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胎六宝,三男三女?
妇人生产何其凶险,母亲便是因此,对他多有怨恨。
且这话听来颇为夸张。
陆承韫原本颓废的心情突然变得愉悦,平静的眼眸中泛起波澜,“无需如此,有名副其实的皇位继承人,一个太子便足矣。”
此行主要是为了安抚他心,一番闲聊后,目的基本达成。
既然事情已妥,萧沁澜便无意久留。
她起身整理衣物,“近日我得知一事,若能成功,进程将大为加速。用不了多长时间,定国公的士气便会彻底萎靡。”
她果真人脉强大。
京师内外有其他大事?
陆承韫凝望着她的背影,眸色渐深,“何事?”
萧沁澜凑近。
……
炭火正旺,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屋内添了几分暖意。
“……事情便是这样。”交代完毕,萧沁澜亦穿戴整齐,正欲离去,不料陆承韫不知何时已来到身前,伸手拦住了她的去路,只是垂眸直勾勾、静静地看着她,一语未发。
萧沁澜眉头微不可察地轻蹙,踮脚主动献上一吻,抬手抚了抚他的脸颊,“乖,很快会再见。明日有礼物送你。”
言罢,她毫不拖泥带水,利落地跃窗而出,始终未曾回望。
屋内空旷,一片静谧,陆承韫关上窗扉,缓缓走向床边,望着那凌乱的景象,神色难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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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安宫中一夜安眠。
次日清晨,萧沁澜刚享用完她最爱的早膳,便见宫女疾步入内禀告“陛下驾到”。
她漠然无动地挥手,示意宫女退下,依照今日计划步入院中,耍了一套花里胡哨的剑招,方回身收势,剑尖轻旋,挽了个漂亮的剑花。
完成晨练,简单梳洗之后,她转向屋内桌旁端坐的兄长,端庄地施了一礼,“皇兄。”
“坐吧。”萧墨凌眼含笑意,自然回应。
或许因今日仅有兄妹二人,他的言语间多了几分随意与畅快,少了面对太后时的那份装模作样。
萧沁澜也不客套,径直坐下,问道:“皇兄今日前来,莫非有喜事相告?”
“难道非得有事才能来吗?”萧墨凌的笑容顿时收敛,苦笑摇头,“不过,确实有好消息。你前几日所求之事已有定论,待明日于乾清宫与众臣商议后,便依你所愿,‘提升’忠勤伯为驸马都尉,并御赐牌匾。此外,润知也将迁居,入住醇亲王府。”
“亲王府是计划重建,还是从旧址中挑选重建?”
“依润知的要求吧。若时间紧迫,可自行挑选符合规格的府邸,整修后重新装饰便可入住。若动作迅速,三月内即可完成。”
“那御赐'驸马都尉'牌匾之事……”
“朕已留意。”萧墨凌漆黑的眸子深沉地望着她,意味深长,好似在期待什么。
蹉跎四年,萧沁澜现今表现虽略显怯懦,但昔日战乱起义时,她所展现的聪明才智,是不可能随时间消逝殆尽,过分装蠢反而令人难以置信。
他这话、这眼神直白而浅显,不会不懂。
萧沁澜笑意盈盈地真诚赞美、暗中恭维,顾左右而言他。
殿内一时欢声笑语,几番言语交锋后,萧沁澜话锋突变,“那日皇兄不在,母后召我共进晚膳,膳后提及后宫空虚,想要为皇兄选妃。
皇族血脉需绵延不绝,龙子龙孙必须众多。这不仅是前朝所望,也是天下百姓的期盼。不知皇兄心中可有倾慕之人?皇妹也好提前为皇兄把关,再向母后求情。”
话音刚落,原本正烹茶添水、垂首添炭、擦拭窗几、清扫庭院的宫女或太监们,当即屏息凝神,头垂得更低,动作愈发小心翼翼。
陛下与贤昭公主自幼相伴,青梅竹马,并肩作战至今。
是纯粹的兄妹情深?抑或是另一番深情厚意……
外界多有揣测,可他们心中明镜,定是后者无疑。
果不其然,萧墨凌听罢眉头瞬间紧锁,眼神收敛,面色马上转为阴沉。
多年征战所积累的威严与气势,在这一刻显露无遗。
即便相隔甚远,也能感受到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你想让朕纳妃?”
平心而论,萧沁澜并无此意。
诛杀心怀异志的官员不是难事。
但若接连不断的有官员死亡,朝野必将人心惶惶,众人会忙于自保与揣测圣意,怎么可能专心政务。
扶他上位,旨在借他的身份,清除难以正面交锋的权臣显贵。
萧沁澜从未打算让他久居此位。
古时女子地位卑微,除皇后及一二位重臣之女外,多数女子即便贵为皇贵妃,终归不过一妾室。一旦失宠或犯错,随时可遭贬黜。
在封建观念中,妾室仅是满足私欲、彰显权势之物,亦是‘上奉宗庙,下延血脉’的工具罢了。
并无多少女子是真的想争风吃醋,舍命讨好。
大肆选妃……
待陆墨凌死后,那些女子下场定会凄惨,无家可归,蹉跎一生。
仅是从官员家中选几位入宫……需得嚣张跋扈、视人命如草芥,还得身份尊贵,让定国公挑不出问题。
说来也巧,她刚好知道有那么两位。
待科举之后,也就是明年三月份,陆墨凌也该让位了。
久久等不到回答,萧墨凌对她不甚满意,“沁澜,你莫不是……已有皇后人选?”
