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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不小心会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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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的宵夜过后,许囱知道了一件事,贺朗阁不是不挑食的,他不吃青椒。

有意思的是,是故意不吃的。

“老贺叫我这么做的,小时候,他非要让我说出一样我不爱吃的东西,跟我说这样有限度的挑食习惯是被爱着的表现,我选的是青椒。”

贺朗阁当时是这么说的。

老贺和贺朗阁的相处方式真的很特别,那天晚上许囱一边听贺朗阁的回忆一边这样想。

贺朗阁说自己小学的时候老贺总会带一些朋友回家,有的时候是边喝酒边讨论工作,有的时候就纯粹是喝酒。

时间长了贺朗阁跟老贺抱怨他们几个酒蒙子太吵了,家里没有地方做作业,结果第二天老贺干脆在外边给他单独租了间房子做作业用。

后来贺朗阁用压岁钱买了几套桌椅,等到贺济川第二个月去交房租的时候,才发现那个屋子已经被贺朗阁改成了自习室,成本是老贺出的,利润都是小贺赚的。

还有一次,班主任找到贺济川说贺朗阁有画画天赋,建议给他报个班找人指点指点。

贺济川听完之后直接给贺朗阁开通了个社交媒体账号,把贺朗阁平时画的东西都传了上去,重点是通通都附上了欠打的嘚瑟标题,很快就有网友对贺朗阁的作品指指点点了。

其中不乏有一些有能力的网友,贺朗阁从那些评论里挑挑拣拣,也大有长进。

虽然奇怪,但两个人又莫名的契合。

契合到贺朗阁都不禁怀疑,老贺之前对自己说的,之所以在那么多孩子里挑中自己带回家,是因为有眼缘,也不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许囱想起了之前刷到的关于贺朗阁的评论,当年贺朗阁还在演戏的时候,有不少人抨击过贺济川收养贺朗阁就是为了用他这张脸挣钱。

竟然真的会有人相信这些。

开学之后,许囱搬进了之前租的公寓,每天坐地铁三号线在两个校区跑,向北到自己现在的校区,反方向则到老校区找贺朗阁,方便得很。

周末的时候,许囱会开自己的小破车去找贺朗阁,有车的话贺朗阁想去哪里都方便一些。

不同于平常,许囱在周末不会提前跟贺朗阁约定时间,睡醒就会直接过来。

这样不定时的出现,让贺朗阁的生活里滋生出了一些毫无用途的惊喜感,逐渐孕育出了期待这种让人愉悦的情绪。

有时是在宿舍,有时是在食堂,可能会在日常的任何角落,许大聪明会带着笑容和软糖光顾自己。

而贺朗阁,会尽力遏制住自己的欣喜,故作淡然又声音洪亮地说出一句 “呦,你来了,对象同志!”

站在明宸门口等红绿灯的时候,贺朗阁像往常一样对着斜对面的另一所大学感叹,许囱要是能在对面上大学就好了。

然后扭头对许囱唱了出来:“高中三年,你为什么好好读书,考上了跟我一样的大学。”属引凄异,学院路传响,哀转久绝。

许囱闻声,只好摊摊小手,拉着贺朗阁随着信号灯的转变往前走。

“过马路别玩手机。”许囱提醒道。

刚刚突然有人加贺朗阁微信,贺朗阁通过之后,就听话把头抬了起来。

“确实是考虑不周全,跟你上了一样的大学,但是我高中三年也确实没好好读书,请你不要造谣我。”

许囱见贺朗阁抬头,才分了些心思反驳道。

从斑马线走过去后,贺朗阁感觉手机一直在震动,再打开手机,就看到无数张照片被传了过来。

许囱和贺朗阁在旧城的每一天,几乎都被拍了下来。

果然,人在极度无语的时候,是会笑出来的。

自己以前还在演戏的时候,确实遇到过这种事,只是没想到自己过气这么多年了,竟然还会被狗仔盯上。

过气童星退圈后在大学搞同性恋,原来自己只要还有价值,就不会被放过。

贺朗阁一张张翻过后,抿着嘴笑了笑,然后戳了戳身旁的许囱:“对象同志,你没我上相啊。”

许囱垂头看了眼贺朗阁递过来的聊天页面,先是回应道:“能跟你比的话,我也去演戏了。”继而又看了眼贺朗阁的表情,问:“你认识加你的这个人吗?”

