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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城市的另一端,周真母女俩赶在凌晨之前回到了周家老宅。
彼时,夜色已深,周围一片静谧,偌大的房子已经陷入一片漆黑。
但仔细打量又会发现二楼角落的一间房间似乎有一丝微弱的昏黄灯光从窗帘的缝隙间隐隐透出来。
周真站在车旁,仰头,目光凝视着那扇透着微光的窗户,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好几眼。
过了一会儿,周宜也从车的另一侧绕了过来。
周真听到动静后,转过头来,神色平静地对女儿说道:“你先回房间休息吧,我去书房找你外公,跟他谈点事情。”说完,便抬腿朝着屋子里面大步走去。
周宜今晚喝了点酒,脑袋反应有些迟缓。
直到妈妈都走进屋内了,她才站在原地,眨巴了几下眼睛,拖着长音:“哦......”
声音在这寂静的黑夜中显得有些飘渺。
周真穿过昏暗的走廊,来到二楼角落的房间,她深吸一口气,随后抬起手,用手指关节轻轻地敲了敲门,发出两声清脆的“咚咚”声。
几秒后,屋内传出声音:“进。”
听到回应,周真伸出右手,小心翼翼地握住那冰冷的门把,然后,缓缓地向下压去,随着轻微的“咔嚓”一声响,门被推开了一条缝隙。
房间内布置简洁大方,一张宽大的书桌摆在靠窗的位置。
此时,周老爷子正端坐在书桌前,当周真走进来时,他微微抬起头,朝着门口的方向投来一道目光,待看清楚来人是谁后,他又迅速地将视线收了回去,重新落在面前摊开的书页之上。
周真走过去,轻声说:“爸,都这么晚了,您怎么还在看书?这样对眼睛不好,您都忘了医生都是怎么嘱咐的了?”
“睡不着。”周老爷子被女儿这么一提醒,索性将眼前的书籍合上,摘掉眼镜,轻轻捏了捏鼻梁,“周宜呢?”
周真拉开木椅,坐了下去:“和我一起回来的,她原本是想跟我一同过来和您说几句话的,但我看时间太晚了,就没让她过来打扰您,已经先回房间了。”
周老爷子没多问,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随后屋内便陷入了静默。
过了一会儿,周老爷子见周真不走,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问:“你是不是有事要说?”
“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您。”周真的脸上浮起一抹浅笑:“今晚...我见到跟在扶京身边的那个人了。”
周老爷子闻言,没说话。
周真也不介意,继续道:“我和他说了几句话,并且有意的试探了一番,原本光看他的那副皮囊,我还以为他是个性子怯懦的,没想到那张嘴倒是伶牙俐齿,这种人...在扶京身边留不得。”
周老爷子抬眸,看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能想办法把那个人赶走。”
“条件呢?”
“您把手里百分之五的周氏集团股权无条件赠予周宜。”
此话一出,房间瞬间陷入了安静。
唯有挂在墙壁上的钟表还在发出微弱的‘咔哒咔哒’的走针声,在这静谧的氛围里显得格外突兀。
周真和周老爷子分坐于书桌两侧,目视着彼此,眸底看似平静无波,但实则却像是暗自较劲般,谁也不肯主动先开口。
从表象看,周真云淡风轻,但她放在桌底下的双手却早已紧紧攥起拳头,手指的骨节甚至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就在周真马上绷不住,快要泄气的时候,周老爷子突然开口:“你的胃口不小啊。”
周真:“爸,我要的不是周氏集团全部股份的百分之五,只是您手中现成股份的百分之五,其实,仔细想想,能换来家宅的安宁还有周家的名声,这些并不多。”
周老爷子问她:“你就不怕日后扶京怨恨你?”
“无所谓了。”说着,周真垂下眸,摊开自己的手掌看了眼,她盯着上面的乱纹,突然想起了小时候妈妈说过像她这种掌纹凌乱的人会是个劳苦命,当时她还不信,可现在再想起,她的嘴角却爬上一丝苦笑。
“以前我还总指望着您能把周宜安排进集团,让扶京带她一把,不求日后大富大贵,但至少能在周氏集团的庇护下衣食无忧,这样我也就没什么牵挂了,可现在看来,周宜未来的路,还得是我这个当母亲的亲自铺才牢靠啊。”
周老爷子听到这番话,再度陷入沉默。
而周真了解自己的父亲,他动摇了。
于是,她趁热打铁,继续道:“爸,就像当年您不顾外界的流言蜚语,执意把我和小宜接回家一样,都是当父母的心疼子女,而我也是想为小宜搏出一条退路,让她未来可以过得随心所欲,快乐一些,所以,我这样做,您应该是能理解的,对吧?”
五分钟后,周真推开书房的门,走了出去。
几乎在同一瞬间,走廊另一头的房间缓缓打开,周宜从里面探出头,她先是借着走廊灯光打量了两眼周真的神情,发现没什么不对,随后才轻声开口:“妈,没事吧?”
