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辈子注定了被人抛弃被人嫌弃,没有归处是他的宿命,永远都是,不管重来多少世,都会如此。
陆景冥并不知晓朝他走来的人的心中想法和算盘,顾封舟现在就是把嘴笑烂,他都觉得正常,毕竟从小到大,对方就没怎么苦过脸。
他不回应顾封舟说的话,任凭疯子这个称呼扣在自己头上,望向来人,提起了在十位影卫入选临生阁那天,死于鸿钧剑下的叛徒:“再塞些乱七八糟的人进丞相府,下个死的就是你。”
顾封舟两手一摊,随意道:“杀嘛,你要杀我我也不会跑的,再说了,人是我塞的没错,但偷听却不是我强迫他做的,有错的人是他,该死的人也是他,既然他都死了,那你还把责任怪罪在我头上做什么?”
“你养的好狗。”
“好不好我不知道。”顾封舟眯眼笑道:“但我知道你养的狗不好。”
这话明显是故意冲着王逸然去的,但陆景冥并没有第一时间想到她,一是因为她会帮助王君庆,四舍五入也算是自己这边的人,二是她实力弱小,哪怕真有成为威胁的那一天,也不足为惧。
他冷呵回应:“知道又如何,难道你被咬过?”
顾封舟伸手摸了摸下颚,佯装思考,一边脱去身上沉重湿润的衣物,一边预料道:“还没有呢,不过她早晚会咬到我。”
不仅会咬到,还会很凶残。认识王逸然的人都知道,她很记仇。
别人要是捅她一刀,她会以十的倍数狠狠捅回去,心情好了以一报还一报,心情不好了,变态起来,没人能比得过她。
至今还记得前世,有人差点割断她的手筋脚筋,她逃脱之后把那人手脚两处的筋全部抽了出来,笑嘻嘻地喂进对方嘴里,不断输出妖力迫使对方吊着一口气,直至那人泪流满面痛苦而死,她才没有逼着那人全部吃下去。
当时有不少人被这副场景恶心到,其中不乏有他,他那会儿只觉得喉间泛起恶心,伸手捂住了嘴,才不至于将午饭全部呕吐出来。
她前世都这般暴戾,就更别提今生了,顾封舟有时,是真的会怕王逸然发现自己,咬到自己。
她发起疯来谁都咬,除了不咬陆景冥以外,想来是因为对对方爱恨交织,心留余情不舍得让对方死。
也确实,不管过了几辈子,王逸然都只喜欢过陆景冥一个,这个事实谁都知道,谁都明白。
也因此,有不少人想拆散这对苦命鸳鸯,或想取而代之,或想诱其彼此反目。
“在她咬到我之前,我希望你好好管教她,还有。”顾封舟话锋一顿,“你真的不好奇这个叛徒是谁吗?”
陆景冥冷声道:“我更好奇你那些同伙会怎么死。”
顾封舟:“……”
他对人说话,还是这么的直接无情,哽得人一时无言,不知道该说什么。
真要回答他,就相当于跳进了他挖出来的坑,很多时候,不去回应一件事也是好的。
这下轮到顾封舟不理会他了,视线环顾四周,只想找到自己想见的那道身影,“许叔呢?许叔在哪里?我要见他。”
“见他做什么,让他看看你做了哪些‘好’事?”陆景冥移步走到顾封舟的身后,见其身上衣物不停淌下水,本该畅快的内心却依旧平静,他仔细想了想,想出了其中的原因。
他应该叫那个小骗子过来,看清楚害她的人会遭到什么报应,如此,她高兴了,他应该也会高兴些,毕竟打狗还要看主人,让‘小狗’受到伤害,有他的责任。
他也没想过那些人,面前人,会这么不顾他的身份,对她下手,他此番替她出气,确实是利己多于利她,出于维护自身颜面,但不可否认,他没将她受过的委屈忘过去。
报复的手段有很多,如果是他,他会选择让对方见血,而不是让对方落水。
一时仁慈,不过也是想让对方感同身受,他离开了河边多久,他就让顾封舟泡在池塘里多久。
在时间这方面,他一直秉持着宁长不短的原则。
“什么叫我做的‘好’事?”顾封舟嘲讽一笑:“难道你就没有做过?他养你护你数十载,要是知道你刻意以他人性命造成祸乱,怕是会对你失望吧?”
