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前一天的下午，考场和座位表被贴在二年级的公告栏上。
考场按照班级和学号分配，每个班级在一个考场出四个人，座位顺序是一班学号一，二班学号一，三班学号一...以此类推，直到坐满考场。
荆舟刚转学来，学号是班级里最后一位，考场在十二班。蒋归呈和唐三匨和他学号相邻，三个人在一个考场里考试。
对此，唐三匨并不感觉到兴奋，因为和两个学霸在一起考试让他亚历山大。
不过很快，他就想到了一个给他垫背的人——二班小陈。
因为学号同样是班级倒数，小陈也会在十二班考试。
课间时间段，整个年组的同学蜂拥至公告栏前，唐三匨代替荆舟和蒋归呈挤到人群最前面，遇上了率先挤到他前面的小陈。
“真巧啊三壮，这次咱俩一个考场。”
小陈成绩不如他，唐三匨咧嘴笑了声，阴阳道：“就是说，以前我都是三考场，你不是四就是五，咱俩根本没有碰面的机会。”
“三壮，你哪来的自信，这就嘲讽上我了。”小陈挑眉说：“风水轮流转，我跟你打赌，这次考试我一定能排在你前面。”
唐三匨不以为然，“呦呵，挺有自信。”
小陈短促地笑了一下，继续说：“咱俩平时分差也就二十多分，你真不至于这么骄傲。”
唐三匨满不在乎地摆了下手：“二十分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最近我在班里学神的教导下功课很有长进，你是超越不了我的！”
小陈翻了个白眼，“你就仗着你们班有个蒋归呈吧！”
唐三匨臭屁的地笑起来：“怎么着，嫉妒？”
“我才不嫉妒，我们二班是已经是公认的学渣集中营，班里四十多个人全都躺平了。”小陈摆烂道。
唐三匨被他逗得哈哈大笑：“你们班只是每科的平均分在年组里差了点，但比体能强化班还是强不少的，不要自暴自弃。”
小陈嫌弃地推了他一下，“滚滚滚，我们还不至于和体能强化班比。”
整个二年级的十二个班级里，八班不出意外常年平均分第一，下面的第二三名偶有变化，中间段位竞争激烈，下位圈万年不变，一个二班一个一班。
但问题在于一班是体能强化班，平时不怎么上文化课，成绩低姑且能理解。二班成绩低就总是会让学校家长和同学以为这班里是不是聚集了一堆傻子。
唐三匨眼下拿二班成绩烂寻开心，又笑了一会灵机一动，建议道：“这样吧，咱们搞一顿聚餐，只要最后小考总分你超过我了，我就请你吃饭，反之你请我。”
“可以。”小陈最喜欢打赌，痛快应下。
他们俩在人群最前面感受着从后面涌来一波波的人浪，整个人都要像壁虎一样贴在墙上了，二人对视一眼，达成此地不宜久留的共识，挤开人群往外走。唐三匨率先从人堆里扒出来，头发被挤得都乱了，他用手抓了两下，不经意间瞄到了站在不远处等他的荆舟，又冒出一个想法。
“我们再加个码吧。”
小陈随后跟出来，警惕地看着他，“你想干什么？”
唐三匨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张口就来：“我赌荆舟这次考试能进年组前十！”
小陈：“赌什么？”
“就赌...”唐三匨摸着下巴正思索，身后冷不防传来一个让他浑身打冷战的声音。
“蒋归呈。”
唐三匨心说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回头就看见苏清轶那张让他觉得油腻的脸，脸当时就绿了。
“你来我们这干什么？”他满脸嫌弃地问。
苏清轶只是微笑，“我来看考场。”
唐三匨正想问他哪个考场，小陈在那之前偷偷趴在他耳边，递给他一个噩耗。当事人后知后觉，突然惊呼：“卧槽，学号39，你居然也是我这个考场的！”
苏清轶远远地打量他，“看你的反应，似乎很不愿意见到我。”
