿，男的又俯下身亲女的嘴。

虞小满在配音：“嘶，好疼。”

补作业的手速慢下来，应悄侧头看了一眼同桌，她噘着嘴：“哎呀，你亲得好用力，嘴唇都被你嗦秃噜皮了啦。”

应悄：“正常女孩不会在亲嘴的时候这样说。”

“那怎么说？”

应悄哪有这个经验，瞎诌道：“不说，沉默就行。”

她有时候真觉得虞小满不应该学美术，她应该学表演。

周围同学闻言都在笑，彼此因为文理分科来到一个班，那种生分的感觉一下子没了。

“哎，你们听说了吗？咱们校长换人了。”

“换成谁了？”

“贾济威，二中的副校长。”

应悄忍不住插话：“真的假的？”

班里因为这个话题热闹起来，贾济威在二中的名声不太好，大家难免有情绪。

“安静，吵什么？老远就听见咱们班最吵！”李秀峨出现在门口，她步履生风地走上讲台，随后朝外面招了招手，“伏知时，你进来。”

一听这个名字，所有人都抻着脖子往门口看。

大家都好奇这位被霸凌，喜欢穿裙子和抹口红的新同学长什么样。

男孩子走进来，他的身高比例原本就比一般人优越，加上常年练舞，比例更加优秀，从视觉上看很有误导性，一米八的个子看起来和一米八五差不多。

“别怕，大胆一点。”李秀峨鼓励道。

伏知时有点摸不着头脑，总感觉这个班的氛围不太对劲，不仅李秀峨以一种鼓励慈爱的眼神看他，其他同学也是这个眼神。

除了那人——

她从头到尾都在忙着抄作业，水笔都快绕出残影了。

“同学们，我说几句。”李秀峨拍了拍手，“也不想瞒着大家，上学期咱们学校的同学去二中帮一个同学讨说法，想必大家都知道了。”

学生可能不清楚，但因为这个事儿，教育局连夜组织各学校召开了几场关于反霸凌专题的会议。

以至于三中各班班主任人人自危，生怕自己班里闹出类似的事情。

“在二中我管不了，但在咱们三中，在我的班，霸凌是坚决不允许的，”一个班四五十个人，李秀峨单独把伏知时拎出来介绍，“伏知时同学原来在二中，现在转到了我们三中，我们的新同学胆子有点小……”

应悄停下笔，表情震惊地抬头。

谁？说谁胆子小？

她记忆里有一幕，那天在二中树林，伏知时紧紧勒着黄鹤的脖子，一副恨不得弄死黄鹤的样子。

在黄鹤骂出那句“□□爹的我原谅你妈”之后，他嘴角扯出个笑，那笑很冷，他反手用搋子捂住黄鹤的嘴，把脏话都闷在里面。

黄鹤“唔唔”个不停，他低下头，缓缓地嘘了一声：“小嘴巴，闭起来。”

李秀峨管这叫胆子小？

“虽然我们的新同学有点小腼腆，还有点小害羞……”

作业还没补完，她一边想知道李秀峨还能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一边翻页继续抄。

冗长的介绍差不多结束了，李秀峨添了两句结束语：“就说这么多，宗旨只有一个，同学之间应该互相关爱，不得打着任何幌子欺负新同学，或者别的同学……”

“老师，打断一下。”就这么站在台上接受瞻仰，伏知时多少有点不自在，“我能先下去吗？”

“去吧，随便找个位置。”

所有人的目光跟着伏知时移动。

伏知时直接来到倒数第二排，这个班靠窗的位置都是三个座位拼在一起，应悄旁边还空着一个座位。

那道阴影笼罩下来，说：“学霸？”

刚好上次摸底考试的卷子发下来了，“学霸”的卷子胡乱地堆在一旁，数学62分，化学28分，两门凑不齐一个一百分。

应悄还没来得及做出回应，前桌的真学霸回头：“哎，你喊我？”

伏知时：“啊？啊……是吧。”

撒一个谎往往需要另一个谎言来圆。

他扯出一本书装样子：“我是想问问这题怎么解？”

没想到随手扯出来的这本书叫——《口算1000道》。

小学三年级的。

学霸还挺耐心，从口算题讲到了竖式题，再从竖式题讲到了应用题。最后，她拍了拍伏知时的肩膀：“没事，有问题大胆问，你就是问一加一等于几，也没人嘲笑你，你别紧张。”

……太溺爱了。

但9班对伏知时的溺爱可不止于此。

一节课结束，前排几个女生绕到后排来，主动向伏知时发出了邀请：“你还没充饭卡吧？走啊，我们一起。”

伏知时坐着没动，那两个女生以为他不好意思，上手挽住他的胳膊，一左一右地挎着他，其中一个仰头看他：“你今天也涂口红啦？什么色号啊？还蛮好看的。”

另一个说：“没事儿，你不用害羞，喜欢穿裙子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不会笑你的。”