贺朗阁摇摇头。

许囱笑了笑,握住贺朗阁拿着手机的手腕,玩闹般摇了摇,问道:“把这个微信推给我?”

贺朗阁点头,感觉许囱现在的感觉特别像是在小组作业的分工讨论里领走自己的任务。

贺朗阁把微信推给许囱之后,就放心地把手机扔到了口袋里跟着许囱一起去嫑翘课吃饭了,反正最差的结果不就是被发到网上嘛。

在嫑翘课,两个人一直在分析,过气童星和小糊网红在一起,被报道出来,究竟能有多少人气。

一开始还在正经分析,后来直接变成了自黑大赛。

“没有想到,我们两个在媒体行业还是有一定影响力的。”贺朗阁总结道。

不同于以往,这学期开始,贺朗阁几乎每天都呆在校园里,如果不是许囱拉着他出门,很难在校外见到贺朗阁的身影。

学期初,许囱还担心如果周末不提前联系贺朗阁的话,要是恰好他不在学校该怎么办,试过几次后,许囱完全打消了这个顾虑,只要稍微花时间找一找,总会如愿在校园的一隅发现贺朗阁,像是特地留在学校做着些事情消磨时光等待他一样。

只不过,这里面的原因,许囱在这时才发觉。

“见一面吧,我们。”

第二天,许囱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这是贺朗阁从昨晚告别后就一直等着的一通电话,他知道有些事情躲不过了。

只不过,这通电话,比预想的来得要早。

贺朗阁走进明宸旁边的咖啡店的时候,许囱已经坐在角落的位置上等着自己了。

贺朗阁加快了脚步坐到了许囱对面,触到凳子的一瞬间,又火速直立了起来,移到了许囱身边的座位坐了下去。

换座位的原因,是因为怕许囱用咖啡泼自己,虽然想想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好吧,其实是贺朗阁害怕看到许囱的眼睛。

见贺朗阁坐下之后,只是双手虚握着自己提前点好的咖啡沉默不语,许囱也就知道了自己无需迂回,于是开门见山:“那天晚上我回去之后跟发照片的人联系,对方回过来的消息是已经被星隆买走了。”

“哦。”贺朗阁回答,声音闷闷的:“星隆还挺快的。”

许囱叫贺朗阁的名字。

“嗯?”贺朗阁闻声抬起眼来,下意识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还不打算跟我说实话。”许囱承认自己生了一天的闷气,此刻语气仍然是平和的,打算好好跟贺朗阁问清楚,听他说明白。

“星隆要是没有利用得到你的地方,怎么会这么好心买下你的照片。”许囱步步紧逼,像个手中没有武器只是垂着头往前方行进的士兵。

其实,在见到贺朗阁之前,比起生气,许囱的情绪更多是畏惧,许囱独自预想过见面后贺朗阁的答案会是怎样的,也总是抑制自己往坏的方向思考,不幸的是,自己预想的可能性最大的结果总是绕不开最坏的方向。

如今看来,贺朗阁背着自己干了些事情是显而易见的,许囱预知到会有不可控的事情出现,他只好祈愿这件事情要足够无关紧要才好,贺朗阁不要独自做傻事才好。

许囱和贺朗阁的目光在离贺朗阁更近的地方碰了一下。

下一秒,贺朗阁没有像许囱预想的那样犹豫掩饰,而是直接全盘托出:“我答应星隆的电影邀请了,男二。”

贺朗阁的语气没有一点心虚的样子,不能在一开始就输了气势,要不待会儿道歉的时候还不得跪下。

“不难猜到吧,你都已经知道了。”依旧嘴硬。

两个人的目光又轻轻碰了一下,这次是在离许囱更近的地方。

许囱的舌尖轻轻抵过上牙膛,两秒后吐出声音:“什么时候答应的?”