陆景冥淡然道:“我会主动告诉他,你既然说他养我护我数十载,想必他也不会责怪我,相反,他还会对我付之以理解。”
“但你就不一样了。”他抬手握住顾封舟的脖子,浅浅一笑,恃宠而骄,刺道:
“你生在丞相府外,养在丞相府外,就连为君为民的心也偏离在丞相府外,若他知道你伙同官僚,影响变法局势,造成民商叫苦不迭,人妖矛盾加剧,他又会怎么理解你?”
顾封舟沉下目光与他对视,气势和话里是显而易见的不退让,“他想怎么理解我就怎么理解我,就是把我想成烂人都没事,但我想,他不会!”
许济民养过的孩子不多,他算其中一个,从小到大,从往至今,他做的事,不论对与不对许济民都或多或少知道。
数十载而过,许济民要是想责怪他辱骂他早就这么做了,不必等到现在,还愿意与他见面。
不被理解也没事,就当做父亲教训叛逆的儿子,这是件令人高兴的事,一个人只有对你看重、在意,才会动起火气,才会动起情绪。
“他不会归不会,但他真要这么想的时候,你在他心里的形象只会变得不堪入目。”
陆景冥慢慢收紧五指,以禁锢之态扼住他的呼吸,“你以为,他为什么越来越不主动找你。”
他凑近顾封舟耳边,说出去的话里,语气带着无尽的肆意和嚣张:“一直都是你倒贴。”
一直都是你倒贴。
七个字,精准有力地砸在了他那让人窥不清悟不明的心间,顾封舟脸色一沉,显然是被气到了,尽管如此,也还是要保持着出局者该有的风度和姿态。
他也笑着,笑着抬手揪起陆景冥干净的衣襟,眸光里闪过一抹狠光,那份狠比蛇液还毒,比药粉还烈。
“是我倒贴又怎么样,你就没有倒贴的时候?”他突然很想告诉陆景冥。
这个一身傲骨的除妖师,会在多年以后,向着天生宿敌下跪,苦苦哀求她别走,那时候的陆景冥,又何尝不是在倒贴?
他倒贴许济民,好歹能换来许济民的一份温暖和关心,可陆景冥却没这么好命,不管他怎么求王逸然,那妖女始终都未曾回头,到死都没有。
倘若时间能够被穿梭,那他要做,很想做的事情,就是看着陆景冥如何走向自毁,如何狼狈,甚至是如何倒贴,卑微如蝼蚁。
一物降一物,现在没被人降,就姑且让他快活几年,等他真的失去一切时,他方可将这七个字,原封不动地还给他,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杀人,要的就是一个诛心。
“我看你是在池里泡傻了,只会说些胡话。”陆景冥原地不动,也不去打开顾封舟的手,任由自己的衣襟被对方攥紧,抓皱。
他知道,只有出现这种反应时,才能证明顾封舟真的在生气。
他一向不喜欢看到顾封舟那副笑意盈盈的嘴脸,今日是,以前也是。
七岁时的那场雪比任何时候都要冷,在他心里冷了二十八年,从小到大,从未暖下去过。
那时纷飞白雪呼啸而过,落在他的头上渗起一片冰凉,方下学堂不久,他本该自己徒步走回陆府,却在中途被顾封舟叫了过去。
南北两方一直有联络来往,陆家与顾家也同样如此。
所以他在受到邀请去驯兽场观看表演时,勉强答应下来,驯兽场在人族,几乎很常见,这里面驯的,全部都是妖族开了智的妖兽。
这些妖兽分为两种,一种是幻化了人身的,一种是保持着兽体的,其实力被划分为不同等级,卖出去的用处也是。
实力弱的会被人买回去当奴隶,或是服务于主人身体,实力强的会被兽场老板留下来,关进笼子里让两头体格同样强大的妖兽相互厮斗。
这种情况下,只有打赢了,把对方打死,才能活下来,可真正的胜者不会一直不变,活下来的妖兽寿命并不会延长,胜利只会成为它们的催命符。
只有七岁的小孩儿和比他高一点的人站在人群后面,有眼尖的百姓一眼认出他的穿着和身份,弯腰将他轻轻推到最前头。
没了人群的拥挤和长腿的阻挡,他的视线立马变得空阔清晰,一如既往的不用踮起脚尖看景物,陆景冥仰起被冻红的小脸儿,对着那些大人乖声说道:“谢谢你们。”
那些大人立马豪声回应:“不用不用!大人照顾小孩儿,是理所应当的!”何况这还是陆丞相的小孩儿,能得到其独子的一声谢谢,也算是好运了!
