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中午，秋叙从食堂打了两碗当日午餐，来到陆轻厌宿舍门外。陆轻厌给他开门，盯着碗问：“这是什么？”

“奢华大餐，领导们吃肉剩下来的。”秋叙笑嘻嘻，“水煮老鼠尾巴。”

秋叙作为一个领班，私下拿回来的人饭挺多的，陆轻厌的宿舍地板下有地方藏，而且他还是厨子，因此都放在他这里。不过平时他们还是会去食堂打饭，避免露馅。

陆轻厌眨巴眨巴眼睛，接过两碗老鼠尾巴。

秋叙进屋关门，踢掉鞋子才往里面走。陆轻厌的宿舍可不像他的空空荡荡，这里堆满了看起来像是工业垃圾的东西，全被陆轻厌擦拭得干干净净，房间也是一尘不染。秋叙怀疑他那些微型炸.弹就是在宿舍制作的，尽量给他保持无尘的环境。

两碗盖饭放在一张小桌上，秋叙坐下，刚想扒饭，瞥见陆轻厌把老鼠尾巴拿去二次加工，又放下筷子，等厨子一起吃是做人的基本素质。

“今天辰飞云公主搭我们的电梯舱上去接受册封，带四个老公，没有别的客人。正好，这趟看看安澜到底是怎么拿到货的。”秋叙琢磨着，“目前看来，传播药剂是为了扩大扶桑会的影响。扶桑会的情报，你问过杂货铺的老板没？”

陆轻厌答道：“贺老板听说过扶桑会，一年前在铁山城附近发源，会长似乎想推销给铁山城城主，但城主觉得扶桑会有些言论在逆反浮空城，他没有加入，不过也没有阻止。”

“安澜就是铁山城城主资助来的。”秋叙若有所思，“先别打草惊蛇，慢慢试探吧。”

午后，辰飞云公主——现在该提前称为国王了——驾临。她的仪仗延续了上一任的风格，令人欣慰的是，辰飞云国王不喜欢黄白色的花，跑车上的装饰花换成了蓝色系，车子不再是葬仪风了。

敞篷跑车后面跟随着一辆小巴，下来了四个男人，每个都花枝招展的，宁芙她爸赫然在其中，看来四人就是国王的王夫们。

趁辰飞云国王还没登机，宁芙她爸偷偷跑来找宁芙，先喜悦地和秋叙握手：“谢谢领班给我的剃须仪，太好用了，我连腿毛和那个毛都剃了，公主，不，国王夸我讲卫生！另外三个还想模仿我，哼，不是毁容就是割伤……”

秋叙才不想知道这么多！他抽回手痛苦地微笑：“嗯嗯。”

宁芙她爸积极地说：“领班，这几天你别太累，多休息！”他图穷匕见得很快，扭头又对宁芙说：“你和你的女同事来服务国王就好！不要让任何男同事出现在国王面前！”

另外三个王夫显然也有一样的竞争意识，只要秋叙、陆轻厌、赵冷任意一人出现在公共场合，就会受到他们的警觉瞪视。

秋叙念头一转，吩咐宁芙以继女的身份蹭了个包厢，打发安澜和她一起住，又让陆轻厌把设备间到休闲区的门关上，将自己、陆轻厌和赵冷隔离在设备间区域，对赵冷说：“就当放你假了，去玩吧，别乱闯。”

如此，安澜的行踪锁定在休闲区和一间包厢里，方便秋叙观察她。

秋叙从设备间爬梯子来到驾驶台，随即电梯舱发射升空，引发不大不小的颠簸。楼下传来此起彼伏的声音，秋叙从驾驶台探头出去看热闹，只见四个王夫被升空的动静吓得花容失色，一个个都瞥着国王优雅惊呼，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进行男声合唱。