贺朗阁的手掌以不可察的程度微微攥紧,语气仍然坦然:“八月份的时候,去旧城的前一天。”

去旧城的前一天……

贺朗阁瞥了一眼许囱的神情,睫毛微颤,补充道:“艰,,,艰难决定的。”

原来待在旧城那半个月,贺朗阁的心里一直清楚自己会离开,而许囱他一直被蒙在鼓里。

许囱短叹了口气,下意识咬了下嘴唇,轻微的痛感让自己的脑袋不变得混乱:“为什么答应,要是你自己喜欢就算了。”

最怕的就是不是,七月份的时候,星隆来找过许囱一次,星隆知道他和贺朗阁的关系,希望能通过许囱转变贺朗阁的想法。

星隆找到许囱也只是想尝试一下,自然也预想到了许囱不会轻易被星隆收买转而影响贺朗阁。

既然知道了星隆栽赃过贺朗阁的事,许囱自然不会给星隆好脸色。

谈话结束的时候,星隆也没有失了势气。许囱知道如果贺朗阁不答应,他们当然还有各种手段,搞垮贺济川的剧院对于星隆来说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摆在他们面前的可以用来威胁贺朗阁的地方那么多……

硬碰硬是绝对不行的,如果没有星隆的把柄在手上,事情就不可能被解决,许囱从那之后也在调查当时贺朗阁解约的事情,希望能够找到当时星隆栽赃贺朗阁的证据,这样星隆再来骚扰贺朗阁的时候,可以将其作为对价,警示星隆不要轻易引起事端。

只不过当年的事情哪那么容易调查清楚,况且许囱并不是当事人。

“我自己喜欢。”

“可以。”许囱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只要贺朗阁自己说出愿意两个字,即使他们吸着贺朗阁的血赚钱,他也没有理由去阻止了。

“屈涵把剧本要走看过了,改了一部分,应该是没问题的,片方巴不得能在剧本上写上屈涵的名字,所以应该会按照屈涵改的来,你放心。”

星隆能赚钱,自己也能从中得到好处、丰富人生经历、重温童年时光……贺朗阁自以为把理由设想得很完善,哪一个都能为自己的选择做支撑。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的话,身边的人会接连不断地被打扰,还可能免不了被影响,对方不是就是为了出这口气赚这个钱吗,自己答应就好了。

较什么真呢……

“角色还可以,是我没挑战过的类型。”

“需要一年时间。”

见许囱没有回应,贺朗阁只好自己接连不断地解释着,不想让沉默的空气出现在两人之间,只是语气越来越软,好像只要自己的话不停下来,许囱的气焰就能被无限拉长直到熄灭。

什么破电影要拍一年啊,听到这里,许囱的眉头皱了皱,但依旧没有回应贺朗阁 。

贺朗阁一下就捕捉到了许囱的不解:“开机前要训练一个月,电影要拍摄四个月,剩下的时间……”

贺朗阁吸了口气,开口道:“剩下的时间,我跟公司签了合约,电影大概会在拍摄结束后四个月的时候上映,上映后三个月内我都要配合宣传。”

“公司答应我开机后也不会主动公布我,只有当我被别人拍到曝光出去,才会承认我的参演。一旦被公布,我就要尽量少和你见面以防被拍到亲密的画面,影响到电影。”

贺朗阁顾不上看许囱的表情,赶紧一股脑地说了下去。

“反正需要请假五个月,我也不可能再回来上课,干脆跟学校申请了休学一年,今年下半年去拍摄,第二年上半年空出来的时间去参加支教。我跟你说,咱们学校的支教是研究生队伍才能参加的,我申请了好几次最后才破格要了我呢,我一开始想着去西北边的,怕南方气候适应不过来,结果同期好像只有南方的项目有机会,最后定下了西南一个小山村,好像叫耘溪……”

许囱终于打断了贺朗阁喋喋不休的解释:“这些,是为了躲我呗。”

听到许囱的声音,贺朗阁这才安静了下来,摇了摇脑袋,随后怔了怔,“嗯”了一声。

许囱没有多余的表情,语气平淡地询问着:“自己安排得挺好,没打算提前告诉我吗?”木已成舟,许囱知道自己现在的问责毫无意义,但还是想听贺朗阁的说辞。

“为什么一直瞒着我?”许囱又问了一遍,他不明白,明明自己早晚会知道,贺朗阁为什么不告诉他。

“昨天把微信转给你,就没想继续瞒了。”贺朗阁早就把目光收纳回了手中的杯盏之中,不敢抬眼看许囱的神情。

“贺朗阁。”许囱:“你在赌什么气。”

