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的郊区的精神病院内,一个身着病号服的中年男人,有着老年斑的脸上带着几分惊恐,他死死地盯着眼前西装革履的男人,手里握着一片打碎的玻璃片。
嘴唇不听颤抖着质问对方:“盛闻倾!你怎么过来了!你还嫌害我害的不够惨吗!”
“害你?”盛闻倾冷笑一声蹲下来身子,伸手抓住了对方的衣领,“我可没有害你,这一切都你咎由自取!”
从陆晚说完那些话,盛闻倾就离开了医院,回去找关于和当年有关的线索,但无奈时间线太长,参加过当年那场宴会的其他世家也不能提供有效的信息。
他也不会傻到贸然去问林瑜晚,他要知道真相再去质问他。
可这样一来线索就断了。
于是他从云京来到了当初困住盛原启的精神病院,试图从他嘴里,撬出和当年有关的信息。
盛闻倾松开了他的衣领,不想跟他啰嗦:“不过我今天来,不是为了教训你,我今天来是想问,十几年前你在云京老宅举办的那场宴会你还记得吗?
当天你把我母亲困在别墅后院,不允许她出去迎客,可后来她被你叫出去送东西,你却恼羞成怒想要伤害她,而我我送一个误入后院的小男孩回去时,恰好碰到了你和母亲,那个小男孩受伤了,我想你的就是那天的宴会上你有没有邀请过云京楚家?或者说这个小男孩到底是谁家的?”
“盛闻倾你也有求我的一天,”盛原启面狰狞地笑出了声,“我告诉你,什么十几年前的宴会,什么邀请楚家,我不知道,至于你说的什么小男孩我不清楚。”
盛原启还以为他来是想做什么,没想到仅是为了问这种不痛不痒的问题。
盛闻倾眉宇间寒光一闪,身上的气息像一头极具侵略性的野兽,他拽起盛原启的衣服:“你不知道,我就帮你回忆回你!”
话音一落,拳头便如雨点般打在了盛原启的脸上,几拳下来,对方的脸已经青了一半。
“你,你竟敢打你老子,反了天了你!”盛原启吐出一口血沫,胸膛因为气愤而起伏。
“我再问你一遍,你当初究竟有没有邀请云京楚家?”
盛闻倾拽紧他的衣领,眼神中带着狠戾。
“怎么,你这么狗急跳墙究竟是得罪了楚家还是想要威胁我做什么事??”盛原启抓住他的手,指甲用力,刺进了他的手背,嚣张道,“我即便记得也不会告诉你。”
“好啊,”盛闻倾掰开他的手指,一脚将他踹开,“你不说,你以后就休想有机会离开这里,更不可能再见到那对母子!”
盛原启自然明白他口中说的是什么意思,一时脸色一白,他捂住被踢的肚子,挣扎说:“我告诉你这可是法治社会,你不能乱来!”
盛闻倾勾出口袋里的纸巾擦了擦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像是在看一只蝼蚁:“法治社会怎么了,你不要以为他们私底下做的事情我不知道,你如果不想他们进监狱,你最好老实交代!”
“我……我不记得了,那么多年前的事情,我怎么会记得。”盛元启有些惊慌地看着他。
盛闻倾不着急,抬脚踩在了他的膝盖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说话期间,他脚下的力度一点点加大。
刺骨的疼痛感让盛原启不得不妥协:“我告诉你,我当初确实给楚家发了邀请,不过楚家人并没有赴宴。”
没有来……
短短的几个字让盛闻倾怔住了,他后退几步,目光中有些迷茫,但直觉告诉他事情并不是这样。
他松开了盛原启,返回了云京。
坐在办公室里,盛闻倾重新查阅当年的事。
可终究一无所获。
“南木我问你,”盛闻倾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对着身旁正在办公的南木说,“如果一个人儿时因为受了伤,还有机会可以恢复当初的记忆吗?”
南木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回道:“应该可以吧,总裁是忘记了什么需要恢复记忆吗?”
盛闻倾:“是。”
南木想了想帮他查了一下这方面的相关资料,随后发给了他:“我建议你可以去试试催眠,听说很有效果。”
催眠吗?
盛闻倾松开了按揉的动作,目光在刚发过来的文件页面停留了几秒。
或许真的有可能帮他恢复记忆。
事不宜迟,盛闻倾离开了公司,约了云京评价最优的一家老牌心理咨询室。
到了那里,盛闻倾下车打量了一下这个地方,玻璃门门最上面挂着心理咨询是牌子,门前挂着一串小瓶子做的风铃,他信步走进去,找了之前预约好的那位催眠师。
“先生您好,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
催眠师是一位看起来四十多岁的女性,穿着件束袖衬衫,和一条靛青色裤子,面上还挂着一幅带链条的眼镜,面带温和,有种亲切感。
盛闻倾沉默了几秒:“我想请您帮我恢复一下小时候因为头部撞击所丢失的一部分记忆。”
催眠师点头:“好的,请容我为您做个检查,做完检查后,我再给您安排催眠。”
盛闻倾:“好。”
检查很快,半个小时就做好了。
半个小时后,催眠师走到了他跟前,将他的检查报告递给了他:“盛先生,您的情况比较特殊,因为您那段想要找回的记忆,是因为头部受到了重创才会忘记的,所以,催眠的过程中,您的大脑以及身体会出现一些生理上的疼痛,这种痛可能常人无法忍受,您确定要找回这段记忆吗?”