“也不限为皇后。”萧沁澜从纷杂思绪中抽离,淡然一笑,“皇兄选妃,应先遣宦官遍访各地,挑选适龄女子。这一来一回,月余已过,转眼便是新年。皇嫂作为天下之母,挑选不可这般草率。”
“如此说来,沁澜是不愿朕选妃?”萧墨凌心情稍缓,正欲与她讨论国事,却闻对面又开始戳他心窝。
“皇兄仅有一名通房丫头,至今尚未册封,料想是在静待时机,或与其他娘娘一同晋升。
喔!险些遗忘,初雪消融之际,母后会筹备赏花宴,届时京师五品以上官宦之家的女子皆会被邀请,其意皇兄自然明了。
请皇兄放心,皇妹届时定当尽心筛选,为皇兄觅得德才兼备的佳丽。”
此言一出的结果,便是萧墨凌不悦地拂袖离去。
跟随的宫女、太监皆噤若寒蝉。
待他的身影消失,萧沁澜望向天边阴沉,轻挑黛眉,“本采,今日众人受惊,吩咐小厨房备些点心茶水,让大家轮流歇息,我这儿无需太多人侍候。”
“遵命。”本采含笑应承,随即步出寝殿,宣布赏赐。
殿外顿时响起连绵不绝的叩谢之声,萧沁澜却不急于上前搀扶。
人心固执难移,过分宽仁或致“升米恩,斗米仇”。
无论对下人或他者,相助之余亦需保持适度距离,以防关系失衡,反遭暗箭。
若因一时之仁,在青史上留下不光彩的一笔,那将是何等悲哀。
宣布完毕,本采回到屋内。
萧沁澜蜷缩在贵妃榻上,舒适地裹着毛毯,翻阅着话本,假装拭去并不存在的泪水。
主仆二人对着书本,一边阅读,一边对写出痴男怨女的撰者指指点点,咒骂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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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第一场雪比预期提前降临,距离上次与陆承韫相见已过去六日,现下尚不足十一月,京师已是一片寒意。
雪花洋洋洒洒。不大,却连绵不绝。
对于财权无忧的王公贵族而言,这番景致倒是颇为赏心悦目。
屋内炭火“噼啪”作响,宁安宫内温暖如春。
萧沁澜手捧手炉,静默沉思,静静聆听着近日的消息汇报。
“半月前,凉州一带气温骤降,严寒逼人,突遭暴雪侵袭。
百姓与州县皆措手不及,目之所及,尽是白茫茫一片,家中积蓄难以应对。仓促赶制的冬衣数量有限,导致无数生灵因寒冷而丧生。
尽管那里有人居住,但人口分散且地处偏远,就算从那时起日夜兼程地赶往京师求援,也需期月之久。”
说至此,本采神色略黯,却又转瞬释然,眉宇间洋溢着轻松,“多亏主子早有预见,提前部署。假借富商之名搭设屋舍与粥棚,分发冬衣。同时鼓励百姓参与重建,并支付酬劳。现如今局势已大体受控。”
“本宫因民而生,自当为民解忧。”
萧沁澜握着手中精巧的手炉,语调平和,难辨喜怒,“幸而此番只是雪灾,牵扯不广。寻一处平坦之地建房,再辅以冬衣与粥食,尚可多救一些黎民。若遇旱涝则更为棘手,本宫……”
她摇头感慨,“便是有计,也难以执行。工程太大,动静太大。”
见她失落,本采宽慰道:“主子无需自责。天灾人祸难以尽避,能及时应对已属难能可贵了。这次死的人数不超过两掌。”
“……嗯。”萧沁澜手心发紧,起身看向窗外美景,“从凉州来京师的人,现于何处?”
“今日暗卫来报,人已抵京师,折子亦先行送达内阁。料想明日早朝,朝野内外将尽人皆知。”
言及此,本采复又感慨,“若非主子提前派遣暗卫护行与指引。这漫漫长途,岂是短短半个多月便能安然抵京的?”
“灾后疫病易发,必须有朝廷命官前往坐镇,本宫方得安心。”
萧沁澜眼神微眯,“商户赈灾之事,朝廷尚不知情。新帝初登大宝,便遇这等大灾,定会派遣一位高权重之人前往安抚民心。定国公不可轻离京城。你说……”
本采闻言一惊,连忙劝阻,“主子切莫念及二公子!他现下尚能为主子分忧解闷。前日抽签已定下靖郡王,一切布局均依照靖郡王性情而布下,再行更改会耗时耗力的!”
“本宫不过戏言,你倒认真了。”萧沁澜笑靥如花,轻轻拍了拍她的额头,起身自案几后取出一幅画卷,“今夜子时,将此画交予陆承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