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胡说!”童童绞着手,道:“阿娘给我,给我找……找了十个婆娘!哦不对!是十八个!!”
乔苑珠翻了个白眼,道:“你在骗人,你屋里根本就没有你婆娘的影子,哪里又来的十八个?吹牛大王!”
“我!我没骗人!”童童提高了音量,慌张道:“是我爹,我……我爹把婆娘送出去卖了。”
“卖了?卖去哪儿了?”乔苑珠追问。
这时候老妪从后院出来,手中端着茶水,招呼她们进屋坐。
刚进屋坐定,就听见旁屋传出来一连串的肺咳声。
“这是?”阿青问。
“是我的大儿子,早些年得了病,坏了身子,如今下不得床。”
乔苑珠往向旁屋的方向,略作思索。
“快喝茶,快喝茶,都凉了。”
乔苑珠晃了晃茶杯,趁着众人不注意倒到桌子底下,阿青自然也没喝,只有妇人为了快点醒酒一股脑喝了下去。没过一会儿,三人齐刷刷倒在了桌上。
“叫个人叫这么久。”老妪恼道。
“这不是刚好赶上,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老妪的丈夫道。
“三哥,这回可要分我一个,我就要这个白衣服的。”一个同样年过半百头发花白的驼背老头子道。
“你想得倒美,也不瞧瞧自己多大年纪还没个媳妇,还想要个最美的,滚一边儿去!这是我家童童的。”老妪没好气,瞪了那人一眼,又瞪了自家老头好几眼,转头朝着妇人努了努嘴,道:“喏,那个给你。”
老头一瞧,是个三四十的妇人,看起来很有钱,身材也有料,要是娶了回去,床笫之事自不用说,说不定还能发个财,心道也好,笑嘻嘻地搓着手走过去要搬人。
谁料刚走到妇人跟前,手还没摸上去,便见到妇人从桌上直起身,身子没转,头调了个个儿转过来盯着他来看,嗓音婉转,道:“你胆子最大,我给你留个全尸。”
只见妇人背后凭空伸出鲜红利爪,穿透老头的胸膛,将心肺都一把扯出,老头像一只被踩了的老鼠,“叽”一声咽了气。
妇人将扯出的心肺如同扔垃圾一样撇在地上,又甩了甩背上的那只手。
老妪和她老头哪见过这等场面,早就吓破了胆,连滚带爬地刚到门边。
妇人便追上来了,一根舌头从口中甩出,缠到老妪的脖子上,没有直接将她置于死地,而是故技重施,爪子盖过她旁边老头的头顶,一边将尖利的指甲盖一寸一寸地嵌入老头的天灵盖,又从眼眶穿出,一边朝老妪道。
“不是你要我来的吗?”
老妪吓的身下一软,瘫成一滩泥似的挂在妇人舌头上。妇人见状没了兴致,手掌一旋,老头的头盖骨咔哒一声掉下来,又把舌头往内一收,将老妪的整个身体高高抛起,旋转甩出,身子和头颅分开落了地。
妇人正要转身之际,见到那个痴傻儿蹲在院中玩泥巴,他老娘的尸体和头颅就在脚边,妇人早就没了兴致,转身就要进屋,不料身后突然飞来一记石子儿,丢中了她的脑袋。
她只觉得奇耻大辱,飞身过去,咔嚓扭掉了痴傻儿的头。
乔苑珠和阿青在那妇人刺穿老头的胸口之时,就没入了旁屋,进屋之后把屋门带上,又命阿青贴了好些符纸。
“娘子,这符纸咱们自己画的,能有用吗?”
阿青很是无语,她家娘子寻常看着是个博闻强识知书达理做事样样通的模样,实际上有时候是极为不靠谱的。
要说什么时候不靠谱,就要说到研究这老些个伏魔降妖的物件儿上。
乔苑珠平日除了读读书写写字,就爱研究捉鬼降妖的东西。什么桃木剑铜钱纸人,家里一大堆,每次遇上妖邪却没有一样管用的。
上次因为用自制的桃木剑扎了一只鸟妖,还被追了半个山头,那鸟妖口里一直喊着她们不太尊重它,最后还是靠金蟒大哥降服的。
这不是最难受的,难受的是她最近又寻到了一本教人自制符纸的书,痴了一般研究许久,连画三天三夜,要阿青摆到铺子上去卖。今日出门前,又嘱咐阿青一定要带上好些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怎么没有用?你用都还没用,就说这话来气我?”乔苑珠没好气地道。
床上躺着的青年从她们进来便是昏睡不醒的模样,眉头紧皱,双手死死的抓住被褥。
“娘子,他就是那老妪的大儿子吧?”
阿青贴完符纸走过来,道:“长得还真是眉清目秀,模样与外头的一家人……也太不同了吧!”
“他好像很痛苦……”话没说完男子又在睡梦中连咳了好几声,阿青连忙拉着乔苑珠后退,捂着口鼻道:“这肺病不会传染吧!?娘子你离远些!”
