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挽青和赵客先去了点心店。
这家点心店看起来其貌不扬,还开在地下一层的角落位置,可生意却是特别火爆。
小小的门脸前面,一堆人在排队。
陈挽青看这意思得等会儿了,她让赵客要不去餐厅等她?
赵客说:“一起吧。”
两人便也加入了排队大军。
队伍龟速前进。
陈挽青看每个人都买了好几袋点心出来,纳闷这到底是有多好吃?
北城这种网红店有很多,她以前也接手过不少类似店铺的宣传case,说实话,味道其实就那么回事,主要是营销做得好。
有的排队现场甚至请托儿来营造氛围,只为博得流量关注。
陈挽青歪头又看了看进展,站回来时,腿被人撞了一下,有点儿疼。
队伍里有一家人带着孩子,两个小男孩,一直跑来跑去钻隔离带玩,有人说了几句管管孩子,他们的家长就当没听见。
陈挽青一看,也没说什么,继续排队。
等过了会儿,那两个男孩又钻回来了。
陈挽青想着这次注意一点儿,别再被撞了。
结果等他们刚要靠近自己这边的时候,赵客直接拉住她手臂,把她带到了他斜后面,将男孩们给挡在了外面。
这俩熊孩子也是没安好心,见陈挽青是个漂亮姐姐,就想欺负欺负。
本来他们这次还想撞她的,没想到撞上个“硬茬儿”,且这个硬茬儿在他们眼里仿佛巨人一般,看起来厉害又不好惹。
其中一个胆儿怂的,当即就要哭。
孩子妈听见了,赶紧过来护崽,但瞅见赵客冷冷的目光,也怂了,领着两个孩子嘟嘟囔囔走了。
周围人这下都高兴了。
陈挽青身后一小姑娘说:“姐姐,你男朋友太man了!好有安全感啊。”
陈挽青一愣,忙要解释,赵客又拉住她,给她带到了队伍的里侧,他自己则站她外侧,一下帮她阻隔掉了所有排队的人。
陈挽青嘴动了下,想说谢谢,就见那小姑娘眨着星星眼冲她姨母笑。
“……”
算了,陌生人也没必要说那么清楚。
没了淘气小孩,队伍进展似乎也变得顺畅些。
陈挽青估计再有个五六分钟就能到他们,这会儿工夫站着也是站着,不如说说话。
正好早上那位高书记来时,她隐约听到丁文斌打断了黄毛一只手臂,就问了下赵客这是怎么回事。
“小米的事不都处理好了吗?”陈挽青说,“不会有什么变故吧?”
赵客:“不会。”
“那为什么……”
“其他矛盾。”
陈挽青没多想这个“其他”会是什么,只要别再找麦小米麻烦就好,但是——
“也不会找你麻烦吧?”
赵客轻哂:“为什么找我麻烦?”
“你给丁老板赶出了团云岛,这还不够他记恨?”
“算不到我头上来。”
丁文斌是有点儿小聪明,要不过去在街面上也混不开。
但这人挑不起大事,做些小本生意或许还好,一旦涉及到更深的地方就不行了。
蓝夜去年就开始负债经营,丁文斌早有关门的打算,只不过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下家接手而已。
这次出了麦小米的事,他也不想再拖着了,价位差不多就出手。
所以说,麦小米的事情只是加速了蓝夜关门的进程,本质上,还是丁文斌自己的问题。
“那你是早就看出来这点了?”陈挽青又问,“所以以前丁老板找民宿麻烦,你也从来没对他怎么样过?”
赵客摇头:“没那么神。”
不反击,不过是见过太多的人、太多的事,五花八门,千奇百怪,以至于见怪不怪。
只要不触碰底线,小打小闹的就都随便吧。
不然天天琢磨事,不累吗?
听这话,陈挽青笑了笑。
赵客问她笑什么,她说没什么,无非是有人在有些事情上一点儿没变。
他认为重要的事,会在所不惜,半步不肯退让,就像这次麦小米被欺负,他是一定要为麦小米讨回来的;但对另一些事,一些在很多人眼里重要的事,他就无所谓,洒脱到懒得去考虑一下。
“不好意思,借过下,借过下。”
后面队伍忽然有人挤进来,陈挽青顺势要往一边挪,一只手就先一步虚虚揽过她的肩膀,提前把她给护好了。
这人胸膛热热的,黑色T恤软软的,有一点毛绒感,蹭在她的皮肤上,有些痒。
陈挽青抿了抿唇,视线扫到赵客喉结,稍别过了头。
可没了视觉,她还有嗅觉。
闻着那股淡淡的中药味,她屏息不是,自由呼吸又不畅通,问:“你肩膀好些了吗?”