周真皱眉,走过去:“都几点了?赶快去洗洗睡觉。”
周宜嘟嘴:“我这不是担心你嘛。”接着轻哼一声,“那我睡了,晚安。”说完,她就将脑袋缩了回去,准备关门。
可在这时,周真一把拦住房门。
周宜困惑抬头。
周真没立即说话,而是先扭头朝着书房那间屋子看了眼,确定安全后,她才轻声道:“明天一早我会去趟江州,具体哪天回来还不确定,如果期间你哥来了,就说我去外地参加朋友的生日聚会了,知道吗?”
“江州?和南舟有关吗?”周宜的酒意瞬间清醒了大半,她问:“用我陪您去吗?”
周真:“不用,你在家照顾好外公,晚上陪他老人家吃饭,别出去喝酒,听见没?”
“听见啦。”周宜应声,眸底满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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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几天,南舟趁着空闲的时间,将他从小方那里拿回来的剧本来回翻看了几遍,最后还是认为这个角色不适合自己,准备回绝。
这天清晨,等周扶京离开后,南舟来到厨房,一边喝着剩下的半杯热牛奶,一边拿起手机拨通了助理小方的电话号码。
此时,小方正站在化妆间角落里,神情呆滞地熨烫着衣服上褶皱。
突然间,一阵清脆的电话铃声打破了房间里寂静的氛围。
小方先是愣了两秒,然后,像是突然从梦中惊醒一般,迅速放下手中正在工作的熨烫机,手忙脚乱地将手机掏出来,不等看清楚来电显示究竟是谁,就毫不犹豫地直接挂断了电话,迅速将手机调至静音模式。
下一秒,房间重新陷入一片死寂。
此时,一道汗珠从小方的额角滚落下来。
他紧张地吞咽了两下口水,试图平复内心的慌乱。
然后,缓缓转过身,他脸上挂着略带歉意的笑容:“抱歉,我忘记把手机调成静音了,下次一定不会了。”声音带着些许卑微。
坐在化妆镜前做造型的男人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冷冷地说道:“我之前说过,在我背台词的时候,房间里要保持绝对的安静,谁发出声音就扣谁一天的工资,今天念你是初犯,就先不罚钱了——”
小方闻言,脸上一喜。
然而,这份喜悦没持续太久,男人紧接着又开了口:“你给大家买咖啡吧,点好人数,一人一杯。”
“......”
今天在场的工作人员少说也有二、三十人,一人一杯咖啡的话,那他这两天就算是白干了。
小方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僵硬,他下意识地将背在身后的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尽管内心充满了愤怒,但在许多道目光的注视下,他还是强颜欢笑地点头应道:“好,没问题,我现在就去买。”说完,小方转身,离开了化妆间。
随着关门声响起,一直坐在沙发上看热闹的张毅突然站起来,走到化妆镜前,将双手搭在椅背上,望着镜子里的男人,笑道:“行了,为了这么点小事不值得生气,等他合同结束了,我给你安排个机灵点的助理,你再忍几天。”
“行吧。”
坐在化妆镜前的男人名叫邓文曜,是张毅前段时间新签的艺人,长相普通,演技不行,脾气还大,但奈何人家有个好爹托底,张毅不想得罪他,但又不想亲自带这种压根没有前途的艺人,于是,就安排给了小方。
原本他以为等小方的合同到期时,邓文曜这个公子哥也就在娱乐圈玩够了,到时候同时解决掉两个麻烦,一举两得。
可没想到,邓文曜不仅没玩够,甚至还有要在娱乐圈继续发展下去的意思。
想起这件事,张毅就忍不住犯愁。
“诶,对了。”邓文曜在这时突然回头,唤回了张毅的注意力。
“我前几天陪我爸去参加了一个私人聚会,你猜我遇到谁了?”他一脸兴奋之色。
引得张毅都忍不住好奇起来,“谁啊?”
“就是你们之前和我打听的那个人啊...”他先是皱了皱眉头,像是在想什么,几秒钟后,眼睛一亮,如同醍醐灌顶般大声喊道:“周扶京!”
张毅当初刚签下邓文曜的时候的确是向他打听过周扶京,毕竟邓文曜的家世好,人脉广,有机会接触到许多常人难以知晓的小道消息,所以,他原本是想看看能不能打听出跟在周扶京身边的那个小助理的具体来历,不过,时间过去这么久,他现在已经不好奇了。
“哦,他啊。”张毅恹恹道,“怎么了?”
邓文曜刚要继续说,可下一秒,只见他嘴角抿住,眼睛往四周瞥去,神情变得谨慎了许多。
然后,他勾了勾手指。
张毅配合着弯下了腰。
邓文曜趴在他的耳边,轻声道:“我听其他人说,那晚周扶京身边的小助理也去了,周扶京的姑姑还向周围的宾客介绍了他,说他之前是名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