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沈露琳聊完天,杯中的咖啡也见了底。
乔小沐才刚端着空杯子起身,篱笆门外就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服装店老板娘杨晴不请自来,提着一篮子鲜草莓推开了篱笆门。
乔小沐心知这位“西二街情报处处长”八成是来向她打听李西宴的,心中微有些烦躁,但都是街坊邻里,不得不摆出一副热情好客的姿态,笑呵呵地说了句:“杨姐怎么来了?”
杨晴快步走到了乔小沐的面前,将手里提着的篮子放到了桌子上,趁机低头,飞速扫了一眼桌面上的银行卡,再度抬头时,眼中的狐疑和探究早已消失不见,仅剩下了火一般的热情:“亲戚家自己种的草莓,吃不完给了我一些,但现在家里就我自己,我也吃不完呀,就给咱们街上的人分了分,这篮子都是给你的。”
乔小沐惊叹:“是不是有点儿太多了?”
杨晴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你们家两口子吃刚刚好。”
乔小沐:“……”
杨晴一边观察着乔小沐的表情一边试探着开口:“你说你这孩子也是,都来咱们街上两三年了,还把大家当外人呢?结婚这么大的事儿也不和大家伙说一声?”
乔小沐:“……”真不愧是情报处处长,业务能力太强了。
乔小沐并不想公开她和李西宴是夫妻关系,毕竟一年后就要离婚,公开等于昭告全世界李西宴是她一辈子都无法否认的前夫,所以她只想悄悄摸摸地把这事儿糊弄过去。
但这世界上是真没不透风的墙啊。
乔小沐紧张尴尬又无所适从,想要战术性喝水,杯子都举到嘴边了才发现杯子里没水,乔小沐只好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了笑:“呵呵,杨姐的消息可真灵通呀。”
杨晴:“哎呦,我也是无意间发现的。”
乔小沐心说:“你能有多无意?”却始终保持着一副客客气气的表情,好奇不已地询问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杨晴不好意思地回答说:“那天晚上我开直播卖货,回去的晚,关门的时候都凌晨了,整条西二街上就只剩下两盏灯了,一盏是你店里的灯,另外一盏就是街口的派出所。街口的灯亮呀,隔老远我都能看到站在街口的那个男人,年轻轻轻的,高高帅帅,穿着一身深灰色西服,还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看起来又斯文又贵气,他身后还停着一辆车,车标是个立起来的小金人,后来我上网一查,妈呀,劳斯莱斯,一辆车一千多万!”
杨晴震惊至今,不然也不会特意挑出这件事讲。
乔小沐的反应却十分淡定,因为她心知李西宴到底有多富。李氏集团的太子爷,别说一辆劳斯莱斯了,三十辆顶级豪车他都买得起,一天换一台不带重样的。
杨姐继续讲述道:“我看着他像是在等人,当时咱们这条街上没有走的就只剩下你了,总之他不可能是在等在派出所值班的小李吧?所以他肯定是等你的呀。而且又是大半夜的,一个年轻帅气的男人等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回家,一想就知道你们俩关系肯定不一般呀!”
乔小沐哑口无言,也不得不承认,杨晴的观察力和分析力真是敏锐呀,可她还是有一点点不服气:“您也不能仅凭借着这些皮毛小事就断定我们俩结婚了呀。”
杨晴当即就振奋了起来,嗓门儿徒然拔高:“我可不是那种捕风捉影随意造谣的人,我亲自去问他了!”
乔小沐一惊:“你问他什么了?”
杨晴胸有成竹地回答说:“当然是先问他‘你在等谁?’他说他在等你。然后我又问他‘你们什么关系?’他回答说是夫妻!”
乔小沐:“……”好直白的问答,让我无话可说。
但其实杨晴美化了一些自己爱打听闲事儿的毛病和自以为是的行为,当时的实际情况是她先故意诈了李西宴一句“在等小沐呀?”,等到李西宴点头承认了之后,她才看到了他手上戴着的婚戒。
鉴于西二街上有个开花店的老三儿,杨晴又对第三者深恶痛绝,所以相当忧虑乔小沐是不是也去给有钱人当三儿了?所以才促成了第二道直白到类似于拷问的问题:“你俩什么关系?”
李西宴言简意赅,从容又笃定地回答:“夫妻。”
杨晴这才知晓了乔小沐已婚。
乔小沐不禁在心里长叹了口气。杨晴不仅是西二街情报处处长,还是个心里藏不住事儿的大喇叭,截止到此时此刻为止,西二街上的人民群众大概没有一个人不知道她已婚的事儿,自己的隐婚计划算是彻底宣告失败……
面对这铁一般的证据,乔小沐也不得不承认:“是,两个月前刚领的证,但是还没办婚宴,所以才没公开婚讯。”
杨晴:“能理解,你老公也是这么说的。”
老、老公?
嘶,这称呼,可真陌生、真怪异啊。
乔小沐冷不丁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正火速在心里盘算着该怎么送客的时候,杨晴又忽然开了口,但却特意压低了嗓门:“但你是什么时候谈的恋爱呢?我之前怎么没听说过?”
那当然是因为我根本就没和李西宴谈过恋爱!
