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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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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赵怜说:“老爷说的是,妾身的干娘实在不知轻重,妾身明儿就劝她躲着点杜文焕。”

郑敬荣“嗯”了一声,又拍了拍胸口,给自己顺顺气,“咳咳,是该躲躲。说起来,我与他老师也有几分交情,他越是这么坚持,我倒是越明白高大人当时为什么选中他。”

“哦?这怎么说?”

刚喝了药,也不能躺下,郑敬荣的话也不由得多了点,“杜文焕的性格,说得好听些就是为官正直,说得不好听就是死倔。朝堂之上,哪个不是藏起狐狸尾巴算计?也就是杜文焕的性格,能在一堆人中得到高大人的赏识,活得久些。”

说到这,郑敬荣笑了一声,那声音里半是惆怅半是嘲笑,“高大人曾经也有这么一个学生,二十多岁就死了。现在高大人自己死了,也不用再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听到这,希夷下意识看了杜文焕一眼,后者那双漆黑的眸子在夜色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沉寂。

里头,赵怜的声音在这凄凉的夜中也沾染了几分冷意,她的嘴角噙着笑,“老爷,高大人还有这么一个学生?可是妾身听说,高大人的学生个个名动京城,功绩卓著啊。”

郑敬荣说:“那确实是名动京城,当时敬佩者无数。可是都比不过权力,都比不过人心呐。”

“老爷说的是。”

“哎,说起来也挺可惜的,”郑敬荣感叹,“如果杜文焕坚持的不是这个案子,说不定我也提点他一二,毕竟他还年轻,又有才能,以后我或许还有指望他的地方。可惜啊,高大人一走,估计一时半会,朝中也没人敢再提拔他了。”

赵怜疑惑地问:“可是杜家在京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世家了,杜老爷怎么不帮一帮杜文焕?”

郑敬荣嗤笑一声,“杜伊?他不过就是一个靠富商千金发家的没落官家子弟。他一向最忌讳别人提早亡的原配,连原配留下的唯一一个儿子也不待见,怎么可能帮他。”

“是他的骨肉怎么可能不待见呢?”

“手心手背的肉都是要分的,何况他又不止这一个儿子。几年前不是还出了件事,自己儿子都被土匪绑去大半个月了,还在和妾室你侬我侬。杜文焕能回来实属命大。他俩哪里是父子,简直都快成仇人了。”

赵怜一边用热水给郑敬荣擦拭双手,一边说:“妾身竟不知有名的杜家还有这么多事。”

“哼,”郑敬荣冷哼一声,“他就是有俩争气的儿子。可惜我那唯一的儿子死活不争气,天天留恋烟花柳巷,气死我也!”

动了怒气,他又咳嗽起来,赵怜急忙给他拍背顺气,说:“老爷息怒,参儿还年轻,等成了家自然就收心了。”

“给他找的,他一个都不满意,还要怎样······”

接下来他们所说的都是关于自家的私事了。

希夷和杜文焕见听不出什么,互相对望一眼,一齐离开。

出了郑府,这俩屏气凝神的状态一下子放松下来。

“你没什么要问我的吗?”杜文焕想到郑敬荣说的关于杜家的事,有些闷闷不乐,尤其身边有希夷一块听,心里更是被堵住一样。

“没有啊,问什么?”

希夷忍不住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她说:“我偷偷告诉你,其实我俩不用这么小心的,只要鬼魂不特意现身,普通人是看不到的。”

杜文焕见她笑,嘴角也不由得勾起来,脱离了□□的束缚之后,心上的负担似乎没那么重了,轻松了许多,也不再想杜家那些事,“那我们待了那么久,你怎么不提醒我?”

希夷笑道:“因为你板起脸,一脸谨慎的样子很好玩啊,你真的不大适合做贼哈哈哈。”

杜文焕无奈轻笑了一声,忽然想到之前遇见希夷时一眼就看见她了,便问:“那我之前在赵府是怎么看见你的?”

希夷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这很奇怪。难道你是招魂体质?嗯······你的魂魄应该很特殊,不然怎么会忽然到了从没去过的乱葬岗?”

杜文焕揉了揉眉心说:“我还是别要这种特殊了,再到那种地方,再看见一堆想吞吃我的鬼魂,我可受不了。”

希夷点了点头,“别担心,我们之间有连接,出什么事我会第一时间赶到你身边的。不过离魂这种事的确需要谨慎,还是快走吧,免得再出什么意外。”

杜文焕应了一声,“嗯。”嗓音有点哑。

希夷不由得看了他一眼,以为他还在为郑敬荣的话挂心,便安慰道:“虽然他不会见你,但是肯定也有别的办法的。”

“不,他肯定会见我的。”杜文焕的声音在空旷的街道异常清晰。

“为什么?”