伏知时整个人僵硬到不行，身上像被蚂蚁爬过一样，极其不自在。

来到新的学校、新的班级，他谁也不认识，只认识一个应悄，他本能地向应悄递去一个求助的眼神。

应悄嘴角的笑就没下来过，这人紧张得走路都顺拐了，她朝伏知时扬了扬下巴，打口型道：朋友，注意脚下。

充完饭卡回来，伏知时抽了张纸擦汗，转个校而已，怎么就成妇女之友了。

“这个送你。”一枚亮晶晶的兔子发卡塞到伏知时手里。

“水晶手链，这是我自己串的，送你啦。”冉诗雨抓住他的手试戴，“这个扣子可以调节长短，我帮你调一下。”

男孩子的手指细长，腕骨清瘦，戴上确实好看。

这溺爱溺得伏知时浑身难受。

不止他难受，其他男同学也难受，眼红得难受。

应悄本以为送手串项链唇釉指甲油什么的已经够离谱了，没想到柯宁抱着一个飞机盒气喘吁吁地冲进班里。

“你不是喜欢裙子吗？这个送你！”

她拆开飞机盒，周围人都凑过来看，里面是一件黑白色的女仆裙。

柯宁拎起裙子往伏知时身上比画：“你一来咱班我就知道这裙子适合谁了，我买来一次没穿，这个码对我来说有点小了，你拿回去试试。”

门口有一群窜班过来围观二中转校生真面目的同学，那群同学见状哈哈大笑。

9班在这时候团结起来了，第一排的男生“砰”的一声把门甩上：“笑屁啊？有什么可笑的？没见过男生穿裙子？”

伏知时一张老脸简直没地儿搁，他一只手盖住脸，另一只手移到课桌底下，轻轻捏起应悄的校裤拽了拽：“同桌，帮帮我。”

应悄侧过脸看他，他耳朵不知道什么时候红了。红得很彻底，从耳尖到耳根，再一路蔓延到脖子。

他这样儿……很难不让人想捉弄。

应悄：“你求我啊。”

“……求你了。”

应悄也没想到他这么没骨气，她默了两秒，终于大发慈悲地开口帮他解围：“好了，差不多行了。”

她把女仆裙塞进飞机盒，又把伏知时手腕上的手串摘下来还给冉诗雨，神色淡淡地说：“二中建校八十年了，他穿裙子大概是为了校庆表演。”

语气停顿，她看向伏知时：“是吧？”

“是，都是为了表演。”

“为了表演。”应悄重复了一遍，好心地帮他辟谣，“所以，别乱传了。”

伏知时刚来到一个新环境，还有些收着，等同学们散去以后，他低声问：“你一直这么雷锋？”

“还行。”应悄沉迷抄作业，百忙之中抽空应付，“新时代青少年，提倡学习雷锋好榜样。”

“那……和平小队和滴滴挨打是谁搞出来的？”

“我。怎么了？”

“滴滴挨打为什么填老校长的手机号？”

“我随便填的。放心，不会有人蠢到下单滴滴挨打的，那个号码只是一个摆设。”

伏知时：“……”

最后两页抄完，应悄如释重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问这些做什么？”

“了解一下三中，以及你，我的同桌。”伏知时乱扯，“你也可以问我问题，增进一下同桌之间的感情，方便你我互相关爱。”

应悄：“我没什么要问的。”

伏知时不乐意：“不行，问一个。”

“你……”两人对视，应悄眼神迟疑，她和伏知时接触不多，摸不清他的脾气，“我问了你不生气？”

“不生气。”

应悄放心了，视线在伏知时艳到离谱的嘴唇上打转：“你涂口红了？”

伏知时前一秒还说自己不会生气，下一秒就一声不吭地转过脸。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应悄往回找补：“你说你不生气的，我就问问。”

“没生气啊。”伏知时用力地擦嘴唇，手劲过了，嘴唇擦得失去血色，“没生气，我生什么气啊？”

应悄：“……”来个人看看呢？这叫没生气？

正好这时候铃响了，数学老师庞斌踩着铃声进来。

“蒋学优，哪位？举一下手。”

前桌的学霸举起手示意，庞斌点点头：“蒋学优，你数学不错，当我的课代表吧。”

能看出来庞斌平时喜欢和时间赛跑，因为他第二句就是：“同学们，把卷子拿出来，我们的进度已经落后别的班了。”

同学们：“……”

教室里一片寂静，寂静中混进翻卷子的唰唰声。

应悄靠着后面那张桌子，手藏在桌底下折纸，没几分钟，一架小飞机折了出来。

“真生气了？”纸飞机横在两张课桌中间，“要不要拿这个当三八线啊？”

伏知时没理她，指尖碰了一下纸飞机，纸飞机掉了个方向，飞机屁股冲着她。

应悄沉默，她现在对这位新同桌的印象只有三个字——

娇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