正当的理由、合理的协议、妥当的安排……许囱从刚刚开始一直在被贺朗阁用语言包裹着,要用些控制力才能将注意维系在对贺朗阁表情的观察上,直到刚刚贺朗阁露出犹豫的神情,许囱才觉得着急,语气明显加重起来。

贺朗阁做什么决定都是可以的,也是可以心平气和商量的,可为什么不能直接告诉自己,反而拖到现在呢。许囱怕贺朗阁偷偷受什么委屈,又暗自往自己身上背什么包袱。

许囱夺走了贺朗阁手中的杯子,不再允许贺朗阁目光的回避,像是从地上捡起贺朗阁的视线,紧紧握住不放。

直到被许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贺朗阁才意识到自己瞒住这件事的幼稚。

贺朗阁早知道自己做错了,始终没有告诉许囱,是因为他之前一直在逃避,无法对许囱做到坦诚。

一直以来,贺朗阁都致力于证明自己的独特,希望自己不会为任何人改变,但那样的贺朗阁,那样自在的贺朗阁,只有一半是属于真实的他的。另外一半,只悬浮在理想之中。

实际上的贺朗阁,深切地知道,那些看似嚣张的个性、独特的坚持和口口声声的自我维护,只是对他自卑内核的掩护。

贺朗阁这些所谓的坚持只是薄薄的一层壳,一旦发现自己身边的人受到自己的影响了,就会立刻把自己交出去,生怕麻烦别人一点。

贺朗阁几乎是把全部的自己都剥离抽解给了许囱,但还是忍不住留住这一层壳,让里面的东西不要漏出来才好。

在遇到许囱之前,贺朗阁没有对这部分的自己有过多在意。

贺朗阁意识到自己外壳里包裹着的东西时,起初是厌恶的,因为自己的怯懦挣扎显然与人们歌颂和追崇的自信勇敢相悖。但没过多久,他意识到这些只是随着自己天然生长的一部分,没有对错好恶之分,自己注定要与之共生,而他能做的仅有接纳和感受而已。

贺朗阁从来不觉得自己违背最初的意愿选择顺从星隆是错误,因为他清楚这是在自己性格的土壤之上必然生发的结果,它只是等待着时间的发酵,这才出现而已。

他犯的错是不该在这件事发生之后继续虚荣地将本该暴露的东西继续佯装修饰起来。

其实许囱早晚都会知道的,贺朗阁太贪心了,贪心地想让这个时间再晚一点,晚到他有时间厘清他该如何面向许囱解释,解释自己心中的怯懦为何强大到战胜了对爱人坦白的勇气。

“你那天跟打电话跟贺褒途说,后悔跟我那么早表白。”

这是贺朗阁早就为自己找好的理由,有一点道理,好吧,贺朗阁承认这是歪理。

不过,把自己的懦弱隐藏在情侣之间的小计较里,把自己的逃避变成一场情侣之间的小赌气,就可以避重就轻,也会让这个选择和结果显得不是这么痛苦了。

结束跟星隆的谈话后,许囱一直在调查当年的真相。

六月份,学校这边正是期末月,考试和复习的空档里,许囱就去跑这件事。丢了线索实在找不到破解的方法的时候,许囱给贺褒途打过一个电话,电话里,许囱说过要是自己在比现在更有能力的时候再喜欢上他就好了,或者可以忍得久一点等自己再厉害一点再跟他表白就好了。

也是这一次对话被贺朗阁无意间听到了。

贺朗阁作出决定并不艰难,他不可能再去给贺济川制造麻烦了,那年的他解约的时候,就已经让老贺赔了一大笔违约金和卖出去很多人情了,自己不能一直不懂事不是。

耗费精力的是思考该如何向许囱解释这件事,直到听到许囱对贺褒途说的这段话。

贺朗阁并不在意许囱是否有能力为自己摆平这些麻烦,他眼里看到的是因为自己的原因竟让许囱这种耀眼得似乎能握住火焰的人生出了迟疑。

于是贺朗阁将这段话纳入到自己的阵营,使之成为自己的士兵,假装在意不断提携,严阵以待应付许囱的诘问。

“我,”我那时候只是压力有点大……

许囱想对那通电话作出解释,但想来已经于事无补,于是停了下来,任由一个极易被忽视的“我”字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就因为这个吗,我知道了。”许囱倚靠在椅背上,若有所思的样子,语气轻飘飘的。