“哪有哪有。”唐三匨说罢反手把小陈拉到一边，交头接耳道：“你之前怎么没告诉我这家伙学号和你挨着！？”
小陈无辜脸：“反正都要看考场座位号，到时候就能瞥见他名字了嘛。”
“一个考场里那么多名字，你当我眼睛是扫描仪呢！”唐三匨翻了个白眼。
“你们好像知道我在哪个考场。”苏清轶波澜不惊地说着，同时径直朝一大长排人群方向走，边走边问：“不如省点事，替我指个路？”
唐三匨低头装没听见，小陈看看他脸色，对同班同学也不太好意思不搭理，就伸手朝最贴在远处的名单一指：“最后一个考场，座位号...你自己找一下。”
苏清轶微笑道：“谢谢。”
但他没有真的挤进人群去看座位号，而是从唐三匨身边经过，一路径直来到蒋归呈面前。
蒋归呈站在转角处一片阴凉中，平静地看着他问：“你找我有事？”
苏清轶笑得很谦虚，“很荣幸能和你在一个考场考试，这是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小陈躲在旁边偷偷吐槽：“毕竟你以前都是想和季逢春在一起考试。”
唐三匨做他的捧哏：“季逢春年组前三十，以前也是和呈哥一考场的。”
“说得对哈，没办法呀，他和学习好的凑不到一起去，成绩是无法逾越的鸿沟。”
“损不损，人家这份单相思多么励志，努力一年了都没混到一个考场去。”
“哈哈哈，你可别逗我了，你更损。”
苏清轶朝嬉笑的二人淡淡瞥了眼，未作他言。这时，有三个搭伴的外班女生走过来，个个身材高挑、容貌清秀，见到他之后纷纷露出灿烂的笑容。
“苏清轶。”
苏清轶转身，自然地和他们打招呼，“你们好，要去哪？”
最中间扎马尾的女生道：“刚要去小卖店买水，就碰到你了。”
“真巧。”苏清轶回答，脸上仍然是万年不变的微笑，柔声道。
“就是说啊。”
唐三匨最见不得这副油腻场景，迅速把脸扭开：“呕，我要吐了。”
小陈和他搭伴呕吐，“我也是，本来中午饭就够油了，这会再看见他，连晚饭都不用吃了。”
苏清轶不知道听没听到这两个人的对话，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和那些女生说话的时候声音更温柔了。
荆舟眨眨眼，苏清轶的表情也让他有点反胃。
因为站在蒋归呈身边，所以荆舟看得很清楚，苏清轶身高挺拔、肩宽腿长，长相并不阴柔油腻，反倒清爽帅气。不过奇怪的是，就在刚刚他和蒋归呈说话的时候还没有的油腻感，忽然在女生和他打招呼后扑面而来。
苏清轶针对第二天小考的事情又和女生们聊了几句，之后女生们去买水，两边就此分开。
而那股油腻感也在双方对话截止后悄然消失。
荆舟觉得奇怪，苏清轶只在面对女生的时候才会这么浮夸油腻吗？
这是什么毛病？
他想找个人问问，扭头往远处看了看，唐三匨和小陈已经快吐出个庐山大瀑布了。
他走过去在两人肩上拍了拍，“喂，人都走了，你们俩差不多了。”
唐三匨在嘴边抹了一下，大喘气道：“我去，吐死我了。”
小陈丝毫不比他逊色，紧跟着说：“恶心得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荆舟又往他俩身上用力拍了一下，跟着问：“我说，他一直这样吗？”
唐三匨回过神：“嗯？”
“苏清轶。”荆舟特有所指道：“他每次跟女生说话都是这样面带微笑、轻声轻气的吗？”
唐三匨冲他摆手，那意思就是在说‘妈呀，你快别提了’，而后独自顺了几口气才说：“从我们入学分班那天开始，他就是这么油腻浮夸。当时给和我坐在一起的几个男生恶心坏了，真不知道他们班女生为什么这么喜欢他。”
小陈干巴巴笑了两声，“咱们班女生说他温柔。”
“可拉倒吧，温柔的我都要吐了。”唐三匨满脸都是嫌弃，五官纠结得快要拧在一起，翻白眼说：“他脸上那笑容多假啊，一看就是装的。”