“你站远点啊,当心这些怪物的打斗会伤了你!”
“好!我会小心的!”小孩儿长得可爱,连声音听上去都软糯软糯的。
顾封舟静静地站在陆景冥身旁,见他有这么多人问候关心,心里顿时生气不爽,陆丞相又怎样,谁爹还不是个丞相了?
抬眼间,他仰视着那些大人,俯视着那些妖兽,平静的眸光里藏着外人看不出来的轻蔑和不屑。
起初,一切都好好的,直到一头妖兽流血受伤,苟延残喘着爬到陆景冥的跟前。
在场大人看到此情此景,皆是心中一紧,想要上前拉开这位可爱的小孩儿,怎料这小孩儿的反应令他们出乎意外。
在众人紧张又惊讶的屏息中,陆景冥蹲下身子,尽量与那头妖兽平视着,至少,眼神在对上那双充满憎恨的目光时,会变得平和。
他并不害怕那头浑身上下流满鲜血的怪物,相反,他觉得那头怪物很可怜,很值得被人同情。
它连喘.息都不敢喘得太急,呼吸微弱好似从喉间哼出的最后一声呜咽。
“你别怕,我不会打你的。”他柔声说着,抿唇紧张地伸出肉乎乎的小手,试图安慰它,放在它又大又圆的头上。
虎妖以妖兽的形象出现在人们眼前,却并不代表它是个没有开过智的畜牲。
它无比明白眼前这块肥肉的含金量和价值,也明白如果发怒咬了他,自己会怎么被这群人给残忍打死。
它能做的只有隐忍,臣服,心中想着以后若是有机会逃出去,第一个要吃的就是这小娃娃。
他长得白白净净,吃起来一定很美味,很香,尤其是那身上年轻稚嫩的肉,嚼起来定是十分有嚼劲儿。
这些想法才涌上脑海不久,自头顶上就传来一道很轻很温柔的抚摸。
没有想象中的拖拉硬拽,也没有想象中的疼痛难忍,他把它当成了一个人,一个可以被尊重,被保护,被理解,有人权,且真真正正算得上是人的人。
“我也不会要你的牙齿,真的,你信我,我更不会让你流出红红的血。”陆景冥微微笑着,认真地注视着它,缓慢替它须着乱成死结的糙毛。
这毛上沾染了其他妖兽的鲜血,地面上的尘灰,脏到不行,而且手感摸上去也并不好,稚嫩的掌心被这些虎毛刮着,动作变得更慢。
从抚摸,到停下,五指稍稍使到合适的力度,替它柔柔按摩着。
虎妖目光一滞,连眨眼都忘了,周围好似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安静得落针可闻,风在这时拂进来都会变得吵闹烦心。
它活了半辈子,第一次见到这种,特殊到有些奇葩的人,他们之间的身份本就天生对立,注定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更何况陆丞相被李续章持续刻意打压。
人族很大,大到能容下十三个国家,人族又很小,容不下它和它的同胞。
它难以置信会有人族对它如此,想反抗,却也忍不住接受、渴望他的安抚,原本躁怒起来的气火,被他一手揉灭,它不能说话,却很想回应他。
最终,在众人眼神汇聚的擂台中,它俯首收回尖长的利牙,从喉间发出一声极轻的示好低吼。
这一幕和谐场面,落在在场众人的眼里,显得无比刺眼,尤其是顾封舟。
顾家受李续章诸多迫害,他自然也是恨极了妖,也因此,他慢慢恨上了身旁那位,光彩夺目,与众不同的可爱孩童。
观看完驯兽场的表演,他又被顾封舟叫去铸铁铺,铸铁铺与学堂的距离不远,陆景冥每每看向学堂的方向,眼中都会带上迷茫和失望。
其他小公子下学堂时,都会有爹娘或府中马车来接,再不济,也会派出管家来。
他比这些公子哥高贵不少,却从来都没有过,这些看上去很独特,实则普遍到不行的待遇。
每次背完书识完字后,他都要自己一个人迈开短腿,徒步走回并不算近的陆府,春夏秋冬,季季如此。
这条路又宽又长,他一直只敢走在最边边上,从来不想走在中间。无聊时,难过时,想哭时,他都会通过看这路上的东西,舒缓情绪。