“我的手上还有一件他不得不交代的事。”杜文焕的语气愈发冰冷,“找赵怜的干娘不过是为了他最后一点体面。之前我是怕这件事涉及太多,又见他是家师好友,本来准备私下问手稿时再让他交代的。”

“是什么?”

“证明他受贿的书信。”

杜文焕顿了顿,又看向希夷,黑曜石般的眼眸闪着光芒,说:“这件事散布出去,可能找我的人就不止是之前的杀手了。我需要你的帮忙。”

希夷郑重地点了点头,说:“我明白。即使其他人都不站在你这一边,我也会保护你的安全。别忘记,这是我们的契约。”

“嗯。”

······

西院,离开时的那盏油灯里,火苗仍然旺盛地燃烧着,时不时悦动,墙上的阴影也跟着晃动。

杜文焕在书案上醒来的时候,希夷并没有走,而是在旁边关切地问:“你的身体怎么样?“

“头有点晕。”杜文焕感觉自己的头像是被人打了一拳,身体也十分疲累。

“早点休息吧。”

“嗯。”

希夷将要走时,杜文焕叫住了她,“等等,你······”明天应该还会来吧。

“怎么了?”

“没什么。”

希夷疑惑地眨了眨眼睛,见杜文焕的确没什么要说的,就从窗户离开了。

等她走后,杜文焕看向桌案,油灯已经熄灭了,之前用的灯盏里,时不时传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一只飞蛾煽动着翅膀想要扑进烛火中,可是对火光外的一层薄纸无可奈何。

即使抱着赴死的决心扑向光芒,只是有一层障碍也许永远也跨不过去。

······

凌晨,天色刚蒙蒙亮,一家破落的客栈里传出一串地板咯吱的响声。

客栈的小二守完夜,小睡了一会,就被这响声惊醒。

只见一群头戴斗笠的蒙面黑衣人正准备出门。

小二忙给他们开锁,下意识想看清他们的面容,却被为首的大汉一个凶狠的眼神吓住,急忙低下头,“客,客官慢走。”

黑衣人什么也没说,走出门外,消失在清晨的雾气中。

见他们走远,小二关上门,正准备回去继续打个盹,路过一角落时猛地抖了一下。

“这里怎么这么冷啊。”他喃喃自语,用手搓了搓双臂,感觉身上没那么冷了,又转回去继续睡了。

如果有人可以看见,那么就会发现一个少女站在那个角落里,默默将刚才发生的一切收入眼底。

她想追过去,可是天快要亮了,她不能够去,只能亲眼看他们离开。

刚才那几个黑衣人里应该就有当初刺杀杜文焕的那两个。

那些黑衣人一个个身材高大,手掌虎口、指腹都有厚茧,应该受过长时间的训练,武功并不低。

上次杜文焕能从他们的夹击中逃脱也实属幸运,她本想早点出手相助,但又想看看这人的实力。

没想到杜文焕确实一点武功也不会,闪避倒是挺会闪的。

这些人警觉性非常强,身上连一封密信都没有,并且时不时换住所,让人摸不到行踪,更别提跟人联络了。

不过她还是从他们身上拿到了这个——

希夷从厨房的柴火堆里拿出一枚长得像令牌的东西,上面的文字歪七扭八的,她不认得,并不像是维咸国的文字。

难道是维咸国的邻国天末国?

天末国已经和维咸国打了多年的仗,一直虎视眈眈,准备伺机潜入。

而维咸国内部也并不安宁,官僚党同伐异的事并不少见。

当然这些事都与她无关,她也并不关心。

只是神秘女子派她做那些事,这两个月倒是见到了许多。维咸国的官场十分黑暗。

她忽然想到一个人,一个与这黑暗的官场格格不入的人。

郑敬荣那些话她都听进去了,但杜文焕问她还有没有什么要问的,她竟不知道说什么。

确实没什么可问的,毕竟她的接近是别有用心。

先让他接受这种方便的契约,再让他的野心慢慢扩大,许愿满足他最深的欲望。那么到时候她就可以顺利掌控他,完成神秘女子给的任务。

可是······按照本心来说,她并不愿意这么做。

算了,想那么多做什么。

希夷拍了拍自己的脸蛋,笑了笑,让自己打起精神。尽管对鬼魂来说,这种动作显得无用且滑稽,但也给了她一点前进的力量。

她也有一定要实现的执念,她必须知道自己到底是谁,必须找到自己的家人。

为此,她抛开一切杂念,舍去多余的感情。

毕竟她的时间也已经不多了。

而手中这枚令牌上的文字,她虽然看不懂,但她或许知道谁能看得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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