“许囱。”贺朗阁轻轻唤着许囱的名字,他知道许囱没有生气,只是在担心自己,只是越想到这里,贺朗阁对自己隐瞒许囱的事情就越感到愧疚。

贺朗阁想感谢许囱,感谢他在得知自己的决定之后,先问的是自己喜不喜欢愿不愿意……

犹豫片刻后,贺朗阁睁大着眼睛望着许囱,语气轻柔又诚恳:“其实我愿不愿意没有那么重要,至少在客观上看来是这样的。你不想让我去做不想干的事,是因为你在意我,我只要我的意愿在你们这里得到珍惜就好了,别人无所谓的。”

“星隆不就是要出一口气吗,这件事之后他就不会再找到我了,而且我并没有付出多少,就能把事情解决了,比起让它一而在再而三地来找我身边的人,这不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吗。”贺朗阁不断强迫着自己看着许囱的眼睛,直至让他确信这些话真实无疑地流淌自自己的心底。

紧接着,许囱问道:“你记不记得去市集的那一天,你跟我说的话。”

贺朗阁沉默了两秒,没等他说话,许囱就开口道:“你说你想要那些东西,你说自己只是看起来很决绝,但并没有孤注一掷。”

那个时候的许囱,听到的,只有贺朗阁的想要,不希望那之后出现任何的后缀。

但是,可是,不过……任何的转折和顾虑,坠在那样明亮的贺朗阁的身后,都会显得冗杂和黯淡。

贺朗阁想起了自己当时一冲动跟许囱说的胡话,笑了笑说:“许囱,不光是我,太多人用经验告诉我一件事,爱别人会让自己快乐,爱自己也会让自己快乐,但仅限于坚定地爱自己,不坚定地爱自己会让自己产生羞耻,因为这个过程,必定会辜负其他人。”

贺朗阁是能说出那些想法的啊,贺朗阁不是不知道该如何做梦,但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自己”、“他人”绕来绕去的,贺朗阁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表达清楚,也不确定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他只是在混乱和困惑之中,听到了许囱清润的嗓音。

“可是不管别人,我希望你能坚定。”

贺朗阁不可避免地会被这种话所诱惑,没办法啊,贺朗阁就是会对对方没有缘由地莫名其妙地就站在了自己这边而动心。

这是贺朗阁宁愿受伤宁愿被误解也不停止表达的目的,这是他一直在渴求的东西啊。

“我无比希望,你能真的拥有那些。”外边多黑啊,许囱也知道,但能不能别辜负了他的贺朗阁的念念不忘。

那一刻,贺朗阁忽然发觉自己为了掩盖自己的软弱所垒砌的城池多么可笑,他一直弄错了阵营,还胡乱招收了些士兵。而眼前这位,这位也明知会战败却始终拥护他的将领,却被他假想为了远方需要应付的对象。

贺朗阁没做出任何回应,不急不忙地放任自己在许囱毫无缘由的维护里徜徉浸泡,哪怕这是只能存在于云霞之上的梦境,哪怕终究会落入现实的陷阱。

贺朗阁从不觉得自己的成长比别人面对着更多的困难,自己只是比别人对这件事有更多的感知和意识,痛觉要更加的敏感,这些感知往往不被别人理解,不过这也是好事情。

贺朗阁始终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在悲观地认清自己注定独自消解全部想法和情绪的时候,还能遇到许囱,一个能够耐心听完自己荒唐的表达之后,会在自己耳边重复“行呐,这没什么不好的”,然后对老天爷说“你看既然他都做梦了,你就让让他吧”,这样的一个人。