这路上能看出来的东西有很多,比如大人买包子给自家小孩儿的羡慕,朋友之间嘘寒问暖互相添衣的呵护……
他看这些看多了,渐渐明白了自己与他们的区别,那些人家境平平,生活却处处被感情二字包围,而他,他看上去尊贵堂堂,却始终没有感受过太多感情。
阿娘对他一直都是冷冰冰的,从来都不愿意见他,不会过问他别的事,他总想着,自己在学堂次次考回第一,就能让她高兴,看自己一眼。
事实却非如此,夫子夸他夸得词都穷了,街坊邻居都知道他的聪明,外人问他的问题越来越多。
他存在感越来越强,即便这样,阿娘也还是没有看过他,问过他的成绩。
唯一跟他讲过最多的,就是让他不要去习武,不要去碰冷兵器。
所以当他来到铸铁铺时,他下意识僵站在原地,心里的害怕盖过了藏蓄已久的渴望。
挂在铺架上的长剑弯刀,利箭短刃,他看过不下一百次,可次次都只能看,不能摸,他因为挑食,个子比寻常孩子低下不少。
就算自身条件不是习武的料,他也还是会对兵器感兴趣,每晚泪湿枕头时,他都能如愿的在短暂的梦里,当一回大侠,实现见义勇为的妄想。
其他公子到了一定年纪,都会被家中父亲领出去,教授舞刀练剑,他不止一次羡慕过这些人,羡慕他们有的人体弱,却依旧能被家中父母准允学习。
而他,一个健健康康没有病的人,竟然不能。
“你喜欢这些东西吗?”顾封舟视线在铺架上游离一圈,定下眼神,指着其中最漂亮的一把短刀问。
陆景冥眨了眨闪过亮光的澄澈大眼,注意力控制不住地黏在那上面,心中动容不止时,突然想起谭韵罗平时警告过的话,猛地摇头,逼迫自己清醒神志:“不、不喜欢!我不喜欢这些东西!”
对,就是不能喜欢!
只能看,不能喜欢!
顾封舟依旧指着那个方向,右手顿在空中,无形指引着他去看,去想,笑着问:
“你都没有碰过它,又怎么会知道喜不喜欢呢?要不要我让铺主拿下一把给你看,就看一眼,没事的,看了你就会知道到底喜不喜欢!”
“不要!我不看!”陆景冥坚持地说:“一把刀而已,有什么可看的,像这样漂亮厉害的刀,我在我阿爹那里见过不少!”
“见过了也不是你的呀,那是你阿爹的,你只能一直看着,却不能拥有,你阿爹那般厉害,你以后肯定也要像他一样厉害,保护一方百姓。”
“我、我好好读书,当上文官,也能替他保护一方百姓!”
“可是当文官要处理好多麻烦事,而且历史上,真正能平下祸乱保护老百姓的,大多是武将。”
这话里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在绝对的武力面前,儒雅确实顶.不了要紧事,毕竟剑比嘴快。
当文官的人空有一嘴虚言,遇到事情只会以理说服对方,想来到那时还没有开口劝和,就会被对面的将领一拳打死。
“麻烦就麻烦。”陆景冥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垂在腰下的右手死死攥着水蓝色的衣服,一遍一遍说着违心的话,“我愿意麻烦!我就想当麻烦的文官!”
“真想?”
“真想!”
“真想就真想,但你只是想当文官,跟不碰兵器有什么关系呢?”
陆景冥欲言又止,闭上嘴巴不说话。心内默默回答:当然有关系,有很大的关系!
但这其中的原因,他不能说给顾封舟听,因为阿娘不让。
“没关系,我只是不想碰而已。”他别开目光,有些委屈地说。
顾封舟闻言,也不再硬推着他,独自走到铺架前观望许久,久到从远处看到了一道青衣身影,便叫铺主给他拿了一把不沉的长剑。
准备结账时,他故意摔了个大跤,伸手揉着脚关节,佯装很痛的模样,对那位独特的小男孩儿说:“陆景冥,你帮我把剑捡起来,我现在脚痛动不了!”