盛闻倾毫不犹豫:“我确定。”
催眠师点点头,将手里的怀表拿了出来:“请您务必盯紧这只怀表,我会问您相关的问题,帮您恢复记忆。”
话音一落,催眠师抖动了怀表,随着怀表的摆动。
盛闻倾只觉得眼前的画面逐渐转动了起来,他感到有些晕,与此同时周围的景物也开始发生了变化,随着一阵头晕目眩的过后,他渐渐睁开了眼。
此时周围的景物已经全然变了,面前有一排欣欣向荣的雏菊花,低下头他手里有着一个浇水壶,转身看向周围,脚下是一片绿地,不远处是几棵茂密的香樟树,微风吹过,有淡淡的香味扫过,树后面是白墙绿瓦。
这就是盛氏老宅,小时候他和母亲生活的地方。
他放下手里的水壶,想去找儿时遇见的那位小男孩,没走几步路,脚下却突然沉了沉,他低头一看。
一双漂亮的葡萄眼像两颗浅褐色的星星,白嫩的小脸胖乎乎的,似乎一掐就能掐楚水来,额头上还有根红色丝带绑着,身上穿着橙黄色背带裤,整个人像个可爱的小挂件一样,抱着他的大腿。
他弯下腰,忍不住地捏了捏他的小脸蛋,像记忆里一样,先是陪着小男孩玩儿,到后面送他离开后院。
“小孩,你叫什么,你家大人叫什么他们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我叫阿黎,你还可以叫我星星,我家大人在前面。”
小男孩说着指了指前院的方向。
听到这声熟悉的介绍,盛闻倾忍不住心头一颤,对,这才完整的,小男孩除了告诉他叫阿黎以外还叫他星星,这就是他丢失的那部分记忆。
星星,楚幼星……
就是他……
盛闻倾忍不住在心里苦笑了笑,他想抱一抱他,可是记忆里没有哪个动作,他也没办法那样碰他,只能拉着他的手,一步一步向前院走去。
记忆里发生的事情,也全部都发生了,母亲被盛原启斥责,从桌子上拿出了那碎了一半的花瓶,没错,那上伤害他的东西就是花瓶,他记起来了。
面对盛原启的,的来势汹汹盛闻倾来不及挡,站在原地的小少爷小少爷一下子扑了过去,挡住了这些,与此同时右手手腕被砸过来的花瓶划伤了一道口子,随即掉落在他脚边,摔成了粉碎,鲜血也顺着他的胳膊,止不住地往下流。
“不……不要!”
他跑过去查看对方手腕上的伤,那鲜血大股大股地往流,根本就止不住。
也刺痛了盛闻倾的双眼,与现实中,小少爷手腕流血的画面交汇,让他再次陷入了恐惧中。
紧接着,他头上突然一痛,他知道,是盛原启拿东西砸了他。
他身体承受不住,摇晃了一下,顺势往下倒,却压住了身前的小少爷。
两个人便一起倒下了。
小少爷因为疼,一直小声地在喊着什么。
他想起身,把小小少爷扶起来,可是却控制不住身体。
正在这时,他他隐隐约约听到有个女人的声音正在呼叫阿黎这个名字,他便用尽力气朝着声音地来源看,他看到了,有个穿着浅绿色连衣裙的女人渐渐朝这个方向走近了,眉眼间都十分熟悉。
虽然年轻了十几岁,但盛闻倾还是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那是小少爷的小姨——陆晚。
……
“小姨,阿黎……在这里!”
醒来那一刻,一种强烈的头痛感,几乎快要将他折磨死了。
他睁开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身上的西装衬衣,已经尽数被汗水打湿,贴在身上黏腻而又难受。
早没刚来时那样从容自若。
同恢复的记忆也如潮水般涌来,在此刻吞噬了他。
那个女人喊阿黎的场面历历在目,虽然那个女人看起来年轻了十几岁,但是他依旧看得出来,那是陆晚。
是小少爷的小姨!
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他只记得阿黎不记得星星,因为在他临晕倒之前,反复听到的就是阿黎。
那个救了他的小男孩,从来就不是什么林瑜晚,而是楚幼星……
是他和结婚了两年的小少爷……
那天在宴会上楚家是没有来,来的是代表陆家的陆晚,是她和小少爷一起来的。
所以盛原启才说楚家并没有去。
这样一个现实摆在他面前,盛闻倾只觉得心口好像被挖了一个洞,还被人插进刀子,在里面转了转,让他的身体忍不住地发抖。
那他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
他认错了人,把林瑜晚当成了救命恩人,事事关心,却对真正的救命恩人冷眼相待。
他还是人吗?
更何况,那道伤疤在他手上呆了十几年啊,而小少爷那么矜贵的出身,从小就被捧在掌心上,却唯独因为救他和母亲要受十几年的伤痛折磨,而且他救他的时候,还那么小,手腕上就流了那么多血,那……他会痛成什么样?
盛闻倾难以想象。
他还记得陆小姨说,那道伤还害得他的手无法做正常运动,因此这么多年他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
盛闻倾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扼住了他的喉咙,似乎下一秒他就要窒息了。
他摇摇晃晃地从心理咨询室走了出来,路过一个垃圾桶旁边,从里面拿出一个绿色的啤酒瓶对着花坛的水泥边砸了下去。
啤酒瓶瞬间被砸成几瓣,他伸手取了其中一瓣,在右手相同的位置划了一道。
血珠如同雨后春笋般争先恐后的冒了出来,一滴一滴落在了地面上。
如同蚀骨般的疼痛也随之而来,渐渐蔓延了他的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