这足够让贺朗阁觉得自己是宇宙中最幸运的人了。

老天爷,不会真让自己找到了吧,找到了爱着本来的自己的那个人,贺朗阁这样想。

不过,还是要面对的啊,还是要环抱着自己走进人群里,还是要满足其他人对自己的期待,还是要为了自己和在乎的人能够更加顺利地生活,去完成些什么的啊。

“许囱,这样的在意,浅浅的就可以了,我也只要浅浅的就足够了,不要让它绊了你的生活。”贺朗阁缓慢地,几乎是迟滞地输送出了这句话,每个字的尾音都像是坠上了雨滴。

“嗯。”许囱在淋了这场短暂又轻柔的雨后,只给出了简单的回应。

“这次确实是我冲动做了决定,如果有什么后果我也愿意承担。”

“许囱,你生我的气吧。”贺朗阁讨好地笑了笑,忽而又发觉自己的笑容渗出了苦味,又赶紧收敛回来。

“然后,我才好跟你道歉,想着法子讨你原谅。”贺朗阁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样温柔的许囱,如果这样无声无息的对自己的隐瞒连愤怒的情绪都不曾展现,贺朗阁害怕许囱对自己失望,彻底离开自己。这样的后果,贺朗阁实在承担不起。

“好。”许囱轻微点头,声音漂浮得像窗外租约到期即将搬离树梢正摇摇晃晃的枝叶。

事到如今,许囱还是不舍得辜负贺朗阁的任何意愿。

看到许囱这副模样,贺朗阁心头有些发麻,但还是努力让自己清醒,好斟酌语句,说清道明,不能有任何含糊的地方。

“我没有急着跟你分开,我也绝对不希望你觉得我对你的态度是可有可无,只不过有些分开是必须的,”贺朗阁停顿了一秒,深吸一口气,随后开口:“许囱,我先跟你表明态度,我不想跟你分开,但你请务必要自由。我希望你心有所属,这里边,也不必包含忠诚。”

是贺朗阁主动选择离开的,又怎么好意思缚住许囱呢,虽有一百个不情愿,贺朗阁也必须说出这般舍得的话。

不必忠诚?这小子,都把自己说糊涂了。

“我知道了。”许囱拦住了贺朗阁的话,让他没有接着说下去。许囱知道贺朗阁并不是在将自己往外推,只是陷入了自责的情绪旋涡,想让他留下,但又觉得自己失去了说出些挽留的话的资格。

“我听明白了。”许囱又说,语气不咸不淡。

许囱意识到了,持续坐在贺朗阁的身边,自己沉默的表情和堵塞的情绪也在牵动着贺朗阁,让他将愧疚发了酵,把理智抽了底。

于是,许囱知道自己该离开了,给贺朗阁一点时间恢复,也让自己歇一歇。

许囱捞起身侧的外套,有些犹豫地起身,不再去看贺朗阁的表情,他知道贺朗阁不会伸手拉住自己想要自己留下:“我先走了,这样下去,都不好受。”

许囱转身前,还是忍不住开了口,留下了一句:“你也别让自己往后再退了。”

许囱不敢把这句话说得像是恳求,只能将语气控制得越平静越好,直至听起来仅仅像是许久未见的朋友之间的寒暄。

许囱并没有生气,他比谁都能懂得贺朗阁的想法,只是觉得自己心头这片如同野草般疯狂生长着的理解,被彻底宣告成为了无需起到任何作用的过剩荒野。

许囱看到的贺朗阁是光洁明亮的却又绝不易碎的东西,宁愿独自着衔含痛楚也无可挑剔地独自吸纳和消解着一切斑斓与隐晦。

强大明亮的事物注定无法停靠在肩头、生长出根系,理应悬浮在天上,无论它的身体是否垂坠着眷恋与期盼,因为这是法则与规律的呼唤与指引,贺朗顺应着一切,独立得游刃有余。

许囱并没有措手不及的慌张,他知道贺朗阁那些当初吸引着自己的特性,难免会有一天伤害到自己,想来就是现在。

只是,那天离开贺朗阁之后,许囱一个人坐在外面对着街道发愣了许久。到最后许囱也没想明白,那晚的月亮,为什么那么圆,圆满得让人悲伤。

他只希望贺朗阁早就选择好的这条完善自身和显化自我的道路,不要被世界塑造成冷僻狭窄的模样,希望这远阔深空能容得下他的贺朗阁享受其中的生动和喜悦,但也不要被逼迫成独身的孤本与困窘的范式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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