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的确存在。

只是世界上祈求神明赐福的人不知凡几，真正能得到神明瞥视的却是少之又少。

这两位并非是能让神明垂眸的“幸运儿。”

神明啊……

高高坐在天宫之上，心怀悲悯地俯视着人间的种种苦难，却在大部分时候都只是无所作为……

月见千里扯了扯嘴角，她从房间里面走了出来，眸子里蒙上了一层阴翳的光。

“御子大人，”听到这样的称呼，月见千里愣了一下。

院子前面站着约莫十来个人，以护卫的姿态守护在四周，位于中间的是一个有着过人美貌的女子，一左一右两个相貌相似的女孩伫立在她的身边。

见到月见千里看向他们，女子从众人的包围中走了出来，她向前走了好几步，直到与巫女小姐处于一个相当近而又足够安全的距离。

随后，她向着月见千里行了一礼，神色极为恭谨地开口道：“在下是产屋敷天音，现任鬼杀队主公产屋敷耀哉的妻子，收到下弦鬼出没的消息前来调查，却依旧来晚了一步。”

“此乃鬼杀队的失职，若非御子大人出手相助，想必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产屋敷天音再次向月见千里鞠了一躬，像是藤萝花一样淡紫色的瞳孔里面满是感激。

“御子”是敬称，有“神之子”的意思，即神的孩子，也可用来称呼传达神的旨意，履行神职的人士。

“……”

“叫我月见就好，”月见千里自认为承受不了那样的敬称，“更何况，我也没做些什么。这里的鬼，是那两个孩子杀的。”

“有一郎和无一郎吗？”产屋敷天音微微愣神，她大抵也没有想过那两个从未学过呼吸法的孩子竟然能徒手杀死鬼。

那应当是一场怎样激烈的战争啊……

她的瞳孔微微颤抖，就连语气也没那么平稳了：“那两个孩子，现在还好吗？”

月见千里摇了摇头：“生命暂且无碍。”

“那就好，那就好，”产屋敷天音松了一口气，她连连重复了好几遍，心底像是有了一颗大石头落地。

然而……

“那样真的好吗？”

产屋敷天音刚刚放下心来，就听到了巫女小姐状似喟叹似的发问，她错愕地抬头，只见巫女小姐的眸光飘得很远。

“无能为力比死亡更加可怕。”

这句话像是对她产屋敷天音说的，又像是巫女小姐的自问自答，还像是……

产屋敷天音还想要问些什么，却见月见千里的身形渐行渐远。

她注视着巫女小姐的身影，微微恍神，在思考之下，还是决定先去看看时透家两兄弟的情况。

……

事实上，出于某些特殊的原因，月见千里此时的内心相当迷茫。

迷茫是属于人的正常情绪之一，但月见千里还是决定要快点回到神社之中。

有她的神明所在的地方，她从不会迷茫。

她迫切地想要抓住些什么，就像是溺水之人想要抓住浮木一样。

月见千里放眼望去，远处尽是看不见尽头的山，树木，与天空……

河岸里，一团不明物体在水里面静静地漂着。

月见千里沉默良久，决定将他捞出来。

这完全是自找麻烦的行为。

但是，救一个也是救，救两个也是救，就权当她今日喜欢多管闲事吧。

月见千里将漂浮物捞上了岸。

他安静地躺在那里，四肢无力地垂在身侧，纤瘦的身体包裹在黑色大衣里。

不得不说，这样的太宰治很具有欺骗性。

就像是沉睡中的，不食人间烟火的美少年一样，静默得像是一副图书馆里面陈列的画像。

他只要不睁开眼睛，谁都不知道他骨子里面到底有多恶劣，多黑暗。

月见千里发了一会儿呆。

也许过了许久，也许只是几分钟。

当她感受到了身侧有人轻轻地动了一下的时候，她立刻就睁开了双眼，眸光凌厉而冷淡。

太宰治正面带微笑地看着她：“巫女小姐。”

“看来我又没死成啊，”只是一瞬，他便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今日的巫女小姐看起来格外的温柔有人性，”他并不吝惜于自己的夸赞，只是……

下一秒，他眼底的笑意很快就被深不见底的漩涡吸走了，只剩下了粘稠的，有如实质的黑暗。

他定定地看向月见千里，探究道：“巫女小姐阻止我前往黄泉比良坂的理由是什么呢？”

“我们很快就会离开这里，”月见千里顿了顿，她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到时候，我会送你回到原来的世界。”

换而言之，等回去之后，他的死活便与巫女小姐完全无关了。

“啧，”太宰治听出了月见千里的言外之意，他偏了偏头，眸子里再次染上了漫不经心的笑意：“真是狠心的巫女小姐啊。”

“可若我本就是无所归处之人呢？”真假难辨的话语，带着几分戏谑，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倒也不显违和。

月见千里懒得探究其中是否又什么更深刻的意义。

“那就随便你了，无论是死去还是其他什么。”

“行吧，”太宰治摊了摊手，他对这样的回答毫不意外，他站起身来，背对着如血的霞光，身体纤弱得想要被霞光所淹没。

月见千里的眸光无端地被刺了一下。

她微微偏开头：“死亡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而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

“不必着急……”

“何必着急……”

空气中传来她隐隐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