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唆!咚!”“唉哟!”
被贾赦问到头上,远墨脑子发蒙,浑身发软,一不留神就从椅子滑落,重重跌了个屁墩儿。
剧烈的疼痛让远墨回过了神,他手撑地面想要站起来,不想一抬头便撞上贾赦直勾勾的眼,手上失了力,再次摔了下去,“啊!”
同一个地方两次受创,远墨痛得整个脸扭曲成一团,双目晶莹,险些落下热泪。
“爹!”坐在他身后圆凳上的两个年轻人齐声惊呼,连忙上前将远墨扶起来。
贾赦静静看着他们扶着远墨重新坐好,不是很确定地问道,“这是你的两个儿子?我记得,名字是叫陶平和陶安?”
也是巧了,贾赦这才想起,远墨卖身之前,原本的姓氏竟和梓进一样是陶。
陶远墨颤颤巍巍点头,“正……正是。”
“你们爹看着是激动得说不出话了。”贾赦顺势将眼神落向陶平兄弟,“那写信探消息的事,你们又知道几分?”
二人齐齐缩了缩头,对视一眼后,兄长陶平叩头答话,“回老爷,你所说的书信,我二人从来没听我爹说过,也没听说我爹派人给几位伯伯送过信。”
“至于探消息,出府以来,我爹几乎从来不与府上联系,探消息一说,定是子虚乌有。”
“你的意思是,这几封信不是你爹写的?”贾赦意味不明地问。
陶平斩钉截铁地答,“绝对不是!”
贾赦又问,“他也没有往荣国府探消息?”
“绝对没有!”陶平一样答得坚定。
贾赦轻轻笑了,眼神在几位坐着椅子的管事身上游移,“信是假的,消息来源也一概没有,为何你们几人,却真如那信上所说,会合之后齐齐出了城?”
“难道你们几人,真那么盼着见我?就算明知是一个假消息,也不惜劳师动众走一遭?”
“远墨,今日在闲居,你为何不将实情说出来?!”夏旋的眼神越过添胜,直直钉到陶远墨身上。
陶远墨浑身又是一阵轻颤,还是垂头不说话。
夏辉看了他一眼,定定望向与他对坐的陶梓进,“今日会合过后,我们都‘睡着’了,是你安排我们出城来这里的。”
“没错,这一切都是我做的。”陶梓进并不推诿,坦然承认,“信是我以远墨的名义写的,也是我给你们下了药,然后将你们带到这里来。”
“难怪我觉得自己脑袋好像有点痛,是不是你搬动我的时候把我给摔了?”金顺熙摸了摸后脑勺,黑着脸问陶梓进。
陶梓进想起陶贵报信时,自己因受惊而脱力的手,默默避开了他的视线。
“嘿你这个家伙!”金顺熙不满地拽住了他的手臂,右手握紧了拳头。
“爹爹爹!”金闻拉了拉他的衣袖,脑袋朝左偏了偏,“老爷还在呢!”
金顺熙看了眼贾赦,克制地放下拳头,左手用力将陶梓进拽到自己面前,“你为什么要把我们带到这里来?”
陶梓进冷哼一声,左手掌刀斩向金顺熙左臂,金顺熙眼疾手快松开陶梓进,也避开了他的掌刀。
陶梓进的右手刚一得到自由,便振臂握拳,直直袭向金顺熙胸膛。
金顺熙临危不乱,左脚后撤,身体顺势一拧,右手与陶梓进对了一拳。
“嘭!”两拳相对,二人各退一步。
“卑鄙小人!”金顺熙对着陶梓进怒目而视。
陶梓进一甩袖子,直接背对金顺熙,口上反击,“鲁莽匹夫!”
说来繁杂,实则不过眨眼之间,二人便完成了手上和嘴上的交锋,各自站定,望向贾赦。
“顺熙别急,你先坐下。”贾赦虚拍了拍金顺熙。
“是!老爷!”金顺熙应声,回到自己的椅子,落下半个屁股。
贾赦满意地点点头,看向陶梓进,收敛了表情,“顺熙问你,你不答。但我也要问问你,你设计将他们带来此处,究竟有何目的?”
陶梓进恭谨答道,“不敢欺瞒老爷,小的设计今日之局,乃是为了制住夏辉。再以此地之荒僻,方便施行手段,令他让出主事之职。”
“什么?!”
“你哪里来的脸?”
“痴心妄想!”
夏辉还没做出反应,金顺熙、夏旋和承书便坐不住了。三人齐齐出声,看向陶梓进的眼神也满是危险的意味。
贾赦不理三人,却对低垂着头的添胜和陶远墨问道,“你二人对此并不惊奇?”
不等二人回答,他自顾点头道,“是了,添胜做了梓进十多年的副手,今日的信件又是以远墨之名所发,你二人理应知晓内情才是。”
“唔,我还记得,马车经过闲居之时,见着你三人说说笑笑走出大门。故而,今日这一出,也有你二人的几分功劳?”
