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厄斯没有被我的表现迷惑,当他发现我手里握着东西后,他骤然阴沉的表情让我们之间的平和的气氛被打破了。
他想要将我手中尚未藏起来的吊坠一样的东西夺过去,我的指尖死死缠绕着,抬眸盯着凯厄斯,“这是我的。”
“给我,亚西诺多拉你在反抗我!”
凯厄斯眉间紧紧皱着,他苍白的面孔隐入黑暗,在月光下有着冰冷的质感。
快速的语调的确是他的性格,他命令的语气很强烈。
反抗?我只是要留下一个小小的物件,凯厄斯凭什么,他凭什么要求我照做?
“凯厄斯,我需要你的尊重。你不能——”我努力保持心平气和地解释道。
“尊重?你能够在这里违背我的命令是我最大的尊重。”凯厄斯简单的一句反问彻底打断了我的心声,朦胧的月光下,他冰冷的眼神不加掩饰地看着我。
他抓住了我的手腕,将那块最重要的照片夺了过去,无需仔细辨认,他早已看清了里面的东西。
凯厄斯是不是有病,我忍着内心的痛苦,尾音带着颤,“凯厄斯,如果你只是想要知道这是什么,那么的确是我的错,我该对你毫无保留的。”
灿烂的金发在我的眼中不再美丽,反而染上残暴的象征,藏着照片的怀表从他冰冷的食指处掉了下去,随着一小朵浪花溅起,慢慢沉入湖底。
我第一次恨吸血鬼的视力和听力那么好,溅起的水珠和入水的声音是如此刺人。
他在伤害我,我酝酿的情绪来不及转变,只剩下一片空白。
凯厄斯咬着牙齿,殷红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我,明明是鲜艳的颜色,却如同黑暗一般让人看不到光芒。
我勉强保持住冷静的外表,爱意藏在了痛苦煎熬的情绪之后,但我不能再次说出那次伤人的话了。如果我打算伤害凯厄斯,那么就是个恶循环。
他会感到痛苦的,这次我们扯平了,凯厄斯。
我看向那黑暗平静的湖水,想起那次落水溺亡的窒息感,心中生了怯意。
可冥冥之中有种感觉告诉我,那是我最重要的东西。我控制住自己的战栗,面对凯厄斯沉默到像是凝固一样的表情,坦然地脱下身上累赘的外衣包括凯厄斯的披风。
凯厄斯眼中燃起了怒火,他的表情扭曲了,近乎咬牙切齿地叫出了我的名字,“亚西诺多拉!”
我没有理会凯厄斯,心中做好准备,在凯厄斯拉住我的前一秒跳进了湖里。我是个吸血鬼,我不需要呼吸,也不会窒息,所以我无需害怕。
冰凉的湖水清澈透明,我可以看到湖里绿油油的一片水藻和躲在石子里疯狂逃窜的鱼虾,我用力摆动着手臂和腿往下游动,水紧贴着我皮肤,带着我的长发飘动。
在左侧的一堆腐烂的叶片里,我找到了那块怀表。
我伸出手,捞起怀表后,就往上面游。尽管我克服了心理障碍,但我觉得我还是不喜欢湖。
呼,我露出了湖面,打湿的发丝上滴着水珠,身上紧贴着皮肤的衣物让我感觉有些难受。当我看向岸边时,这位残暴的吸血鬼先生还待在原地,我以为他会无法忍受地离开呢。
凯厄斯似乎在忍耐着自己的暴躁,他压抑着身体里沸腾的血液,手上拿着我的衣服。
在我来到岸边时,他握住了我的手,速度快到我没有反应过来,冰冷的手指不容拒绝地环住我的手腕。不用怀疑,我一旦拒绝,凯厄斯一定会像疯狗一样发疯的。
可他就是我的爱人,一个时而温柔时而残暴的爱人。
究竟是我在包容他还是他在包容我,我已经分辨不清了,或许在不同的视角里,我们都自认为在包容对方。
我们是冷血的生物,因此当我穿上外衣时,没有温暖的感觉,当然也不会觉得寒冷。
见我没有排斥他的靠近,凯厄斯紧绷的脸松懈了不少,他没有再次提出我们的矛盾点,只是适当地以沉默示弱。
黑色的披风点缀着金色的流苏,奢侈高贵,凯厄斯披着的时候会给人冷艳无法接近的感觉。
不过现在披风又重新进入了我的怀抱,作用是挺挡风的。
凯厄斯试探性地碰了碰我的额头,鲜红的唇如同尚未枯萎的玫瑰,他注视着我,视线交汇时,凯厄斯轻轻捏住了我后颈,禁锢住我,不让我逃离。
他红玉般的眸子里盛满了我的身影,低下头吻着我。我们之间的充斥着对方的气息,我摩挲着凯厄斯脸部的轮廓,慢慢划过了他的喉结,情迷意乱地看着他。
凯厄斯的心尖仿佛被羽毛轻轻挠着,他揽住了我的腰,唇齿相依,谨慎地索取着爱意。
我们在互相的默许下重归于好了,我趴在凯厄斯的肩部,默默说道:“凯厄斯,我有一辈子可以认识你,那你呢?”
