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内,男人坐在办公椅上,曲着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红木办公桌的桌面。
眼睛望向窗外,微不可察地叹息。
那只野猪妖是他从众多妖物中特地挑选而出,虽实力较差,然长相却绝佳,是诸多备选者里长得最相似的一个。现在倒好,因这藤妖疏忽,让对方逃了出去,失了踪迹。
男人重重叹息一声,实在烦躁,若是那野猪妖死了,这些年的心血白费不说,对自己的计划也有所影响。
“主人,我们已搜寻多日,仍旧无果。”
正当男人思忖之际,从办公室角落的阴影处走出个全身漆黑的人,他恭敬站定在男人办公桌前,一五一十禀告。
“再找!就算变成了尸体,也要给我带回来!”
男人语调加重,捏着山根,语气很平却带有警告:“接下来务必严加看管,若再有妖逃出去,后果你们是知道的。”
“是。”
等他的身影隐于黑暗中,男人从办公椅上站起来,走到会客沙发,给自己倒了杯茶。
落地窗外的礼花还在不断绽开,他饮着茶,居高临下俯视这场狂欢。
翌日。
喻之原跟江运晨早早来医院探望,期末考在即,叶景韫让他们先考试,说待考试结束之后请他们吃饭,顺便庆祝自己出院。
两人应下。
当晚,宋一珣带着白净幽过来,叶景韫接了个电话,便带着他们去已预约的门店。
“之后可要出席不少宴会,怎么能少得了西服。”叶景韫理所当然说,他知道宋一珣必定带白净幽,索性也将对方拉上。
趁白净幽在量尺寸,他低声问宋一珣怎么想的,毕竟带着只妖,可不是闹着玩的。
宋一珣说没怎么想,扭头就对上正张开双臂,同样看过来的白净幽。对方眼神中带些疑惑,在工作人员的提示下又将身转了过去。
“他可是妖。”叶景韫再次提醒道。
“我知道,叶哥,放心吧,他的存在不会影响到我们的合作。”宋一珣半倚着身后的工作台,双手撑在台面,“甚至对我们的合作有帮助。”
“你?”
“不然,叶哥怎么会想到给他也定做西服呢?”宋一珣笑笑,望向叶景韫双瞳。
良久,两人心照不宣,对视一笑。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叶哥。”
轮到宋一珣量尺寸时,白净幽就站在边上,目不转睛盯着看,看得宋一珣脸都有些发烫。
那双赤诚双眸毫不遮掩,目光很直白。
宋一珣从中看出对方很想拥抱自己,急切的,但他佯装视而不见,等快要结束,他才张开双臂,对白净幽做口型,说:“过来。”
白净幽忻悦溢出双眸,快步走到他跟前,等待他下一步指令。
“要拥抱吗?”
“嗯。”白净幽特别用力地点头。
但最终,宋一珣并没有拥抱他。
陆陆续续考完试,离校前,叶景韫邀请他们去新河号称粤菜高级食府的“K岛酒家”。
包厢里,白净幽静静听他们谈话,膝盖不时碰宋一珣,见对方没有反应,索性也不挪动,紧贴着。
饭后回到公寓,宋一珣收拾着两人的行李。叶景韫以怕相柳报复为由,让两人寒假期间搬过来跟自己暂住。
宋一珣没拒绝,如此一来,既方便保护他,也方便随时沟通。
收行李时,白净幽不是很开心,他不懂什么航运、也不懂什么投资,而这些叶景韫都懂,且有办法帮到宋一珣。
看他耷拉着脑袋,宋一珣没忍住,揉了把他毛绒绒的脑袋,问:“怎么了?”
“没。”白净幽摇头,想了想,又问,“一珣,是不是只有他才能帮到你?”
闻言,宋一珣愣怔须臾,以前他最爱把双修挂在嘴边,生拉硬拽出一箩筐的好处。
怎么现在都不提呢?