赵客注意着身后过往的人,没太听清,闻言转过头:“嗯?”
触到那双漆黑的眼睛,陈挽青又莫名卡了下,只能说:“没事。”
终于,麦小米期盼的凤梨酥买到手了。
陈挽青拍了照片发给麦小米,麦小米连发三个“你是我的神”表情包,再附赠一个“爱你一万年”夹子音版语音。
拎着东西,陈挽青和赵客去餐厅吃饭。
赵客推荐的这家粤菜馆,味道是不错,陈挽青口味偏淡,吃着正好。
结账时,赵客没让陈挽青来,陈挽青也没推让,想着下次有机会请回来就是。
他们从餐厅出来时快一点半,陈挽青查了从商场到图书馆的路线,有趟公交直达。
她打算乘扶梯下去,赵客问她干什么去?
“商场门口有公交。”陈挽青说,“直接到图书馆。”
赵客哦了声:“公交比坐我车方便。”
“……”
这叫什么话?
陈挽青不理解,转而一想,试探道:“你的意思是你还送我去图书馆?”
“不然?”
“你不办事了吗?”
“顺路。”
这样啊。
陈挽青把凤梨酥交给赵客,说:“那你能再等我一下吗?我去下卫生间。”
赵客点头,指指不远处的长椅,示意在那里等。
今天不是休息日,又赶上大中午,商场里人流一般。
赵客坐在长椅上,手肘撑在两条腿上,敲着手机。
一些女孩从他身前经过,总会分出眼神到他身上,他一概看不见,只专心手下。
等发完消息,他正要收了手机,又来了条微信。
—[下山了]
—[还以为你飞天成仙了]
—[我红尘未了,放不下你啊/微笑/]
—[滚]
赵客利落打出这个字,又还是接了句:[哪天回]
—[后天吧]
—[去看趟我爸妈]
赵客让梁程记得替他也给叔叔阿姨上柱香,又说:[你那破手机信号不行就换一个,天天无法接通]
梁程直接回语音,带着轻快的笑意:“这能怨我吗?知道你最恨人失联,我哪敢触你霉头?是山上信号差。再说了,寺里根本也不让用手机,我每次都偷着拿,好几次差点儿让这帮小和尚给我没收了。”
赵客扯了扯嘴角:[该]
没事非得跑到寺庙里待着。
和梁程这边随便聊了会儿,差不多过去了十来分钟。
赵客往卫生间的方向看看,觉得这时间似乎有些久了,难道是身体不舒服?
考虑到女生还有特殊时期,他也不催,继续等。
等到快半个小时了,赵客坐不住了。
他先是去了卫生间走廊那边等,遇见有女生出来,问她们有没有见到一个穿着浅蓝色衬衣裙的女孩?答案都是没有。
接着,他给麦小米打电话,找她要了陈挽青的号码,拨过去,关机。
赵客立刻顺着商场一层层往下找……
“陈挽青也是倒霉。
她从卫生间出来,发现手机就还2%的电量,就在附近找充电宝。
问了工作人员,说最近的是二楼一家奶茶店有。
她乘电梯下楼,找到奶茶店,扫了店外的二维码后才被告知他们这个充电宝故障了,会扣除99块钱的押金不说,关键是根本不出充电宝。
陈挽青问这怎么办?
店员说他们老板已经去找维修人员,叫她等等。
陈挽青怕赵客着急,想打电话问麦小米要赵客号码,号都没拨出去,就自动关机了。
店员让她别急,说老板马上来,让她再等等。
陈挽青依言等了将近二十分钟,老板终于带着人回来。
好在维修也没有花费太久时间,等手机再次开机,陈挽青一边给麦小米打电话,一边回五楼找赵客。
麦小米那边不知道是不是在忙,没接她的电话,她就又微信留言,叫麦小米看到后给她发号码……这时,有个电话打了进来。
她马上接通:“喂。”
电话那头的人默了几秒,陈挽青直觉这人是赵客,再要开口,又听:“你在哪儿?”
