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啦——”
“滋——开始记录。”
“咔哒。”
整理纸张的声音。
“审讯人:宫野志保,代号雪莉。”
“昨天早上八点你在哪?”
“实验室。”
“干什么?”
“做实验。可以了吗?没别的事就让我回去,我实验还没做完。”
“很抱歉,现在不行。”
“为什么?是谁派你来的?琴酒?还是密斯卡岱?我真的做不到将炸/弹植入心脏,并保证在爆炸后人还能活着。让我回去。”
“……很抱歉,这并不在我的回答范围内。”
“那——”
“您的姐姐,在昨晚失踪了。同时我们在她的公寓内发现了她与FBI的联系。”
“……”
“很抱歉,看起来您也无法解释这个现象。”
“……”
“那么我们只好按规定对您进行收押了。”
“咔哒。”
安室透阖上审讯室的门,疲惫地按了按自己的眉心。
“给。”
观摩了整个审讯的贝尔摩德自一旁递了支烟。
“谢了。”
安室透叼着烟,颇为烦躁地翻看着手里的审讯记录,继而叹了口气。
“愁眉苦脸,看起来问题不少啊。”
比如得知自己上司正在考虑如何把炸/弹植入人体吗?
安室透嘴角抽搐了一下,他有点担心自己的人生安全,毕竟密斯卡岱真的有能力和毅力去干这件事。
那家伙有那么多躯壳,随便炸一个玩完全不是问题。
贝尔摩德半躺在沙发上,对着灯光伸手观赏自己新做的美甲,见安室透少有的,没顺着吐槽密斯卡岱而高高得挑起眉。
昏暗的灯光拢在她身上,就好像舞台的聚光灯。
她打了个哈欠。
“毕竟涉及到了莱伊,你懂的,只要遇到这家伙,密斯卡岱向来盯得紧,谁叫他刚从琴酒那学会对叛徒的方式那家伙就叛逃了呢。”
“那也是莱伊活该。”
安室透颇为偏心地点评。
“他本来就欠密斯卡岱一笔巨款,还是个FBI,哪怕密斯卡岱当时没学会怎么对待叛逃者,也迟早对他出手。”
金发黑皮的情报贩子摊手。
他吐槽:
“我感觉密斯卡岱越发神经质了,也不知道是又学了些什么,前两天还专门让我熬了两天去调查一个高中生的生活起居,简直没把我当人看。”
单手撑在桌面上,量体裁出的衬衫在安室透腰际出勒出好看的线条。
好风景。
贝尔摩德吹了个口哨。
“有时候我都想调去琴酒手下,哪怕全球跑也比现在国内全勤强。”
尽管当时进组织时是费劲心思才安排进了密斯卡岱的手下。
“往好处想,至少国内报销快,还不需要提前写申请。”
贝尔摩德虚情假意地安慰着自己的牛马同事。
她撑着下巴笑:“要不然我去跟密斯卡岱说一声,让他把你调到我那,也省得你整天泡在组织里当他的私人小秘书兼观察对象。”
“得了吧,别把我说得像他小情儿似的,他有没有学会这种感情还是个未知数。”
安室透挥了挥手上的审讯文件,算是回绝了对方的建议。
他离开了审讯室,前往他的上司身处汇报今天调查出的事项。
简直就像个真正的黑/道干部一样。
距离他和景光进入组织潜伏已经五年,距离“诸伏景光”死去也已经三年了。
玻璃制的长廊外是数不清的花草灌木,与其说这里是一个恐/怖组织的基地,还不如称这为植物园。
皮鞋在瓷砖上踢踏出声,安室透穿过走廊,站定在一扇木质门前。
午后的阳光很好,微风吹动树梢,能嗅到好闻的花香。
公安的卧底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又调整好表情,不至于被自己那AI似的伪人上司讥讽他的服务态度。
他总有一天要找出究竟是谁把“服务态度”这个词教给了密斯卡岱,叫那个神经病逮着用。
安室透深吸了口气,提起营业微笑。
然后敲响了门。
“请进。”
毫无起伏的语调。
木质的办公桌后黑发绿眼的年轻人坐得端正,正在处理实验室的事宜。
他穿着一件很简单的白大卦,却不会让人联想到研究员和医生之类,反而更像是一个神经失常的恐怖分子。
那种冷漠的,杂乱又晦暗的阴郁是他的底色。
哪怕他其实性格不错,并长得出乎意料地俊美。
密斯卡岱。
一个与他的酒名完全不符的家伙。
一个最好的沉浸式演员。
一个对一切都充满好奇,却又会在学会的那一刻去使用在教会他这项事物的人身上的人。
尤其是在感情方面。
帮忙处理了无数感情纠纷的敬业下属努力保持微笑。
办公室里的一切都井井有条,以一种诡异,又合理的顺序方式摆放着。
四面都是书柜,书摆得满满当当,自俄罗斯诗歌到代码编程,从西欧古代史到审/讯心理。