小陈对他的看法表示赞同，接话过来说：“最开始分完班的时候，他的温柔人设还没有完全显露，和我们在一起打篮球的时候也特别正常。但是后来可能因为长得还不错，身边粘着的女生就多了起来，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又装又油腻，现在我们班男生已经不怎么搭理他了。”
“你说他每天都和一堆女生在一起不觉得尴尬吗？”唐三匨好奇：“真当自己是万人迷还是贴心男闺蜜了？”
“我真是越来越心疼季逢春了。”小陈边叹气边说：“他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才会被苏清轶喜欢上。”
话音刚落，荆舟从身后不远处也听到有人提起季逢春这三个字，他把头扭过去，苏清轶正站在蒋归呈面前态度谦虚诚恳地说着话。
“上次季逢春没能在译语单科击败你，我很遗憾。”他说。
“不要紧，这次他依然有机会向第一的位置发起冲击。”蒋归呈平静道。
荆舟刚想问苏清轶说的上次是不是就是约定上天台表白那回，刚扭头回来，身边的相声二人组又开始表演了。
唐三匨：“拜托阿sir，季逢春没考赢呈哥，你跟着遗憾什么！”
小陈吐槽：“遗憾没上天台表白呗！”
唐三匨：“不急，这次还有机会。”
小陈：“丢大人的机会是吗？”
唐三匨：“哈哈哈哈哈...你咋那么损！”
小陈惋惜摇头：“苏清轶的表白就像是一座移不动的山，真是心疼季逢春不仅要跨过名为蒋归呈的大山，还有苏清轶这座山。”
“噗！”唐三匨忍俊不禁。
荆舟：“......”
他这头正听得无语呢，却见小陈像见了鬼似的脸色一变，抬手指向楼梯口。
然后上次在小卖部里遇见过的那个一副书生气、文雅高瘦的男生在荆舟的注视中踏完最后一登台阶，缓缓朝他们走过来。
说是他们，其实目标只有蒋归呈而已。
“卧槽，季逢春！”唐三匨捂嘴惊叹，眼睛溜圆，“今天这是怎么了，几个关键人物全在这。”
小陈暗中观察，边看边摇头，“这场面太刺激了。”
看着蒋归呈被两个外班同学拦住，荆舟撇下身边的相声二人组，迈开步子朝他那边移动。
刚从楼下上来的季逢春扫了眼面前几个熟人，开口时的嗓音温润干净，“挺巧的，你们都来看考场？”
“刚看过。”蒋归呈回答。
“我们都在最后一个考场。”苏清轶补充道。
如果不是听说苏清轶打过的赌，荆舟根本不相信苏清轶喜欢季逢春，因为从表现完全看不出来。
拥挤的走廊边，苏清轶还是笔直地站着，没有因为对方的到来就调整身体朝向，连语气都很稀松平常。而且像荆舟疑惑得那样，面对男生时没有虚假油腻的感觉。
荆舟走回蒋归呈身边，正好听到季逢春说：“这样你们可以作伴，不是挺好的。”
他好像误会了什么，苏清轶听罢眸光微动，没有接话。反倒是蒋归呈笑了笑，缓缓道：“确实是很好。”
语毕，他忽然感觉有人在自己身边低咳一声，宛如负气般的话紧跟着传来。
“看个考场而已，还要看到什么时候？不用回去复习？你能全考满分？”
荆舟像个竖着毛的刺猬，眼睛圆圆地盯了他们仨几秒，最后又瞪回蒋归呈身上：“你不走的话，我自己回去了。”
季逢春和荆舟只有开学那天的一面之缘，这会对他已经完全没印象，视线逡巡片刻落在蒋归呈身上，问：“你们班的？”
蒋归呈带着浅浅的眸光转头看了荆舟一眼，回答道：“转校生，最近在跟我一起复习。”
季逢春脸上没什么表情，也看不出情绪，然而目光却又往荆舟身上瞄了下，然后才道：“明天就考试了，不打扰你们复习，我去看考场。”
苏清轶见状跟着说：“我也回班级了。”
“好。”蒋归呈微点了下头，和二人作别，尴尬的气氛这才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