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妖也发怵,但还是硬着头皮上,机会嘛,赌一赌总会有的,说不定赌对了、吃了眼前这个毛头小子,就再也不必日日提心吊胆被抓回去。
“臭小子,碰上本大人我,算你点子背。”
话落,他倏地显出原型,一只体型硕大的棕熊。
白净幽谨记低调行事的叮嘱,打算耍他一番,顺便随时保护宋一珣。
“杀了他。”棕熊喉咙里发出低吼,身边的妖立即显出原形。
一熊一蛇将白净幽团在中间,居高临下看着他,发起猛烈攻击。
棕熊看似笨重,可行动却异常灵活,再加上那条直起约莫有三个成年人加一起高的竹叶青,着实缠人。
见状,宋一珣捏了把冷汗,只想速战速决,以防引来神明,下手更加狠厉,再无温和模样。
另一边,被两只妖围攻的叶景韫也忧心忡忡。两只庞然巨物,光体型就极具压迫,要是让其打中,少说也得修养十天半个月。
他眸底陡然溢满杀意。
且不说他们是自己朋友,就算素未谋面的路人,他也要出手相救的,这是每个除妖师的职责。
符纸似箭矢般穿透正对面妖物的胸膛,叶景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手中结印,专属叶氏的除妖印将其裹住,伴随凄厉嚎叫,那只妖瞬然化作灰烬。
尚未开始对另一只妖物动手,他听得一声类似狼嚎的嘶吼,匆匆瞥向宋一珣方向,只见绿色蛇尾如飓风过境,宋一珣已被扫倒在地,那蛇尾还欲砸下来。
他顾不上身边还有只妖,快速结印,祭出符纸,为宋一珣挡住那下落蛇尾。
然,距离较远,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粗壮蛇尾砸下,心也跟着极速落下。
倒在地上的宋一珣呼吸顿滞,迅速翻滚躲开蛇尾,还没缓过来,耳边响起“嘭”的一声,四下灰尘迸起,扰了他视线。
瞬息,白光过后,周围的妖物都消失得无影无踪,连惨叫都没有,那道熟悉身影赫然撞入眼帘。
他知道,是白净幽救了他。
“宋一珣——”
叶景韫的嘶吼将他思绪拉回,对方冲过来把他从地上半抱半托地扶起,连连后退几步。
宋一珣注意到他眼中的警告与惊愕。
“别靠近他!”
在白净幽缓步走来时,叶景韫大吼。
方才的一切他看得清清楚楚,白净幽在蛇尾落下的瞬间凌空扭断棕熊脖子,手间狠厉白光将其辟作两半,其余妖物也被他用同样方式斩杀。
原先以为白净幽是天赋异禀的除妖师,可现在看来,对方跟这些妖物无甚区别,甚至是更加恐怖的存在。
他不知宋一珣是如何招惹上这妖物的,但绝不容许这妖物伤对方一分。
叶景韫边搀扶着宋一珣后退,边结印、甩出符纸,但仍旧阻止不了白净幽分毫。
看他双瞳泛着幽蓝光,往日乖巧不在,取而代之的是冷峻、漠然、狠厉。
缓过来的宋一珣咳嗽几声,声音微弱,“叶哥,他不会伤害我的。”
说罢拍着叶景韫手臂,让其放开他。
他步伐踉跄,朝白净幽走去,然后让对方稳稳接入怀中。
叶景韫半眯双眼,心中警铃大作,夹紧指尖符纸。
“宋一珣,你疯了吗?”他被气得不轻,连名带姓训斥,“你是除妖师!他是妖!”
闻言,对面两人均一愣怔,旋即宋一珣边安抚白净幽,边解释让他不必担心,对叶景韫把白净幽认成妖物这件事不置可否。
他不想给白净幽带来麻烦。
听完他一番言辞恳切的话,叶景韫终于稍稍放下心来,不过对白净幽的眼神已不似之前那般。
送宋一珣去医院的路上,车里沉寂得可怕。
先前不知白净幽并非人类,还能聊上几句,此刻知晓了,他一句不欲多说,还告诫宋一珣,如若不能做到先前的承诺,他定不手下留情。
一通折腾下来,回到公寓已凌晨时分。
离开前,叶景韫语重心长劝诫他要及时止损,别等铸成弥天大错,届时追悔莫及。
他原本背着白净幽跟宋一珣提议把对方封印,可宋一珣态度坚决,说自己能管控白净幽,决不让其伤人,并再次恳请叶景韫保密。
叶景韫再三思索,答应了,毕竟宋一珣是一族之长,他不能强硬替对方作决定,何况能拉到宋氏作帮手,可以避免很多弯路。
回到客厅,宋一珣疲惫往沙发上一躺,不觉又回到蛇尾砸下的那刻,险象迭生。
从厨房走来的白净幽见他面露倦意,把热牛奶搁在茶几上,轻声说:“我带你上楼休息,这周你睡床,换我睡沙发。”
语气很平静。
“不过是擦伤手臂,又没伤到骨头,不必。”宋一珣撑起身子,想了想,还是决定开口,“不是说要低调吗?怎么不听话?”