贾赦问得轻声细语,二人听完,却立马下跪叩头,“小的有罪,请老爷责罚。”
“既然自觉有罪,那就先跪着反省。”贾赦的眼神看向他们身后的陶平几人。
对面的金闻冲着陶平和陶安挤眉弄眼。
好半晌,几人恍然,连忙起身,跪到了添胜和陶远墨的身后。
“你不觉得自己有错。”贾赦说的是陶梓进。
此时的他恭谨的半弯着腰,却半抬着头看贾赦,眼神没有一丝闪躲。
陶梓进再次恭谨道,“老爷英明。”
“你与夏辉夏旋一起长到十二岁,后来加上金顺熙四人同吃同住六七年,而夏辉的主事之职乃是由张氏所定。于情于理,你不该抢他的位置。”贾赦不赞同道。
“老爷为何这般区别对待?!”陶梓进不服气地直起身来,“当年梓晓不服想与我较劲,太太说的明明是若有能为尽可大方展现,她愿意给主动的人一个机会。”
虽然正是因为张氏的话,梓晓才会一心往上爬,结果冒冒失失误了春种,愧悔之下执意求去,但凭什么轮到他陶梓进就是不该!
贾赦的眼神冷了下来,“那是因为,梓晓上进,乃是堂堂正正办事,正大光明与你相较。张氏给的机会也是让他去管另一个新买的庄子,而不是夺了你的位置拿给他。”
“而你呢?身为奴仆,不遵主人之令;多年情分,竟想取夏辉而代之,对金顺熙等人尽皆不讲情面;行事鬼祟,假消息、放迷药,全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他一拍桌子,指着陶梓进怒喝,“你还不觉得自己有错!”
被贾赦说得仿佛一无是处,陶梓进面上一阵青一阵白,终是默默跪了下去,“老爷,小的知错,请老爷责罚。”
陶贵四处望了望,乖觉地跟着陶梓进跪下,添胜和陶远墨深深地弯下腰,竟是一副五体投地的模样。
长叹一口气,贾赦淡淡道,“既然如此,你就与夏辉交接了手上的差事,留在这里静思己过吧。”
他看向添胜二人,“你们俩也是一样,交接了差事,就别走了。”
“老爷竟是这般绝情?!”陶梓进霍然抬头,看着贾赦的眼睛仿佛有火在烧。
“不许对老爷无礼!”金顺熙厉喝一声,起身拦在了陶梓进面前。
夏旋三人也站起身来,一脸戒备地望着陶梓进。
贾赦的视线从几人身上滑过,冲着陶梓进冷笑,“说了这一箩筐谎话,你不会把自己骗过去了吧?”
陶梓进愤怒的表情凝滞。
“真正绝情的人,难道不是你?”贾赦直视陶梓进的双眼,一字一句道,“毕竟,我所说的静思己过,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不是吗?”
“你知道我原本是要将他们关在这里?”陶梓进身形微晃,面上露出几分惊疑。
“你居然还想囚禁我们?!”金顺熙不敢置信,他瞪着陶梓进,恨不得能用眼神将他大卸八块。
“是又如何?”陶梓进缓缓站起来,许是被戳破了计划,此时他脸上的恶意半点不再掩饰,“若非我相让,你永远也拿不到掌管秋实庄的权利,不想你不知感恩戴德,还处处以下犯上,我……”
“唔!嘭!”夏旋飞起一脚,正中陶梓进腿弯,将人踢得再次跪倒在地。
面对他扭过头凶恶的眼神,夏旋更凶狠地瞪回去,“老爷没发话,轮得到你自作主张站起来?!给我好好跪着!”
陶梓进磨着牙嘲讽,“学了你哥的沉默内敛这么多年,结果性子还是跟疯狗一样!”
“就算我是条疯狗,我也知道该向主人摇尾巴。”夏旋毫不客气地回怼,“不像你,几十年的交情,竟然还能苦心设计暗下毒手!你真是连狗都不如!”
“没脑子的东西!”夏辉一巴掌拍在他背上,恨铁不成钢,“你骂他就骂他,捎带上自己做什么!跟他沾上边是什么光彩的事?”
“哥你说得对。”夏旋整个人僵住,垂头附和,抿着嘴巴悄悄挪到了夏辉身后。
陶梓进看得抓心挠肝,眼睛里冒出熊熊火光,险些能将两人给直接烧着了。
贾赦扶了扶额,心累地道,“罢了,本来是想给你个机会说说前因后果,看你这副怨气满满的样子,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马镖头!”
他扬声唤道,眼神冷漠如冰,“劳烦将跪着三人和他们相关的人全都拿下,打断了双腿,扔到他们自己挖的密室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