身后传来声响，秋叙扭头，陆轻厌从设备间的隐藏门跨出来。似乎是因为刚爬完三层楼高的梯子，他的呼吸微微急促，衬衣领口比起从前也多敞了一枚扣子，胸肌的沟壑要露不露的，而他本人仿佛并没发现，眼神堪称清纯无知。

“……噗嗤。”秋叙实在憋不住，笑出了声。

在别人拙劣演技的对比下，小奶茶简直丝滑得毫无刻意痕迹。

·

升空旅途的第一天，从午后的登机到晚上的入睡，似乎一切正常。

为了观察安澜，秋叙决定在驾驶台休息，陆轻厌便抱着铺盖上来。他默认两个人要一起睡，秋叙并不阻止。

两个人趴在各自的毯子里各干各的事，陆轻厌在看理工教科书做笔记，要不人家怎么是年轻的小博士呢。秋叙上次让他破解耳夹电脑的密码，之后没能用上，现在戴着耳夹电脑打消消乐，眼前是缭乱的图案，耳朵里是跳脱的音乐，热热闹闹之中被陆轻厌推了推胳膊。

秋叙摘下耳夹电脑，听到楼下有人的脚步声。

他蛄蛹到驾驶台门外，脑袋搁在台阶上，穿过栏杆看底下。

宁芙她爸离开他的包厢，来到女儿包厢外敲门。宁芙开门放他进去，过了会儿，宁芙她爸出来时送他的却是安澜。看来宁芙她爸不一定是去找女儿的，秋叙不禁挑眉。

第二天，趁辰飞云国王还没起床，秋叙遛跶到宁芙她爸的包厢送餐。他展开餐巾戴上，放下餐盘、鲜花，点上蜡烛，这一套下来对方已然沉浸在高级感里，秋叙信口胡说：“浮空城人就是这样用餐的。”

宁芙她爸说：“我女儿说，你们这份工作接触到的浮空城人比国王见过的都多。”

“见得多，又得罪不起，挺难的。上回给你弄剃须仪，宁芙偷了一个，险些被浮空城人发现，是我教她圆回去了。”秋叙说，“昨晚你找宁芙干什么呢？宁芙那间可是我偷偷开给她们的，别搞出什么事为难我。”

“放心吧，只是找另一个女孩搞点神药。”

“什么神药？”

“那种药，伺候国王之前注射，争宠的利器！可惜只有第一支免费，第二支要加入什么会，变成会员才能竞争购买资格……”宁芙她爸遗憾地说着，又看向秋叙，“哎，你要是有门路，记得卖给我。”

“……行吧。”秋叙一脸黑线，中年男宠的细节实在太多了。

有了宁芙她爸这几句话，秋叙便有了借口直接找安澜。两人来到驾驶台，一眼看去里面没人，秋叙便神神秘秘地问：“听宁芙爸说，你有那种药？”

安澜愣了愣，不自在地说：“不是那种药，我们的神药可以让人变得强壮有力气，精神变好，忘掉害怕的感觉。”

“第一支免费？”秋叙问。

安澜迟疑地点头。

秋叙压低嗓音说：“你们都知道我和陆轻厌是那种关系，对吧？”

话题忽然拐弯，安澜迷惑了。

秋叙脸上三分惆怅，三分羞耻，三分哀伤，一分无奈，说：“我都不好意思说，但是他真的需要你的神药……再这样下去我受不了了，想和他分手又舍不得，不分手又觉得很委屈……”

“我知道了，领班。”安澜连忙安慰秋叙，“一旦拿到药我就送给你，你不要担心，以后我也会帮你们的。”

秋叙保持忧伤的表情目送安澜离开，她一走，陆轻厌就从驾驶台另一边冒头，一脸难以置信和耻于言表，缓缓地站直。

秋叙：“……”

秋叙拔腿想溜，陆轻厌大步追上他，从后面将他拦腰抱起，用力钳制在臂弯里。秋叙也不反抗，笑眯眯地小声求饶：“我错了，我不该没试过就差评，对不起？”