结婚之前,他们俩只见过三面。
第一面是相亲。为了降低相亲成功的可能,乔小沐特意上网搜索了“男性最讨厌的女性穿搭”,并严格按照标准执行,豹纹黑丝加夸张厚底松糕鞋,又特意吃了洋葱大蒜和韭菜去的。
去之前,乔小沐还相当胜卷在握,李西宴但凡有点追求和审美,都不可能会和她有下一步的发展。结果却出乎意料。李西宴的择偶标准,和大众背道而驰,他就喜欢吃洋葱大蒜和韭菜的。
他竟然同意了这门亲事。
可乔小沐却万般不愿,因为她有爱的人,就是那位在原始丛林中救了她的命的肆野。
但胳膊拧不过大腿,她的父母拒绝不了和李氏家族攀亲所带来的巨大利益,外加一些不足为外人所道的原因,她不得不答应这门婚事。
第二面就是她和李西宴回家见他的父母弟弟;第三面是李西宴和她回家见她的父母妹妹。
见完这三面之后,他们俩就去领了证,整套流程下来都不到两个月。
是以,乔小沐可以相当有底气地回答说:“害,我俩是闪婚。”
杨晴却相当较真儿,偏要打破沙锅问到底:“能闪婚就说明你们俩对对方的基础印象都比较不错,互相认可,怎么就从没听你提起过呢?”
乔小沐有些不耐烦了,压着性子回答道:“也没什么好提的呀。”
杨晴难得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纠结犹豫着什么。
乔小沐只想赶紧把她这尊大佛送走,然而就在她即将开口送客的时候,杨晴忽然开了口:“咱们都是邻里街坊的,我也就不把你当外人了,刚才我和刘婶儿一起盘算了一下,越盘越觉得你这情况不对劲儿,按照我们俩过来人的经验来说,正常人的婚姻不该是闭口不谈的,所以小沐呀,你得当心,可别被男人骗婚了!”
乔小沐哭笑不得,也明白杨晴的好意,但还是替李西宴澄清了句:“人家既不缺钱也不缺追求者,有什么好骗我的呀。”
杨晴又急又无奈,不得不把话说直白点:“你忘了去年夏天,逼得派出所小李隔三差五就要出外勤的那个案子?男同骗婚,骗女人给他生孩子,两家人天天干仗,鸡犬不宁!”
乔小沐先是感觉好笑,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她想到了李西宴刚刚委托给她的那份礼物,赠送的对象就是个男的,还是个和他年龄差不多大,同样结了婚的男的……断背山么这不是?!
紧接着,她就想到了李西宴的小众择偶标准……别说,你还真别说,他保不齐真是,不然他为什么那么痛快地就答应和她结婚了?还如此痛快地答应了一年后就和她离婚的条件?天天戴婚戒,是不是为了给自己的性取向做掩饰?
事出反常必有妖!
杨晴眼瞧着乔小沐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同情又哀婉地叹了口气,抬起手臂拍了拍乔小沐的胳膊,安慰道:“其实也不一定,我也在是胡乱分析而已,但还是搞清楚比较好,要是真遇到了什么困难呀,可以去找小李帮忙,小李应对这事儿有经验。你来找我也行,我闺女是心理咨询师,专攻问题婚姻!”
乔小沐也不知道自己该接些什么话好了,慌忙点了点头,回了句:“行,谢谢杨姐。”
杨晴终于走了,给乔小沐留下了一大篮子草莓和一地鸡毛。
乔小沐又重新坐回了椅子上,再度盯着桌面上那张无限额度的黑卡发起了呆……李西宴、他不会、真是个gay吧?
性取向无错,但装直男骗婚就是你的不对了,简直是丧尽天良,不得好死!
乔小沐正在绞尽脑汁地思索着该怎么才能确认李西宴性取向的重要问题,悬挂在篱笆门上的金色迎客铃再度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
乔小沐抬头一看,原来是早餐店刘婶儿。
满头灰发的刘婶儿已经将那条油腻腻的围裙脱了,瘦小的身上穿着一件色泽暗淡的灰蓝色雪纺衫和黑色长裤,脚踩一双紫色布鞋,怀中还抱着一本大书。
乔小沐本以为刘婶儿也是来提醒她注意婚姻陷阱这件事儿的,结果却不是。
刘婶儿双手抱怀,小心翼翼地沿着地面上的石板过道来到了乔小沐面前,生怕自己鞋底沾着的油渍会踏脏这干净漂亮的院子。
在乔小沐善意询问的目光中,刘婶儿局促不安地开了口:“我、哎、我这老太太,也不知道你这里的规矩,就是想来问问,有没有那种,价格便宜一点的礼物?”
乔小沐无奈一笑:“刘婶儿你说什么呢?我这儿收费本来也不贵呀!”
刘婶儿不敢相信:“真的?”这么豪华漂亮的院子,怎么可能不贵呢?
乔小沐直接拉着刘婶儿坐了下来:“我开的是礼物店又不是宰人的龙门客栈,怎么可能漫天要价呀?派出所可就在我对面立着呢!您就大胆放心地说您想将您的什么心意表达给什么人就成,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保证替你安排的妥妥当当。”
刘婶儿这才舒了口气,又犹豫了一会儿,她才将手中抱着的老相册放到了乔小沐面前的桌面上,长长叹了口气,嗓音低沉忧伤:“我想送给我嫂子一份礼物。爸妈离世的早,大哥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后来因为一场意外,哥哥也不在了,嫂子心疼我们姐弟几个,留了下来,拉扯我们几个长大……她现在、得了癌症,快要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