“他不是肺病,”乔苑珠撇开她的手,朝前走了两步,道:“他被恶鬼缠了身。”
阿青扭头看向乔苑珠的眉心,果然有微弱的金尘泛出,飘飘扬扬落在睫上,她觉得她家娘子真好看。
妖有形,而恶鬼无形。
普通人只能看见有形的妖,看不见恶鬼,可若是修为高深的妖,也能隐去身形。
故而,人类在这个世界上,当真算得上是最渺小最无力的一支,但就是这么一支弱小的种族,竟然能建立起国家与文明,这是这些山野精怪想破脑袋也想不通的事。
既想不通,又出于嫉妒,走旁门左道的妖魔鬼怪们便要去抢,免不得一番血雨腥风。
当然也有不走旁门左道的妖怪了,不过乔苑珠目前也还没遇到过。
此时要是一个有乾坤眼的人来看,就能看见,男人不是一个人躺在床上,旁边还有一名紫衣女子,女子的舌头抻长,扎入男子的肺部,有精元之气源源不断从男子身体流出,顺着舌头流到女子的口中。
乔苑珠自小时候被小妖怪叫嚣要夺她的舍之后,就有些怕妖鬼,只不过因着要制幽幽丹保命要紧的缘故,胆子被迫要大一些。
“还不住手?”乔苑珠突然开口。
也许是没料到,自己死了多年了,还能有人跟她说话,又或许是多年没人跟她说话,自己也忘了怎么开口,女鬼顿了顿,收了舌头坐起身来,道:“你看得见我?”
“我不仅看得见你,还能收了你。”乔苑珠道:“你若是好好配合我,我还能给你指一条明路。”
女鬼看起来也就是十三四岁,比乔苑珠还小三四岁呢,一看就没干过坏事,干过最坏的事怕就是靠着生存的本能吸食这男子的精元了,经她这句话一吓,什么都愿意说。
“高人只管说,我一定好好配合。”女鬼道。
“你从哪儿来?又是因何变成这番模样?”乔苑珠问。
“小女子从锕州来,外头的老妪是我爹娘的朋友,骗我阿爹阿娘说要带我上晏京城来当大户人家小姐的贴身丫鬟的,我阿爹为此还专门筹了银子给她,没成想……呜呜呜……没成想这老妪是个骗子,她根本没有大户人家的关系,骗我来是给她家傻儿子当媳妇儿的,呜呜呜呜呜……”女鬼像是终于找到人诉说心事,一股脑说了前世今生。
“那为何会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乔苑珠又问。
“因是那痴傻的是个暴虐脾气,抓着我就是一顿好打,我……我是被活活打死的!”
“你即是被那痴傻的打死,冤有头债有主,何以找到他泄愤?”
“高人明鉴,小女子便是成了恶鬼也绝不想害了无辜的人,那老妪在我死了之后,不知在这屋子里做了什么手脚,我和另外两个姐姐都出不去这间屋子,为了活命才……”
女鬼说着望向屋子一处不起眼的角落,乔苑珠顺着眼风看过去,果然还有两个女子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突然间,背后门风大作,门板剧烈的抖动,阿青“啊”了一声,喊叫道:“我就说娘子这符纸没用吧!”
乔苑珠一把将阿青拉过来护在身后,心里暗忖,果真是应该找个道观,或是拜个道长好好学习学习才行,自己研究容易误入歧途!
妇人手尖滴血,脚不着地地飘到乔苑珠面前,伸手勾起她的下巴,在她脸上画出一道血线,道:“好漂亮的皮囊。”
乔苑珠道:“我还有更漂亮的,给你瞧瞧?”
妇人笑了笑,好奇道:“哦?你还有这本事?”
乔苑珠道:“你想看吗?”
妇人柔声道:“我先看你耍把戏,再去取了那郎君的心肝,毕竟这世上没有比漂亮郎君的心肝更美味的东西了,如此我今日才不算白筹谋了。”一连串的笑声响起。
陡然间,乔苑珠眉心金光大放,洋洋洒洒的金色光尘犹如春日漫天的柳絮,充盈了整个房间,一条黄金蟒蛇瞬间聚形,从她眉心窜出,直奔妇人的命门而去。
“赤金大蟒,漂亮么?”乔苑珠道。
妇人是前脚踏进了门,后脚惊惧万分地朝门外奔去。
巨蟒哪里能饶过她,死死追住不放,就在妇人要逃出院子之际,巨蟒一个飞腾缠上了她的身,一寸一寸地缩紧神曲,朝天一声咆哮,两颗尖利的牙齿刺穿了妇人的身体,那妇人瞬间没了声息,噗的一声,华衣飘落,身型逐渐瘪了下去,化作一条红色小鱼。
乔苑珠跟出门来,捏诀收了金蟒,又命阿青,将小鱼儿找东西装起来,转身进了男子所在的屋内。
三个女鬼被乔苑珠叫起来排排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