“……你……”陆轻厌一听就知道秋叙故意这么说，想让他害羞不敢继续计较，他耻红了脸，恶狠狠地说，“你迟早会……会试的！”

秋叙快被他的狠话笑死了，憋着不敢真笑。陆轻厌说完后从设备间落荒而逃，仿佛他才是得罪人的那个。

接下来的几天里，陆轻厌见到秋叙就扭开脸生气，秋叙看了就想调戏，调戏着调戏着陆轻厌又故技重施地可怜无助起来。明明都开始勾引了，气始终没消。他这是玩不腻呀，秋叙自知理亏，只能陪他把这出恶霸流氓和纯情男大的戏码玩下去。

安澜没再出现别的动静，在四位王夫的争奇斗艳中，电梯舱抵达星环上的站点。

秋叙打开舱门，询问国王什么时候册封完毕回程。

辰飞云国王紧张地说：“就是今天，我就在太空电梯站点大厅等着册封，然后就和你们一起回去了。”

这册封仪式有够简陋，秋叙心思一转，灿烂地微笑：“那我叫大家出来撑场面吧。”

秋叙叫来了三个跟班，却让陆轻厌留在电梯舱外等候例行检修，这下安澜只能待在他眼皮底下，如果有人过来与她交接药剂，陆轻厌必定能察觉。

辰飞云国王与她的王夫、秋叙和三个跟班，九个人被领到站点大厅。三个机器人等候多时，它们就是来为公主册封的。

为首的机器人有一个屏幕状的身躯，一只滚轮足和一只手，没有头部。它身后两个机器人都是飞翔的小球，册封仪式开始后，它们就播放起了背景音乐。

只听机器人说：“辰飞云国王，请你按照指示注册登记为地面国王。”随后身躯屏幕出现一张表格，上半页都是眼熟的橙湖城国王们，下半页空着。它甚至没给新王单独的一页，只给了单独的一行。

仪式结束后，九个人又被机器人送回了电梯舱里。

新王如何喜悦不提，大家一回来，安澜便前往餐柜，她一贯在餐柜干活。

指挥中心通知有两个浮空城乘客将要去地面，秋叙刚要叫跟班们一起准备迎接，安澜这时提前来到他面前，悄悄把一支药剂塞进他手里，老实巴交地鼓励：“领班，药给你，和维护员快点和好吧。”

“……好呢。”秋叙徐徐地勾起嘴角。

他的目光落到餐柜，安澜刚才在那里整理餐盒，而后就有了药剂。

陆轻厌来到秋叙身后，秋叙将药剂给他看。陆轻厌说：“从到站到现在，没有人靠近电梯舱，更没有人进出。”

“她没有离开过我的视野，也没有人接近过她。”秋叙说。

“我在想……一个不可能、但是唯一符合的选项。”陆轻厌谨慎地说，“检修机器人。”

“事情比我们想象的复杂。”秋叙心情不太好，他喃喃，“我之前认为是一个能接触到药物生产线的浮空城人，站点外的镇上就有一家药物工厂。我们找到这个人，把他解决，问题也就解决了。但现在我怀疑……”

陆轻厌还以为他会说怀疑黑客之类的，然而秋叙对浮空城的了解显然更深。

“在浮空城，有医生执照就能远程控制医用机器人。实际上他们拥有是控制所有机器人的职业特殊权利，防止各种场合突然有人需要急救。”秋叙说，“医生也很容易拿到用空的、正版的药剂包装……我要联系陈沐阳，他比我们更方便调查。”

“连……”

这时，陈沐阳的声音响起，他站在电梯舱门口，身后还跟着搬行李的机器人。

陈沐阳愕然望着贴在一起说悄悄话的秋叙和陆轻厌，秋叙和陆轻厌也讶异地看向他，谁也没想到刚提到他，他就出现了。

“你竟然就在这种地方……胆子真大。”陈沐阳的惊愕很短暂，很快他亲昵地笑问，“对了，你现在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