你愿意无所保留地将自己袒露在我的面前吗?你在恐惧着一个我不知道的秘密,而且不愿意让我知晓。
凯厄斯敛起淡金色的睫羽,他血红的眼瞳在黑暗中平静了下来,命运让他爱上了这个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少女,凯厄斯眉眼微垂,虔诚地说:“你是命运给予我的馈赠。”尽管命运曾想要带走你,但事实是他留下了你。
他不能在凯拉面前一点点剥落自己伪装的一切,因为凯拉只有成为亚西诺多拉,才会永远的属于他。
凯厄斯不打算告知我真相。
我点了点头,为了避免再一次冲突,我生硬地转移话题,“凯厄斯,你最近在忙什么?”
凯厄斯低语道:“我在捕杀流浪的狼人,他们是低贱罪恶的存在,制造着混乱。”
轻蔑且厌恶的语气和尖锐的批判足以表明凯厄斯对狼人这种生物的蔑视。
凯厄斯无疑是上帝偏爱之作,他的美貌不会因为他刻薄的表情减去几分。冷漠,弑杀,轻蔑,都在他脸上出现过,但他的身上好像表现出悲悯与神圣的使命。
“狼人?它们似乎可以通过咬伤人将人转化为狼人,而且可以对吸血鬼造成伤害。”我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不是很在意。
“是啊,亚西诺多拉,记住,不要对狼人心软,只要见到这种生物,就要抹杀它们。”
多么沉重的警告啊,不过他眼前的少女显然无动于衷。
……
狼人是一种繁殖性极强的生物,他们通常以群居生活,月光下的狼人力量会得到加强,足以撕碎一个毫无防备的吸血鬼。
但这不是一只小狼人那么嚣张地站在我的捕猎场的好理由,我是被轻视了吗?
小狼人衣着褴褛,他有一只眼睛白茫茫一片,似乎是瞎掉了,白花花的手臂上有着好几道划痕,但这并不妨碍他拥有良好的视线。
“亚伦让我来找你,你不属于这个时代不是吗?他曾经通过圣殿的祷告得知了这个消息,你应该回归到自己的时代。”
我不知道小狼人口中的亚伦是谁,还有他意味不明的话语如同翻滚的浪花席卷了我。
“那为什么不是他来找我,而是托付给吸血鬼敌对的狼人。小狼人,你应该知道我会杀了你,你的胆子很大啊。”树林里的碎叶哗啦啦地碰撞在一起,我以肉眼无法看见的速度瞬移到他面前,掐住了小狼人的脖子,金色的光点洒落在我身上。
他那只淡灰色的眸子晦暗地盯着我,良久他说道:“亚伦死了,他死得很痛快,而我不怕死,我米卢斯的命就是你救下的。”
小狼人米卢斯苍白无力地晃荡着悬空的腿,他想起他的救命恩人之一的亚伦,不同于奴隶主的残暴,亚伦为他安排好了去处与工作,完成以后简单地无视了他。
对于米卢斯来说,这种简单的无视是难得的安静与尊重,他不想被人用凝视的目光看着。
但人们都说亚伦疯了,他抛弃自己所属的家族和优越的生活,选择和底比斯新王厌弃的母后一起流放,认那个女人当母亲。
后来米卢斯知道了,亚伦在冰冷的家庭中缺爱,他的母亲去世了,而他生活在一个重组家庭里,没有人关心的他渴望他人的偏爱,而那个女人将他当作自己的孩子那样偏爱。虽然这样说有些疯狂,但亚伦用偏执的行动证明了自己可以对得起那一份爱。
那个女人不甘心被自己的孩子赶出来,她似乎想要向世间证明自己没错,那个孩子就是恶魔的化身。
她清醒时对亚伦很温柔,疯魔时怪亚伦不是底比斯的王,是个没用的人,再后来亚伦造反了,只不过他输了,最后他坦然地笑着迎接死亡。
“跟我走吧,恩人。远离底比斯残暴的君主,他将禁锢你,这是圣殿最后的预言。”
我缓缓松开了手,往后稍稍退了一步,阳光下镶嵌着绿色宝石的项链在锁骨处闪闪发光,墨绿色裙摆上沾上了清晨苔藓植物上的露珠。
欺骗还是真相都该由我来探寻,我的前路被雾气缭绕,它会是真相之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