这冷冰冰的语气让陈挽青心里咯噔一下,她看看周围,报了位置。
“站那儿别动。”赵客低声说,“我过去。”
没过三分钟,赵客人就到了。
他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呼吸微喘,人看起来有几分阴沉,没了平日里那股懒散悠闲的样子。
“我刚才手机没电了,充电宝……”
“嗯。”
赵客敷衍地应了一声,转身先走了。
上车后,车里的气氛更是压抑。
陈挽青还想解释,可赵客非常冷漠,是那种别靠近我,我一个字都不想和你说的冷。
陈挽青挺过意不去叫他平白无故等了半个小时,也知道联系不上人会叫人起火着急,可她不是故意的,他这个态度,她心里没办法不委屈。
自从不装不认识了之后,他们之间虽然谈不上有多么融洽,但也是和谐的,至少是有老同学多年后再重逢的相熟在的。
可眼下,陈挽青又觉得他们并不熟。
至少她现在不明白为什么赵客要生这么大的气。
两人就这么一直僵着。
一直到车子停在图书馆前,赵客都没开口说话,只是解开了车锁。
陈挽青脾气算是不错的,但也没有惯毛病的瘾,不过走之前,该说的话还是要说明白。
“我不是故意让你等我的。”她说,“我手机没电关机了,充电宝又发生故障,我等故障处理完就去找你了。”
说完,车里还是沉默。
过了快有一分钟,赵客回了句:“知道了。”
陈挽青也没再多说,开门下车。
车子一下子开出去,掀起的风吹乱她的头发。
仿佛今天的好心情也被吹得烟消云散。
陈挽青稳了稳情绪,往图书馆走。
没走几步,手机震了下,她当即查看——麦小米的微信。
—[你和客哥是走散了吗?他也找我要你号码,还挺急]
急?
哪个急?和她急吗?
陈挽青顿了顿,回:[没事了]
—[那就好]
陈挽青把手机放回包里,过了会儿,又震。
她不太想看,出于什么原因,不明,但就是不想这么快看,可又管不住自己的手,还是看了。
也还是麦小米。
—[亲爱的挽青姐~~~]
—[怎么了?]
—[可不可以再麻烦你一件事?]
—[你看我辣么可爱.jpg]
*
赵客到了跆拳道馆。
道馆老板是他的朋友,想转让店铺,托他给找找人和门路,今天见面就是谈这个事。
“这大忙人啊。”老板笑道,“请你吃个午饭都不赏脸。”
赵客:“不用那么客气,去你办公室聊?”
老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他临时有点儿事,得出去一两个小时,不知道赵客能不能等等?
“行。”赵客说,“我进去打会儿。”
“得嘞,虎哥在呢,你正好拿他解解闷。”
换上道服,赵客进入馆内。
虎哥看见他来,两眼放光,胳膊腿儿都有劲儿了,拉着人就要开打。
赵客眉眼冷厉:“你确定?我今天未必会手下留情。”
“你小子拽是吧?”虎哥咔咔活动关节,“咱俩今天看谁趴下!”
半小时后,虎哥躺垫子上直哎呦。
“你他妈吃错药了?还是谁惹你了?”虎哥扶着老腰抽气,“我是你哥,懂不懂尊老爱幼?”
赵客扭扭脖子,一头的汗洇湿了头发,他伸手拉人:“说了,今天未必会手下留情。”
“你他妈留情的时候我也不行啊!”
两人说笑着,去浴室冲凉。
身上畅快了,虎哥从淋浴间出来,就见赵客头上搭个毛巾,坐那儿举着手机发呆。
“想什么呢?”虎哥换衣服,“你今儿状态不老对的,有事言语啊。”
赵客删了消息,说:“没事。”
虎哥哼了一声,也不多嘴,他后面还有事,先走一步。
浴室里只剩下赵客。
他不知不觉又拿出来手机,盯着屏幕上的号码出神。
她爱看书,算时间,这个时候应该还在图书馆,那不如等等再联系?又或者现在先发个短信?可发短信说什么呢?
赵客烦躁地搓了搓头发。
过过再说吧!
他站起身,也去换衣服,手指却不小心划了一下手机,恰好拨到那个号码。
赵客发现时,想挂断已经来不及。
他深吸口气,酝酿着待会儿的措辞,可听筒里传来的是:“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