显然这座办公室的使用者博古通今,才识渊博。
却可惜是个黑/手/党。
安室透上前,将方才整理好了的文件递上去。
他的声音堪称温柔,哪怕BBC最好的播音员的声线都不会比此刻的安室透更柔和动听。
“雪莉声称她并不清楚宫野明美消失的原因,我想她应该没说谎。”
西川贺没接。
他无视了安室透,并接着看他手上那份最近由他主导的实验室汇报。
当然,至于真正主导的实验人员究竟是不是他,这还有待商榷。
但密斯卡岱热衷于掺合进任何事里,不管是什么事。
鬼畜又神经。
就像是当年他隐瞒下景光的身份,并帮助景光假死脱身一样。
安室透瞥了一眼,又很快收回视线,背着手老老实实地汇报。
“我想我们应该将视线放在FBI那边,毕竟如果没有FBI的帮助,宫野明美也不可能逃出我们的视线。”
“……”
“这里是宫野明美最近的行踪。”
“这里是雪莉在实验室里的监控记录。”
“这里是……”
“是莱伊干的。”
沉默着的人终于出声。
“……是。”
像是忽然被唤醒了,密斯卡岱的眼睛亮起来。
像是看到了玩具一样。
这些年写作下属读作保姆的安室透想。
“找到他,然后处理掉。我会派人来和你共同行动。”
年轻人不容拒绝地下达命令。
“是。”
没再等到下一步指示,安室透便把这些天按照指示搜集到的情报全部沿着桌角摆放整齐。
“那么我先回去了。”
“……”
又是沉默。
然而在安室透转身关门时,那黑发绿眼的年轻人却抬起头,茫然地直视前方。
密斯卡岱的绿眼睛罕见地沉静下来,温和得出乎意料。
不出意外,他们的视线相交。
然而安室透却低下头。
“咔哒。”
公安的卧底先生抵在栏杆上,抽出方才贝尔摩德递给他的烟,又掏出打火机。
属于女士烟的甜腻香气沁了出来,而思绪却越飘越远。
密斯卡岱,是组织里的特殊存在。
他统筹实验室与国内行动组事宜,乃至安室透所在的情报组,也在他的辐射范围。
他有很多副躯壳。
有时“他”是无忧无虑的少年,有时是被生活摧残的中年人,有时是女人,有时又是男人。
更多的时间,他是一个苍白阴郁,常年披着件白大褂的年轻人。
他游走在组织内,出现得突然,也耀眼得惊人。
“他”是BOSS的传声器,也是那位先生的最好用的“工具”。
他是组织最利的矛,也是那位先生最坚的盾。
他是一张白纸。
任人涂抹,并兴致勃勃。
回忆起当年那个鲜活的少年,安室透弹了弹烟灰。
他是想将对方争取到警方这边来的。
那孩子过于执着于学习,也过于热衷于在组织展现自己的唯一性。
天才的大脑以及白纸般的感情,安室透怀疑对方是被组织刻意洗脑出来的。
只要得到一些正确的引导……
密斯卡岱就可以走上正途。
由于个人偏见而忽视了对方是一个想安人体炸/弹的危险分子的安室透愉快地想。
景光一定会很开心自己能将密斯卡岱引入正途的。
如果我知道当初被密斯卡岱救下来要面对这样的事,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自/杀。
更名换姓的前警方卧底诸伏景光面无表情地盯着面前被快递过来的潜水装置。
手机上前王八蛋上司的鬼话还在闪烁,诸伏景光发誓自己绝对有一天要把教密斯卡岱常识的人抽一顿。
什么叫麻烦你横穿一个海峡带个人回来?
怎么去?
潜水潜过去吗?
他要是有这水平还做什么卧底?
碍于自己身家性命全握在对方手里的倒霉蛋叹了口气。
他从身份暴露后就被密斯卡岱给带去了实验室,也不知道对方向上面怎么交代的,反正他现在成了对方的私人助理,还顶着原来的样貌名字在组织里过了明面。
连一个怀疑他没死的人都没有也是真的离谱。
诸伏景光接着看倒霉上司的短信。
左看右看,反复思索,终于自密斯卡岱那习惯性带有一连串实验室用语的句子里翻译出自己的任务。
搬去工藤宅对面,并协助安室透追踪FBI,最后再抽个时间潜去月影岛带人回组织。
前者已经做好,至于后者……
长相清隽的青年抬头,仅隔一条小道,空无一人的工藤宅正在阳光下沉默。
有孩子在巷中玩闹,与诸伏景光擦身而过时却不慎被路上的石子绊倒。
“要小心呀。”
黑发蓝眼,背着个吉他包的猫眼青年扶住孩子,并温柔地掏出一块糖。
“给,快点回家吧。”
他注视着巷口那个黑发绿眼的熟悉身影,无奈苦笑起来。
看来监工的已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