“也不完全是。”
这是真话,但依照如今情况来看,就像叶景韫说的那样,他们是最合适的合作伙伴。
“目前,我的确无人可用。”
“相柳来势汹汹,目标明确,南海叶氏按排了不少人到我这边,说好是保护,然实际目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宋一珣忆起叶景韫说这话时,眼中溢出的悲凉以及脸上的无奈。
“他们不过是想坐收渔翁之利,甚至必要时刻还会用我做诱饵,彻底解决相柳这个隐患。既然如此,何不如放手一搏,要是运气好点……”
把相柳制成傀儡,用他掣肘南海叶氏,保自己在族长之位上,借此逐步站稳脚跟。
“只要我能稳坐族长之位,就可以把宋氏带进叶氏主营的业务,退一万步来讲,倘若不幸,我死于相柳之手,但我们携手闯荡过,至少你也展过一番拳脚,不亏,不留遗憾。”
而况,有宋氏族训在前,他相信宋一珣不会见死不救。
“我知道了。”
白净幽闷闷的声音将宋一珣思绪拉回来。
宋一珣点了点头,又开始收拾衣物。
“要不,你别跟他合作了?”白净幽看他并不是很想跟叶景韫合作,思考再三,提出意见,只要他愿意,自己马上跟他双修,也能帮助他的。
修习之人,没有哪个会拒绝提升修为的机会。
“他连人都认不出,又笨又呆。”
宋一珣停下折叠的动作,知道他说的是那天叶景韫被两个冒充他们的妖物打伤的事儿。
“这些妖物也太大胆,竟敢冒充我,最好藏着直至断气,不然让我找到,必定让它魂飞魄散。”
“嗯。”宋一珣敷衍应了声,注意力转到其他事上,起了心思逗他。
“他又笨又呆,认不出人,那你呢?如果有妖冒充我,会认得出来吗?”
他觉得不会。
白净幽是神,自然能一眼辨别出妖物与凡人,在他眼中,自己也不过一介凡人,跟芸芸众生没有不同。
至于味道,世界之大,也势必有比自己更好闻的,白净幽暂时没发现而已。
想到这里,宋一珣暗责多嘴,继续默不作声折叠衣物。自己能支配的时间不多,这期间努力把事业经营好、提升修为才是主要目标,至于其他私人的情感,还是不碰为好。
倒不怕白净幽是个薄凉之人,而是怕一旦开了那个口子,给自己徒增烦恼。他的人生规划极为清晰、单调,授灵仪式前以提升修为为主,授灵仪式后以看守锁灵狱为任。
双修也为各取所需,所以,记住这一点足矣。
“会!”
白净幽说得特别坚定,可看到宋一珣似乎并没有那么在意。
他又说:“我绝不会把你认错。”
不想惹他不愉,宋一珣假装很想知道,追问为什么。
“因为你不一样。”
味道不一样吗?宋一珣已没有心思再听他说,想扯开话题。
“你跟他们都不一样。”
白净幽见他面上没有欣喜,急忙补充。
“哪里不一样?”
“嗯?”
果然,白净幽被问住了,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
“先收拾东西,叶景韫派过来接我们的人就要到了。”宋一珣转身从衣橱中拿出新的贴身衣物,正要将其放进行李箱,白净幽忽然握住他手腕,把他转过来面对自己。
不懂怎么形容一见宋一珣,心脏就狂跳的那种感觉,他很着急,干巴巴地说:“总之就是不一样。”
宋一珣没打算继续,笑笑安慰说,我知道,味道更好闻嘛。
“不是的!”味道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点。
他话落,白净幽更焦急,脱口而出。
“我知道了。”宋一珣耐心哄他,接着整理衣物。
你不知道!
白净幽在心底说,对方态度过于无所谓,看不出一丁点的在意,分明就是在打发他。他又气又急。
气自己不懂,不懂怎么说才能让宋一珣相信在自己眼里,他是独一无二的。
急宋一珣的不信任,他从来没有信任过自己。
想到此,大滴大滴的泪划过脸庞。
他拿着宋一珣整理好的袋子,默不作声下楼装进行李箱。
终于落得个清静,宋一珣在心底松了口气,加紧速度,待下楼之际,在客厅却不见白净幽的身影。
看浴室门锁着,他就没太在意,坐在沙发上等人出来。
等待席间,叶景韫来了电话,说白星一已经到楼下,因有上次妖物冒充的事在先,出院当天他就去新河看了房子,考虑到他们跟自己住一段时间,便添置了很多东西。
他让他们带点衣物就行,其余的这边已备齐全。
“知道,叶哥,再有几分钟就下楼。”宋一珣说。
“好。”
两人闲聊几句后挂断电话。
宋一珣看时间,都过去十来分钟,担心白净幽晕倒在厕所,他起身走到玄关。
“你还好吗?准备出发了。”
没应。只有哗哗流水声。
他又问了一遍,还是没应。
难不成真晕了!可距离他们吃饭已过去一个多小时,理应不存在吃太饱洗澡晕倒吧?
“白净幽,你还好吗?我数十个数,没回应的话我就强行破门噢。”
他边数边敲门边困惑、犯起难,洗澡要脱衣服,那就意味着待会儿进去,极有可能看到浑身赤/裸的神明。
这不太好吧?都还没双修呢,就把人看光了!
宋一珣异常纠结,模拟等下进浴室该如何闭眼给对方穿衣服的场景。
正当思考到怎样才能又快又准确地给对方穿上贴身衣物时,原本玻璃门的触感倏地变成了紧实的胸膛。
门开了。
“你怎么不说话?”突来的触感转变使宋一珣心跳猛地加速,不由得拍着心口问,抬眸一看。
心跳又加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