音落。
白净幽像炸毛的猫,倏地一下站直身子,居高临下审视宋一珣,语气很冷:“所以这就是同叶景韫商量的结果?”
为让对方保密而与之合作。
“你偷听我们说话?”
宋一珣面色微变。
“你们说得那么大声,不用偷听。”白净幽理直气壮,他不想让宋一珣因自己而授人以柄,也不想亏欠谁任何事。
他是神明,护一方安宁,帮供奉香火之人达成心愿。历来他都不欠任何人。
而如今不仅让双修对象在眼皮子底下受伤,还让双修对象受人要挟,他委实不能忍。
“你是我的,任何事情都可以找我商量,而非越过我,找些乱七八糟的人,答应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白净幽说得很像那么回事儿,宋一珣险些入了套。
答应同叶景韫合作,自然有他的考量,能让对方觉得有可牵制之处,日后两人真生出间隙,他才能无后顾之忧地撤出。
不过宋一珣不打算告诉白净幽,退一万步讲,就算真的双修,两人也只是各取所需,注定不能把后背交付给他。
而况,他暂时没了双修的想法。
“我只是担心你,那么多妖很容易引来管辖地的神明,到时候碰上了,还不是你麻烦。”
宋一珣给自己顺气,换回温和笑容,轻声说。
“你总是不听我的话。”白净幽委屈,端着牛奶递到宋一珣嘴边,没有被哄好。
宋一珣气笑,伸手去接,反驳:“怎么没有听?”
白净幽让他早点睡,他就没有再熬夜,白净幽说药膳对他身体好,他就多吃一口,难道还不算听话?
“我喂你。”白净幽不理会他的花言巧语,固执拿着杯子。
宋一珣收起笑容,就着他的手喝完,一言不发上了楼。多日相处,他也把白净幽脾气摸得七七八八,这种时候,沉默才是最低成本解决问题的方法。
望着那道上楼的背影,白净幽也不开心,又气又急,跟上去,拉他衣袖叭叭说:“一珣,你总是曲解我。”
宋一珣驻足,心中怒火烧着,面上却还维持平静,淡淡道:“那你说,我怎么曲解你了?”
白净幽以为他在反思,于是很认真的说:“我让你做的这些事,对你都有好处。”
但听在宋一珣耳朵里就变成了“我都是为你好”,他表情很淡地嗯了声,说自己很困。
白净幽怔怔松开手,顺风顺水近百年,怎么偏偏在宋一珣这儿屡次吃闭门羹呢?
他想不通,感觉很闷,像回到郢州的夏季,处于蒸笼中一般。
但他不记仇,那天后又跟前跟后照顾保护宋一珣。他看雾松山的精怪都是这样的,于是也学着做。宋一珣很少跟他分享真实感受,他就仔细观察对方明净的双眸,如果对方视线在他身上,说明心情不错,反之则会多备一点鲜花。
幸好清州城四季如夏,不算高的山上长了许多花。
自上次三人遇到妖,期间隔了段时间,再无异常。
兼职完后,叶景韫有时还会拉上宋一珣去吃点宵夜,偶尔谈谈合作的规划,席间白净幽不离两人半步。
叶景韫刚开始还挺恼他一个妖物竟巴巴赶上来贴除妖师,后来次数多了也习惯了,还会给对方点上份甜点。
主要白净幽几乎不加入他们的话题,打消了叶景韫先前的一些顾虑。
因顾延泽有急事,原本早上的课临时推到第二天晚上。
晚课结束后,叶景韫说捎宋一珣,宋一珣不想拂他好意,说去路口那儿找白净幽,顺便等他。
“好。”叶景韫往明德楼方向而去。今晚上课的逸夫楼不设地下车库,他只能徒步过去取车。
来到车库,他解开锁刚准备走过去,余光忽然瞥见左侧后方的车那儿猫着个什么东西,遂折返、放轻脚步上前查看。
看到一个穿着破烂的少年双臂抱膝,躲在大G车轮边,瑟瑟发抖。
叶景韫提高警惕,指尖夹符,缓步靠近。
猛然间,那少年抬头对上叶景韫双眼。
叶景韫即刻后退几步,甩出手中符纸,那少年面目狰狞,大叫一声,跌跌撞撞冲过来,清秀脸上的那对弯曲獠牙十分醒目。
少年速度很快,不出片刻与叶景韫扭打在一起,拳头如落雨砸下,毫无章法。
边打,嘴里边模糊不清念叨:
“不要,不要回去,不想成……蛊……”
愈到后面,少年情绪愈渐失控,涕泗滂沱,惊惧无比,嘶鸣着。
叶景韫找准时机,掀翻骑在自己腰上的人,手中接连甩出两张符纸,把那少年制住。
他拍掉身上灰尘,手背蹭掉嘴角血迹,走向那少年。
不料那少年陡然暴起,冲开符纸,直奔叶景韫命门而来。
叶景韫冷眸一扫,出手结印。
咒印瞬然发出金色光芒,照亮车库一秒,后又陷入黑暗。那妖的灵气少得可怜,可视为无,叶景韫顿了几秒,检查车库再无少年同类后驾车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