陆景冥懵了一瞬,抱着要帮忙的心思,上前捡起不远处那把,被飞甩在地的利剑。
他当时想着,只是捡一下而已,立马归还回去就不会有什么,可现实偏偏不如此。
当他把剑拿在手里之后,还未来得及递过去给顾封舟,谭韵罗就已经眼带厌恶地站在了他的眼前。
而叫他帮忙,摔倒的人,此刻正站在他的对面,唇角微弯,笑着看他。
那双本该干净的眸子里,含满了计谋得逞的笑意。这个计谋直接导致了他被谭韵落抛弃在城外,十年未有人问过生死。
十年里,他想过很多人,到最后,反反复复就那几个,父亲,母亲,许济民。
前面两个素来不喜欢不待见他,所以他到后来,渐渐不愿意去想起他们,唯一想过,怀念过的人,只有许济民。
十年四季轮换,他再度回到陆府,愿意细心呵护他的人,已经将那份爱分给了同样长成意气少年的顾封舟。
这个笑起来令人讨厌的人,霸占了许叔十年,取代了他的位置,将他彻底从特殊二字挤兑出去。
他已经不特殊了。
他一直都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但他从来不敢,也不愿意去表达自己的想法,少时拥有的特殊,已经在二十八年以后成为了一种奢望和幻想。
“没事就滚出丞相府。”思绪再回,陆景冥平静地扯下顾封舟攥住他衣襟的手,“这里不是你配待的地方,以前是,现在也是。”
顾封舟无视他莫名其妙提起过往的话,又问了他一遍:“许叔在哪儿?我要见许叔!”
“他在丢你带来的礼物。”
“……”顾封舟咬牙切齿地瞪着他,狠狠推了他一把却反被他轻而易举摁倒在假石上面。
“你胡说八道什么?!”背后传来被尖石刺疼的痛感,顾封舟皱眉嘶了一声,满脑子想的都是丢礼物那三个字。
许叔怎么可能会丢他的礼物!
“你不信?”陆景冥料想到他的反应,无比冷静地俯视着他,将他衬成了一个失去理智撒泼打滚的疯子,“不信可以自己去看看。”
言罢,也不管他的死活,硬生生将他从院里拽到了府门外。
这期间顾封舟挣扎过很多次,每次都是跟他动手打在一起,就这么打了一路,迈出门槛,二人皆是衣物凌乱地站在府门前。
府卫们老远就听见了他们打起来的动静,纷纷自觉抽.出自己手上的利剑。
他们默契地想着,只要顾封舟敢对自家大人动手,那他们一定会举剑劈了顾封舟,让他尝尝鲜血四溅的味道。
顾封舟原本不相信陆景冥说的话,许济民关心照顾了他数十年,有这般深厚的情谊在,又怎么可能会当着手下的面,将他送来的贵重礼品丢掉。
他满怀自信地望向前方,当看见许济民正要做出的丢弃行为时,眼神明显一顿,而后沉了下去,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脑子里只剩下了一句话,不可能,这根本就不可能,许叔不会这样对他的!
许久后,顾封舟忍着将要发.泄出来的怒火,一字一句问向陆景冥:“你到底,想做什么?”
陆景冥动作悠慢地整理着皱成一团的衣襟和袖面,目光落在许济民身上,淡然道:“看不出来吗。”
“不会真的以为,我叫你来丞相府是让你玩。”
“呵。”顾封舟瞬间明白了这个人想干嘛,这人就是存心犯贱,给他添堵!
找他来丞相府当然不是让他玩的,而是要玩他。
他今夜玩了他两次,一次是为了那个不记得他的妖女,把他推下了池塘里,一次是为了他自己,两件事连在一起,都逃不过本身受到牵扯的利益。
陆景冥就是小肚鸡肠,在记恨他!记他二十八年前抢走了许济民的好,记他夺走了本该属于他的特殊,还记他推妖女下水,扫了他的颜面!
“就算是这样,你又能挽回什么?”顾封舟明白过来他为什么要突然提起过往,皮笑肉不笑地与许济民对视。
许济民的反应不如他强烈,仅是看了他一眼,便扔掉了手下交给他的礼物,力度之狠,可他却不恨。
他清清楚楚知道,许叔这样做是受了谁的指使,哪怕许叔不受指使就这样做,他也不会怪他一分。
这世间能随意对他的人不多,阿辛算一个,许济民算一个,而观之与他处处作对的陆景冥。
“挽回你被夺走十年的亲人?挽回你本该陪伴在侧的挚友?”他字字如刀扎进他的心里,见他反应依旧平静,纵然是气急,也要维持着打成平局的态度。
“你以为你挽回得了吗?”你甚至连人生仅有的一段爱情都挽回不了,“你什么也挽回不成,去年变法是如此,今年你想要的翻案也同是如此。”
听到翻案两个字,陆景冥睨了顾封舟一眼,恰在此时,左手传来力量涌流的异样感,他垂眸去看,唇角微扬。
自掌心间又连出一条新的灵丝,而在灵丝背后,是另外一个偷盗账簿的人,这人逃离的距离与他估算的一样。
直奔顾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